準確來說,是蕭蘭給太乙真人等提供了一個方向和思路,幾位闡教大佬連夜推演出了七隻戰陣之法。
戰陣,與陣法、禁制殊途同歸,卻較後兩者簡單實用,注重的是組陣之人的互相配合。
最簡單的戰陣便是三才,而在三才的基礎上可延伸出成百上千種戰陣,也是三千世界中最常見的戰陣形式。
闡教衆仙也無愧道門弟子之名,七隻戰陣看似構造簡單、陣理一眼就能透徹,卻能將組陣之人的神通本領都涵蓋其中。
蕭蘭給的玉符中所記載的那些戰陣,其效果,頂多能讓一位修士發揮出十二三成的實力。
但闡教衆大佬推演出的這七隻戰陣,直接能讓入陣在之人,達到相當於他們翻倍的實力水準……
更妙的還是七陣互相照應,可散可聚,如此方纔殺的截教仙人一個措手不及,迅速打破了萬仙陣第二重。
截教仙人至此,損傷可稱慘重。
但萬仙大陣外面兩層被破,剩下的五層卻是越發玄奧難解,似乎通天教主又做了修改。
而且截教吃虧之後也效仿闡教所爲,那邊同樣不缺陣道大家,不少戰陣便被連夜推演而出,傳授給了萬仙各陣之中的仙人。
先憑萬仙陣阻敵殺敵,萬仙陣被破之後,再以戰陣之法相對……
如此一來,蕭蘭自己都開始質疑自己,不知獻出那枚玉符到底對不對。
九日破兩重大陣,形勢對闡教而言一片大好。
但雙方隕落的仙人甚重,已經開始動搖截教的氣運,影響闡教仙的福源。
萬仙陣擺下第十日時,衆仙修養,廣成子命楊戩在軍中擺宴,答謝陸壓道人的‘仗義相助’。
楊戩雖不情願,但還是讓人佈置了酒宴,只是楊戩以三代弟子抓緊修行爲理由,帶着哪吒他們避開了這‘小慶功宴’,乾脆眼不見心不煩。
陸壓道人……
嘖,他也算是一時得了勢,旁有廣成子、燃燈副教主相配,左右還有慈航、文殊等十二金仙敬酒,雖然話語謙遜,但難掩自得。
這小金烏,到底是怎麼跟燃燈搞一起去的?
楊戩頓時想到了西方教,西方教缺人少弟子,應當是對陸壓暗中拋去了橄欖枝,陸壓心氣極高,背後又有女媧聖人,估計不會入西方教。
但這並不妨礙他和西方教聯合算計道門,算計洪荒氣運,天下大勢……
道門若衰,對妖族復興而言自是好事,這點與西方教的目的也算相同。
“師兄,”哪吒靠在糧草堆上,“我爲何看這陸壓道長總是有點不順眼?”
“非同道中人吧。”
楊戩如此道了句,端起酒杯小酌。
他們師兄弟幾個正躲在糧草堆中擺了桌小宴,一面商討太乙真人傳授給他們的那套戰陣,一面在說些趣事,緩解下大戰的壓抑。
龍吉與敖心珂在楊戩左右作陪,蕭蘭卻不知跑哪去了,應當是故意避開了闡教衆仙。
“這一戰雖然贏的不難,但後面的路卻要難走了,”韋護舉着酒杯有些惆悵,又將酒杯放下,看着楊戩,“大師兄,你說……我們幾個,會不會有人封神榜上有姓名,須得當在此劫之中身隕?”
這話一出,就連哪吒都看向了楊戩,眼中帶着少許關切。
楊戩卻並未回答,只是仰頭喝了口酒,“都怕了?”
黃天化手一攤:“怕倒是不怕,只是覺得這種自身命途被人早就定好,未免太過憋悶。”
“天化說的在理,”雷震子看着自己的手掌,“咱們師兄弟幾人一路走到今日,都在試圖握住自身命途,如今看來,也只有大師兄做到了。”
楊戩突然道:“封神榜上有名,其實好過封神榜上無名。”
此言一出,衆師弟盡皆悶聲不語。
龍吉輕笑道:“我倒是不太在意這些,若我入了封神榜,卻剛好趁此機會回返天庭。”
楊戩眉頭一皺,看着龍吉有些欲言又止,壓下了話頭。
“還是聊點其他的吧,”哪吒夾了口軍中的飯菜,吃的津津有味,“大師兄,天庭是什麼樣子啊?”
“這個你要問我表姐,我也不太熟,那裡像是有一片天地,”楊戩想了想,莫名加了句,“綠化做的不錯。”
幾人一愣,有點聽不懂楊戩再說什麼。
一直只是在旁邊幫楊戩斟酒夾菜的敖心珂眨眨眼,象徵性的笑了笑,免得自家夫君太尷尬。
幾番笑語,這邊的小宴在天將墨色前散場,楊戩支走了旁人,默默等了片刻。
等萬仙陣之中的那位聖人老爺搖動幡旗,他便悶哼一聲,整個人不斷輕顫,在昏闕與清醒之中不斷掙扎,抵擋着六神幡對元神的侵襲。
第二十一次。
萬仙大陣第十一日。
等楊戩渾身大汗、幾欲虛脫的站起來,敖心珂走過去摟住自己夫君,忍着沒哭出聲。
道心?
目睹楊戩這般模樣,還跟她談什麼道心,修爲能不因此跌落,已算是獨有的本領了。
“夫君,大陣還需多少時日才能破解?”
“快則十數日,慢則月餘吧,”楊戩拍拍敖心珂的手背,轉身擁着她,笑着安慰了句,“放心,我挺得住,這般磨礪元神的機會,打着燈籠也不知去哪尋找,我八九玄功歸鴻境現在可是一日千里,爲我省卻數萬年苦功。”
楊戩也沒騙人,他說的也是實情,但在旁人聽來,都有些苦中作樂。
“隨我去見見表姐吧,”楊戩溫聲道了句,敖心珂小鳥依人般跟在他身旁,去了龍吉的帳中拜訪。
對龍吉,楊戩從她剛入周軍,其實是有些擔心的。
她身份特殊,是玉帝與瑤池王母之女,也是天庭中地位尊貴的公主。
而龍吉被王母貶下凡間,似乎有趁封神之機回返天庭的打算;原本的封神故事中,她又被人算計,嫁給了草包一般的洪錦。
如今,洪錦不知躲在商國何處,當初兵敗之後這傢伙就不知所蹤,楊戩唯一能知道的,便是洪錦此人並沒有生死,否則應該會入封神榜。
龍吉的命途被楊戩改了,清白仙軀也被楊戩護住了,可龍吉自身的念頭,卻一直未變。
楊戩用玄氣封了四周,坐在龍吉牀邊的椅子上,敖心珂則與龍吉坐在牀榻上。
這帳篷不大,也就這些能坐的地。
“姐,你正經回我一句。”
“何事非要擺出這般面孔?”龍吉輕笑了聲,注視着楊戩,像是玩笑般說了句,“你莫非是爲了你那天化師弟而來?”
楊戩瞬間破功,倒也泛起少許好奇心,“非此事,不過姐你到底如何看他?”
“雖這般話語有些託大,但若讓我去挑選道侶,這般畏首畏尾、心智不熟的修士,我是瞧不上的,”龍吉眨眨眼,看着楊戩,“若我要找人嫁了,定要找弟你這般的男兒,看弟媳就知你平日裡對妻妾如何,我也不怕受委屈。”
這般言語,算是相當大膽了。
敖心珂含笑不語,擺好大婦的姿態,似乎隨時能接受龍吉改口。
她就是這種就算心中委屈也不會表露半點的性子。
“咳,還是說回正事,我稍後幫你回絕天化就是了。”
龍吉不以爲意的點點頭,目光溫柔的注視着楊戩。
“你要問我什麼?”
“姐你此時可是存了死志?”
敖心珂一怔,龍吉也是秀眉輕皺,那端莊與纖美並存的美豔面容很快露出少許錯愕,“弟你莫非是被傷了元神?怎的這般胡說呢?”
“姐你且看看我,”楊戩心中已明瞭她所想。
龍吉擡頭看來,與楊戩對視着。
楊戩的目光並不銳利,卻堅定而溫柔的撕開了她一層又一層的僞裝。
莫名的,龍吉眼中泛起少許水霧,她就坐在那,眼淚突然決堤一般,捂着口鼻痛哭了出來。
“姐你怎了?”敖心珂連忙扶助龍吉輕聲安慰。
龍吉平日裡,款款大方、仙氣襲人,甚至可以說自身儀態時刻都有天庭公主的風範;但此時,她只是和楊戩對視了少許,突然控制不住道心的震顫。
她有滿腹委屈、一心的愁怨,卻不知對何人言說。
她孤身入劫難,舉目無依存,卻從未對自己處境有半句抱怨,而明明她可自行避開,躲在洪荒一角,修行度日、逍遙自在。
“弟,我……”
“你是想說自己不得不入劫?”
“嗯……”龍吉咬着嘴脣,“幕後並未逼我,父皇也並未吩咐我什麼,可我知他們念想,明他們算計。”
“道門大劫,以父皇去紫霄宮中爲始,道門仙人如何會不恨父皇?我便是爲此早早被打入凡間,我需身死,必須身死,纔可平息少許道門之怨,纔可讓父親能統御萬仙……”
“我該死,生便是該死,只要我在封神劫難中死了,再次被封入天庭,纔是我最好的歸宿。”
楊戩起身,在小小的帳篷中來回踱步。
敖心珂傳聲問:“夫君,我們可爲表姐做些什麼?”
楊戩對她點頭示意,溫聲道:“表姐,你先別急,當聽我一言。”
這邊話語剛落,帳外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楊戩皺眉,讓敖心珂穩住龍吉,佈下又一重玄氣,邁步迎了出去。
“稟丞相!緊急軍情!”
“拿來,”楊戩一把躲過傳令修士手中的玉符,神識探入其中,面色頓時大變。
武王,又昏了。
九轉金丹都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