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到底什麼是道呀?”
“這個問題……需你自行去探尋,每個修士眼中所見的道都與旁人不同,我教不會你。”
“那師父,修道之人只是爲了爭奪寶物纔會和旁人鬥法嗎?”
“也並非只是爭奪寶物,道則相對、自身修道之法相沖,或是理念不同,有舊仇怨,都會刀劍相向……”
閒庭院落,曲水流觴。
楊戩形態恣意,坐在流水旁,注視着天邊懶散的雲朵。
他身旁,身形纖弱的少女端莊的跪坐着,小臉上滿是肅容,在那仔細聽師父講解自己不明之處。
雖然不知道師父爲何突然回來指點自己修行,紫霞心中依然歡呼雀躍,很認真的聽楊戩所說隻言片語,觀察着師父的一言一行。
一旁,敖心珂挽着花籃款款而來,爲楊戩換好酒水佳餚,輕聲問候幾句紫霞修行如何,便又翩然而去,不打擾這對難見面的師徒。
楊戩今日顯然心情不錯,當着徒弟的面也和夫人溫言細語,讓一旁根本不明何爲男女之情的紫霞也是俏臉飛紅。
待楊戩爲紫霞講解了兩篇道經,紫霞有些昏昏欲睡,天色也將晚。
“今日就到這吧,”楊戩溫聲說了句,又想着做師父應該威嚴一些,挺直腰板,“將你今日所聽之經文,回去默寫三遍,明日爲師要問你其中要義。”
紫霞趕緊點頭,小臉上滿是堅定。
“回吧,師父也去找你師孃去嘍,”楊戩玩笑般說了句,手扶膝蓋就要站起來。
紫霞連忙起身,流蘇裙襬輕輕飄蕩,連忙攙扶着自家‘老師父’,神色頗爲恭敬,但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楊戩笑道:“有什麼想問的問便是,師父可曾打罵過你?”
“哎,”紫霞小聲應了句,而後輕聲問,“師父,我聽師孃說起,有一位殷洪師叔似乎做了錯事,被太極圖打的魂飛魄散,那是怎麼回事?”
楊戩輕嘆了聲,示意紫霞跟在身旁,在後院迴廊中輕輕漫步。
“殷洪原爲殷商二太子,和其兄被妲己與奸臣費仲尤渾所陷害,被商君帝辛下了滅殺的命令,虎毒不食子啊,這帝辛當不愧暴虐二字。”
紫霞靜靜聽着,聽楊戩將殷洪往事慢慢說來,師徒二人就在楊府後院漫步,府中仙子、巡邏的守衛見了,都紛紛退開,不敢打擾這對師徒的談興。
這府宅頗爲廣闊,漫步而走,一兩個時辰也看不到重樣之景。
等楊戩說到殷洪惹來玄都現身,三清聖人之中的老大,派玄都大法師送來太極圖,助陣赤精子收拾逆徒,一旁的紫霞也是頗爲驚訝。
“師父,殷洪有這般厲害嗎?竟然要聖人動用先天至寶。”
“本領平平罷了,”楊戩搖搖頭,“這是聖人老爺在藉機告誡門內弟子,有些事做不得,有些事不可做。欺師滅祖之事,若誰做了,便是煙消雲散的下場。”
“可師父方纔不是說,那殷洪有一縷元神也去了封神榜中嗎?”紫霞呶呶嘴,“像這般弟子,爲何不得形神俱滅,還要給他再延生機,更讓他去天庭做神仙。”
“這個,”楊戩一時有些語塞,看了眼紫霞,擡手在她額頭敲了下,“不要問這些爲師答不上來的問題!”
“哦,”紫霞吐吐舌尖,臉蛋上有少許得意。
楊戩嘆道:“這世間之事,又有多少是真的公平,以後你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嗯!”紫霞抿嘴應了句,跟在楊戩身後,擡頭看着楊戩的背影,絲毫不覺得自己師父有太多壓迫感,反倒像是父兄一般對自己頗爲關愛。
倒是,有些羨慕小嬋姑姑……
“師父,師孃和師父便是道侶嗎?”
“不應說是道侶,我們是夫妻,”楊戩笑道,“所謂道侶,並非必須是男女二人,也可是兩名道長一同修行,修行路上互相關照。”
紫霞似懂非懂,“那師父和呂純陽師伯算是道侶嗎?”
“當然不算!”楊戩果斷否認,呂純陽這段時間和白澤一起就在楊府中住着,爲周都城起大陣,紫霞也曾向呂純陽討教劍道,受益良多。
楊戩笑道:“你呂師伯有自己的道友,稍後你可以去這般問他,咳!爲何你還不娶何掌門呀?看他如何反應。”
“哦……爲何要這般去問呢?”
“取笑他罷了,”楊戩輕輕敲了下徒弟的額頭,紫霞疼的一陣眨眼,卻是楊戩高估了自己徒弟仙軀的強度,下手稍微重了一絲。
已經到了楊戩住的閣樓前,打發紫霞回去默寫經文,楊戩便去找自家夫人溫存了。
道侶,夫妻……
現在其實也沒什麼不同吧。
進了閣樓中,楊戩立刻收起笑容,等候在一旁的敖心珂爲楊戩做出了一面水鏡。
“如何了,那呂嶽是否顯露了蹤跡?”
“應該不會這麼快的,”敖心珂輕聲道,“那呂嶽和申公豹頗爲謹慎,夫君你哪怕真的不在軍營之中,還讓哪吒他們每日去青龍關挑釁一次,估計也要半月或一月甚至更久,他們纔會對周軍試探吧。”
楊戩摸着下巴仔細思量,“不會那麼久,三五日估摸着就會見成效。”
“爲何?”
“心珂你還是不瞭解男人的天性,”楊戩擡手,將自家夫人拉入懷中,輕輕擁着,“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估計他是忍不住的。”
敖心珂眨眨眼,“夫君還做了什麼?”
“除了讓哪吒他們每日去青龍關叫陣,我還讓人在青龍關凡人之中散播些許謠言。”
“謠言?”
“不錯,這些謠言……附耳過來。”
敖心珂依言貼近,楊戩在她耳旁輕輕說了幾句,敖心珂頓時啼笑皆非,霞飛臉頰,對楊戩輕輕嗔怪了幾聲。
這還如何能忍?
二爺當即雙臂用力,橫抱龍女入了香閨,佈下層層玄氣,免得被誰聽去看去。
別院中,正勠力修行、難得安分的小嬋兒嘴角一陣抽動,鼻尖輕輕哼了聲,繼續參悟自己的大道。
紫霞的小院中,正用神識偷偷看師父師孃的她,似乎懂的比楊戩認爲她能懂的要多許多,明眸之中帶着少許嚮往,忍不住喃喃一句……
“今後我也會有這般能相擁而語的道侶嗎?”
想着想着,小小的人兒竟有些癡了,坐在書桌前,望着窗外的一枝梨花靜靜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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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都城北側城牆,城樓的飛檐上坐着一青年、一老道,兩人正各自拿着酒壺,對飲對酌,半天才會冒出一句話語。
城牆內側,到處都是勞作的身影,都城陣法的工程剛開始不久,但進度喜人。
“啊,又開始了,”白澤收回窺探楊府的神識,嘖了聲,“年輕人,火氣重啊。”
呂純陽在旁笑着問了句,“前輩有過紅顏知己沒?”
白澤哼了聲,“你該問有過多少。”
“哦?當真?”呂純陽頓時來了興致,“前輩你也好這口?有過多少?”
“七八個吧,能記住的,”白澤故作惋惜的嘆了口氣,“妖族女子偏魅,人族女子偏柔,巫族女子則是豪放大膽,龍族女子賢良淑德,但上古時龍族半封閉,見到的機會其實不算太多,鳳族女子最是火辣,那脾氣上來,一口鳳凰真火就能把剛搭好的洞府掀上天去。”
呂純陽頓時滿臉驚歎,頗爲崇拜的看着白澤。
白澤:“當然,這些都是我聽說的,我之前有過的紅顏知己,大多是妖皇賞賜的妖族女子,一個個沒什麼可說的。”
呂純陽頓時翻起白眼,“還以爲前輩你這麼多大族都試過。”
“哈哈,別說我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死了,你跟你掌門何時辦喜事?”
“那是我師父,我要真娶了,不跟那個什麼殷洪一樣,算是欺師滅祖嗎?”
“話不能這麼說,”白澤剛想勸兩句,見呂純陽板起臉來,也只能壓下話頭。
兩人繼續在那喝酒,又成了半天不說一兩句話的狀態。
其實這般朋友,最解憂愁。
……
三日後,青龍關中。
呂嶽原本有四個弟子,來南洲之後收了個凡人武將,姑且算是四個半弟子。
大弟子周信、四弟子楊文輝先前死在了岐山一役,而二弟子李奇、三弟子朱天麟此時正跪在呂嶽藏身的宅院中,一個個不敢擡頭說話。
申公豹去金鰲島搬援兵已有兩日,這兩日,城中、軍中,突然沸沸揚揚開始傳些有關呂嶽的傳聞。
這些傳聞半真半假,不少話語讓呂嶽頗爲火大。
“聽說了沒,咱們軍中隱藏着一個名爲呂嶽的仙人,這仙人是個毒仙,若是揮揮衣袖,就能讓百萬大軍上吐下瀉。”
“真的嗎?”
“那可不,爲啥周軍一直不敢進攻?他們就是怕百萬人同時上吐下瀉的沒法收拾!”
這是最初時傳的,還沒傳入呂嶽耳中時,便讓商軍士氣因此大振。
但沒過多久,傳聞又開始漸漸轉變……
“相傳啊,毒仙呂嶽爲了煉成毒功,不惜以身試毒,原本他英俊瀟灑,現在變成了頗爲醜惡的怪物。”
“你若這麼說,我倒是親眼見過,便是那蒙着黑布的仙人嗎?原來是煉毒攻毀了容貌。”
“聽說這位毒仙就因容貌被毀,青梅竹馬的小師妹跑了,兩小無猜的知心人也不願見他了。”
“當真,唉,爲了那如同瀉藥一般的本事……”
又過了半日,傳聞越來越不堪入耳。
“毒仙呂嶽的青梅竹馬不是因爲他容貌被毀而遠走,是被他親手殺了!”
“什麼親手殺了,根據可靠消息,這呂嶽是因爲‘半寸長短’,才讓五毒仙子忍不住出走。”
“五毒仙子是誰?”
“廢話,當然就是毒仙的妻子了……哦,不對,應當是道侶,方外修士都是這般稱呼。”
上吐下瀉之毒……上吐下瀉之毒,上吐下瀉之毒!
“混賬!”
呂嶽渾身顫抖,幾次呼吸想將心中怒火忍下,最後還是忍不住一聲怒斥。
“備好瘟粉!我今日便讓他楊戩看看,他這百萬精兵染了我的瘟疫,是不是隻會上吐下瀉!”
兩名弟子對視一眼,立刻應諾,起身跑去屋中忙碌。
院落中,呂嶽揮一揮衣袖,一旁的院牆轟然倒塌,化作了漫天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