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這才發現,蕭蘭這張嘴當真巧的很,能說會道,恭維客套也不讓人厭煩。
她和小嬋兒頗爲親密,這也就算了,她們本來就相識;但不多時便被和瑤姬混熟,被瑤姬拉着各種說貼心話……這就有些自來熟的過分了吧。
而楊戩也就坐下喝杯茶的功夫,蕭蘭又跟敖心珂‘嫂嫂’‘妹妹’的喊個不停,完全無視了他這個楊家一家之主的威嚴。
也沒聽這傢伙喊過自己幾聲楊大哥!嫂嫂、嫂嫂的倒是怪親熱!
蕭蘭也知事情輕重,見楊戩休息差不多了,便道去東海一行,讓楊戩去幫敖己說些好話。
她此行來找楊戩,似乎便是爲了此事。
敖心珂自然要跟着同往,但她從蕭蘭口中聽到敖己所做之事、所受之罰,便問了句:“此事有何不妥之處嗎?”
說這話時,他們正在去東海的雲路上,幾位老嫗跟在百丈之後,他們遷就這些老嫗御空的速度,飛的並不快。
三人並肩同行,楊戩駕雲,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蕭蘭與敖心珂正在一旁手挽手,低聲說着些什麼。
蕭蘭一提敖己之事,楊戩明顯感覺到蕭蘭和敖心珂剛建立起的淡淡姐妹情,頃刻間破的稀碎。
“當然不妥!”蕭蘭拉着敖心珂那柔細的胳膊,滿是嚴肅的反問了句,“他對那位女子傾心,甘願爲其承擔這般責罰,不覺得很感人嗎?楊兄,你覺得感人嗎!”
楊戩在旁點點頭,“感人,感人。”
敖心珂輕笑道:“夫君若說感人,那便是感人的。”
她是龍女,並不在‘人’的範疇,雖說已經嫁入了人族中。
蕭蘭頓時有些不解,問道:“先不管楊兄如何,嫂嫂你覺得,此事是敖己之過嗎?”
“自然是他之過,”敖心珂正色道,“龍族自開天劫難延續至今,族內早有祖訓,龍族子女當以龍族存世之事爲重。如敖己這般,爲了一己私情而將龍珠破裂,折損自身修爲、危及本源,這在龍族便是極大的過錯。”
一旁的楊戩又點點頭,“心珂說的也有道理。”
蕭蘭瞪了眼楊戩,楊戩雙手一攤,一副‘他幫理不幫親’的公正作態。
“那,嫂嫂,”蕭蘭有些不服,隨口問了句,“嫂嫂嫁給楊兄,也是爲龍族着想,而非是因自己對楊兄傾心……”
越說,蕭蘭越是覺得這個問題太過‘銳利’,未免有挑撥人夫妻感情的意思。
果然換上女裝之後,就是不如一身男裝來的英明睿智。
她忙道:“失言,失言,嫂嫂莫要往心中去,我只是覺得敖己之事……”
“無事,其實確是這般,”敖心珂輕笑了聲,看向了楊戩;楊戩也毫無介懷,和她對視一眼。
蕭蘭一擡頭,就感覺東風拍來一把狗糧,拍的她頗感凌亂。
敖心珂柔聲道:“當年是我龍族爲沾夫君氣運,故要選一龍女許配於夫君,夫君憐惜於我,我如何能拒?”
楊戩也道:“剛大婚時,我們兩個相處還會有些尷尬,但隨着……嗯,隨着瞭解不斷深入,也是漸漸互相傾心。”
“怎麼會……”蕭蘭拍拍光潔的額頭,“你們這對被三界修士津津樂道的神仙眷侶,若是這些話傳出去了,不知要破滅多少小師妹大師姐那顆躁動的道心。”
“哈哈,”楊戩頓時被她逗樂了,這蕭蘭身上有諸多讓他感覺新奇的特徵。
比起自己,她反而更像是一個後世來人,對男女之情有着單純且美好的嚮往,這在洪荒修士中算是極爲罕見了。
如今的洪荒,道侶之間也講究‘門當戶對’、‘實力相近’,俗世凡人更不必多說,女子大多還只能淪爲男人的附庸。
敖心珂柔聲道:“妹妹說話卻是頗爲逗趣,我已許久沒見夫君這般笑過了。若妹妹不嫌,定要來府上多坐坐,南洲劫難之後也要來梅山小住。”
蕭蘭低眉順眼的嘆了口氣,“我總是難出來的,祖母把我關在家中修行,我又不是修行的料子,能長生就算不錯了,大羅是不敢想呢。”
楊戩:“你可以多向你嫂子請教,她掌管龍族萬知殿一個元會,胸中修道之法、修行之論,三界少有人能及。”
“夫君,可不敢這般說話,”敖心珂連忙分辯,一旁的蕭蘭那雙漂亮的眼眸已經滿是光亮,拉着敖心珂的小手,抓的更緊了些。
這就是希望!
楊戩也覺得蕭蘭性情與家中人頗爲相合,能給敖心珂找個談天說地的友人也不錯。
但楊戩轉念又想,好像自家夫人喜靜,並不喜愛與人交談太久……
啞然失笑,楊戩道:“心珂你先給龍宮發信詢問一番,咱們別這般冒失的上門,跟興師問罪一樣。”
“夫君思慮周全,我這便問詢。”
敖心珂取了一枚玉符,閉目在其中刻下了一段話語,扔向了東海。
蕭蘭也多看了幾眼楊戩,笑道:“楊兄,比起龍宮初見,你當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一旁的楊戩愣了下。
“龍宮中你我初見?”楊戩看着蕭蘭,也沒多想,就直接問了句,“咱們初見明明是在那處靈氣枯竭的大千世界纔對,你帶着幾個真仙天仙作威作福,我那時只是個小修士。”
“誒?”
蕭蘭頓時愣了。
楊戩低頭在玄龜帶的儲物石中各處尋找,最後翻了個小布囊出來,在裡面倒出了一根玉簪子。
這玉簪一出,蕭蘭頓時如遭雷擊,像是驚呆了一般瞪着楊戩。
楊戩信誓旦旦的說了句:“有此物爲證,你還想抵賴不成?這玉簪子我可是一直沒扔啊,當時還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裝,我可胃裡翻騰了半天。”
“你、你怎麼會有這根簪子!”
“何止,還有個盒子,裡面還有一張字跡,”楊戩又把布囊倒了下,將一隻錦盒拿出。
先前幾次見面都是在龍宮之中,幾次的場合都不對,楊戩當時也沒想太多,只是覺得蕭蘭跟自己算是‘朋友’。
今日倒是勾起了往事,把這簪子拿了出來。
看蕭蘭這般模樣,楊戩頓時明白了些什麼,聳聳肩,“你忘了就忘了吧。”
敖心珂眨眨眼,頓時察覺到了這裡面有點小小的不同尋常。
蕭蘭跳過來將玉簪和字條奪了過去,看着上面寫着的八個字,嬌軀輕顫了下,雙眼之中泛起了陣陣迷茫。
‘贈君護身,望自珍重。’
“這怎麼可能?這簪子是孃親唯一留給我的寶貝,我平日裡貼身保管着,卻是不知在哪失落了。”
蕭蘭輕輕扶了下額頭,三人身後,那幾位老嫗有些欲言又止,大着膽子想要湊上來。
敖心珂一眼掃去,幾位老嫗如墜冰窟,動都不敢動。
這位龍女的實力已是能與她們的主人靈山老母平起平坐,更別說楊戩如今已能和天地間的頂尖大能爭鋒。
“奇怪,我心中像是多了些什麼……”
蕭蘭低頭思索了一陣,而後擡頭看向楊戩,雙目之中竟然泛起了一層水霧。
“怎了?”楊戩頓時不明所以。
蕭蘭也是費解的搖頭,“不知道,就是想哭……”
一旁的敖心珂纖指掐弄,推算了少許,而後一隻手搭在了蕭蘭的脖頸上。
少頃,敖心珂對楊戩傳聲一句:“她靈臺澄澈,道心空明,但道心有一股晦澀至極的道韻殘留,似是被抹掉了一部分記憶。”
“兩位上仙……”
一位老嫗大着膽子,在後輕聲道,“還請莫要追問這些,不然我家小姐便會犯頭痛的隱疾……”
楊戩頓時點頭,一旁的蕭蘭卻扭頭呵斥道:“不是他們要問,是我要問,我到底怎了!誰將我心中那段回憶抹去了?爲何我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些影子?”
“你吃過三生蓮子?”楊戩突然想起一事。
三生蓮……
蕭蘭身軀輕顫了下,腦海中迅速劃過幾個畫面,幾副場景。
一處山門之上,數百名修士聚集之時,那還有些稚氣未脫的少年一掌拍死了一位絕美的女修……
不起眼的谷中山洞,洞內的那顆異種玉蓮,將一枚蓮子送入口中吞食……
再之後,她心中空空蕩蕩,回神已是在朝聖古路中漫步,隨兩位家臣回返家中……
楊戩在一旁道:“我吃了三生蓮子之後也忘了大多自己看到的東西,若你也是這般,那倒也可解釋了。”
敖心珂問:“夫君所說三生蓮子,可是能去看自己前世來生的蓮子?”
“不錯,那蓮子還被我種在了師父洞府前。”
敖心珂仔細掐算了一番,輕聲道:“據我所知,三生蓮子並不會抹掉服用者的記憶,但若此人所見之事,乃不可見、不可說、不可聞之事,便會有天道之力反噬。”
不可見、不可說、不可聞……
蕭蘭頓時道:“當時跟在我身旁的兩位家臣或許知道什麼。”
“你回去問問不就知道了,別多想了……”楊戩笑着說了句,看了眼蕭蘭緊緊握着的玉簪,也沒多提此事。
她拿回去就拿回去吧,反正不是什麼大事。
東海已經在望,一枚玉符從東海之上劃過,飛到敖心珂手中,是龍王爺給的‘回信’。
藉着這一枚玉符,暫且將玉簪與三生蓮子之事揭過,只是蕭蘭一直在那皺眉思索,楊戩心中也若有所思。
楊戩沒說的,是他隱約記得自己服用三生蓮子之後看到了什麼。
三生蓮子連三生,前身後事路難同。
這玉簪象徵哪般心意,怕是蕭蘭都已經忘了吧……
其實也好,現在又非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