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黃一江吃驚和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陌生的不速之客此次來找他,雖然表面上是爲他兒子的事,事實上到這一步他才徹底明白了,他們綁架兒子當然重要,可更加重要的卻是此時此刻放在他面前的這份讓他親自簽字的所謂“xxx安全保險合同”!這個人,一直是他“黃氏王國”背後最大的保護傘之一,他怎麼也會跟自己來這套?
而且還找了一個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華昌有限公司?這個蘇一昆到底是什麼來頭?
太出乎意料了!
一切對於這個某涉外集團董事局主席黃一江而言,都太出乎他前半生所有經商、官商勾結和對整個社會環境把控之意料了……
看來北京高層方面的確有點形勢逼人啊,真的並不像剛剛他的那些官場高官厚祿之人一直在安撫他的那樣平安無事,否則,這個當地最大的地頭蛇、官場大佬、吃了他那麼多不義之財的領導絕對不會想出如此下策來保護自己!他既然已經想到了這一着,那麼也就等於告訴他黃一江,形勢發展不以他的意志爲轉移,未來如何,更難預料,所以他不得不開始嘗試讓他簽署這份或許能夠最後保官、保命的“xxx安全保險合同”了……
換句話說,一旦對方出事,或者他黃一江出事,無論如何,不能交出他們之間過去的一切權錢交易!
否則,他的兒子包括他的家人就有可能被這些人追殺光……
可怕!!
想到這裡,黃一江眼中露出激動和憤怒的神情,但他剋制着,沒有發作。不能發作,否則更糟。這絕對是一個有組織、有預謀、有目的的xxx對他採取的黑社會手段。爲了自保,現在仍然在w城說一不二的那個人,用另外一套,爲自己和家人設下了高風險的保險絲。事情到了這一步,不簽字是不行的,但他要想想……
“明天吧,明天你再過來取這個,可以吧?”黃一江十分困難地提出了唯一的條件。
“不是明天,而是現在。黃總。”對方毫不動搖。
“爲什麼非得今晚就籤?”
“因爲我需要一點時間確認和進行安排。你兒子也需要儘快平安無事地回到你身邊來,其他的,一切到時候都按照安全保險合同去辦,你知我知就可以了。當然,只是一個預防,領導並沒有說將來你和他就一定會出事。即使是出事了,還有許多關口和補救措施,這不說你也明白。這個合同……嗯,只是爲最後一步考慮而已。你不必太擔心。”
他馬的!黃一江盯住面前的蘇一昆,他對這個年輕有爲的人太不熟悉了,幾乎是一無所知,但從他說話辦事的風格看,一點一滴都不含糊。
此人絕對是個幹這行的材料,不容他不害怕。但生意、勾結官場,他有得是經驗,但是要講玩社會、玩真正黑社會那一套,黃一江就突然顯得有點兒力不從心了……
好在,這一切真的可能都是那個領導老狐狸的預防措施,他只爲自己考慮,卻從來不爲他黃一江考慮!
籤吧,不籤顯然是不行了。
黃一江咬緊牙關,想了一下,看看實在不行,只好拿起簽字筆,準備要簽上自己的名字了
“我……我還想下水。”
“何必非要下水呢?呵呵,黃總,別把事情想得那麼悲觀好不好,我剛剛說了,這只是領導防止一些事情發生的手段,事情並沒有到那一步,還遠着呢!請把心放回肚子裡。”
蘇一昆說話算數,而且始終不渝顯示出精明強幹、毫不留情的特點。這讓黃一江大開眼界。
“而且,我們做這行業務,始終保持信譽第一,無論是領導,還是你們這些天字號的大老闆,都只是收人錢財,爲人免災。當然了,我相信黃總是一個守信用的人,不然的話,到時對你和全家不利。”
“而且,我們有能力辦一切事情,說到辦到。另外,如果你不按照國際慣例和合同去辦,到時候我的當事人只是領導能力和水平有限,上了你們這些人的當而已不出半年,又可以平安上位。”
“而你們對不起,黃總,我這裡是泛指,並不是專門說你,一句話,凡是不按照國際慣例和這份合同辦事說話的人,死得必將很難看。”
“……”黃一江默默無言。
“但是,只要一切順利,大家就會平安無事一起渡過這次危機四伏的局面,大家也都還是好朋友,這份合同,當然也就成爲廢紙了。”
“籤吧!黃總,爲了你的寶貝兒子,當然也爲你和全家平安無事。”
蘇一昆面無表情地把那份合同用手指頭推到黃一江面前,平靜地催促道。
“但你們不能讓那個黑**碰我的兒子。”
“黃先生儘管放心。我說過,不再重複,我們是這個社會上最講認真和信譽第一的人。”
“要是出了差錯……”
“這樣的差錯不會發生,如果黃先生讓我們滿意的話。”蘇一昆咬牙切齒,話是從他的牙齒縫中擠壓出來的。
看來,這一招絕對見效,蘇一昆沒想到他們這些專門做此種業務的人,如此算計和研究這個某涉外集團董事局主席黃一江和他兒子的問題,還真是打蛇打七寸,一上手就抓到骨頭上了,不,是直刺這個看似無法無天的“黃氏王國”的心臟部位,就連過去他們認爲不可一世的黃一江,如今也乖巧得好像一隻嚇壞了的老兔子。
看來,窮人不怕死,真心貪生怕死的除了給他們大鉅額酬金的某領導,還有這個黃一江啊。
而他們,只須在這些貪官污吏和某涉外集團董事局主席黃一江之間動動腦筋就可以了……
“什麼樣的程度你們才滿意?”
“我說過,很簡單,你簽字,然後一切按照國際慣例和合同辦事,就ok。我們就滿意了。”
………
最終,蘇一昆沒有再費多少口舌,黃一江就在那份“xxx安全保險合同”上(一式三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彼此之間,也就由過去的官商勾結那種你知我知單一的利益一致,瞬間變成了雙保險!
當然了,這種雙保險,只對黃一江背後的那個大人物有效。對他,則極有可能會變成將來某一天他或他全家的災難不過,只要黃一江無論如何也不說出他跟那個大領導之間的事情,他們就安全。
“我的天!”
蘇一昆離去後,黃一江只感到天在動,地在搖,自己彷彿在無底深淵中翻滾着……
蘇一昆在離去前曾向他保證,一個小時之後,他的寶貝兒子就會平安無事歸來。
一切,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望着張大千先生的弟子爲慶賀他五十壽辰畫的那幅《黃河滾滾天上來》,黃一江一時半刻竟有些思緒如潮,百感交集……
他明白,他的寶貝兒子並非落在了綁匪手上,而是落在了比綁匪還要可怕的“爲領導辦事的安全機構”手裡,那張名片上的公司和姓名無疑全他馬的是子虛烏有!在f省、在w城,過去一些年來,黃一江和他的朋友們、兄弟姐妹也只是偶爾酒後聽到一些有關“專門爲領導擺事”的所謂“安全保險公司”和一些莫名其妙、聞所未聞的“業務”……
都說,如今的這個年頭、這個社會,真是無奇不有、異常詭異啊!一些貪官污吏尤其是大大小小有一定身價的人,一方面大把大把地貪污受賄,另一方面,除了將老婆、孩子想方設法移居海外,自己繼續在國內當裸官之外,一旦有事,自己又極有可能被紀委盯住,一時半會逃不掉的情況下,爲了自保,他們就開始暗中委託這些專門恐嚇、利用一切黑社會殘酷無情手段掌控另一方當事人或大老闆的勾當……
據說,十拿九穩!
沒有人願意被中紀委調查……
同樣,更沒有人願意被中紀委調查時讓一些重要的同夥、朋友或原先的重大利益一致相當當事人將他們供出來,推上斷頭臺……
黃一江此時此刻一想,他馬的,今晚這個不速之客自稱蘇一昆的傢伙不就是讓自己遇到了麼?
他傷心啊,這些年來他花在大大小小官場上的銀子到底有多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其他不說,只花在今晚託付這個前來找他“簽署xxx安全保險合同”、並在之前已經綁架他寶貝兒子的蘇一昆的幕後“某大領導”,至少也得在一兩千萬之巨……還不算過去請他到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和美國的一些花費……
他馬的,人心真是隔肚皮啊!
之前,他黃一江敢當着衆多人員的面,拍打着市委書記、市長和公安局長之類一些高官厚祿之人,稱兄道弟。其他人,在f省、在w市,還有哪個敢啊?
原本以爲他跟這些人真心就是鐵哥們了……
哪裡想到,風暴來臨之際,他們當中的某領導居然會想到這麼邪惡的辦法來讓他閉口不是現在,而是預防他黃一江一旦某天被中央調查組來的人控制之時,就是死,也不能亂說。
他清楚,自己的事情一旦被中紀委調查組查實、一旦在報紙媒體上發表並加以渲染,那麼將來他這個在當地和全國均鼎鼎大名的黃一江和他名下的“黃氏王國”也必將土崩瓦解……
自己的罪行累累,早就死有餘辜了……
問題是,兒子落在他們這些人手上,只要那黑**碰上一碰他的寶貝兒子,“黃氏王國”將來就有可能失去一個他看好的重要繼承人啊!
其他兩個老婆生下的兒女都有先天不足,都不是料想中的繼承人,唯有這個外生的寶貝兒子讓他滿意……
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怎麼辦?想到此,黃一江老淚縱橫,他知道,自己被突然襲擊一般逼上了絕路,不幹不行!
至於能不能絕處逢生?目前實在不知。
只能等到中紀委是否繼續調查研究他,最終是否決定動他時纔會通過一些關鍵人物得到確切信息了……
黃一江凝望着窗外星空,仰天長嘆。
與此同時,令黃一江和保護他的那些官場高幹們完全沒有料到的是,京城如今正在加緊調集各方面精兵強將其中之一就有剛剛上任不久的xx部新任副部長肖子鑫!
一切行動都在抓緊抓好,一切都在暗中進行!
前段有香港媒體傳說,xxx主席辦公室主任xxx少將涉及紅運走私案被捕。這真是叫";胡編亂造";。實際上,在中央成立";三一二調查";時,xxx已被任命爲該小組的副組長,肖子鑫副部長被任命爲副組長,實際上掌控w城紅運走私案的調查工作,包括準備拘捕f省省公安廳副廳長嚴如冰和省公安廳警令部主任杜志標的命令,還是由xxx親自簽發的。
中國高層對w城紅運走私案的重視程度,可說是前所未有的。
中央政治局有三個常委xx、xxx、xxx三人,和政治局委員、政法委書記xx、政治局候補委員、中組部部長xxx,以及政治局候補委員、國務委員xxx等三人,共六人負責此案。由xxx任常務負責人,所有案情發展和對高級官員採取的非常措施,都由xxx決定,副省級以上官員的處置報江澤和中央政治局常委決定。
對紅運案的調查,實際上分爲兩個小組,一個是由xxx、肖子鑫實際負責,由xx、xxx、xxx、xxx督導,稱爲";三一二調查組";,專門負責對涉紅運走私案的地方官員的查處。另有一個小組,是由xxx、xxx任督導,由xxx、xxx實際負責,查處負責這兩個小組協調的,和唯一掌握這兩個小組所有情況的只有兩個人,即xxx和xxx。
肖子鑫是這兩個小組的唯一跨組督辦人,而xxx則都是這兩個小組的另外一個副組長。
這既保證案件調查能協調進行,又使得全部資料都在xxx親信的掌控之下。
w城的夏天熱氣炎炎,真是狗都趕不出門的日子。
那灼人的暑氣,從天上和地下交織放射,烤得人就像雪條,不斷地融化。街上少了行人,地上到處是從冷氣機中滴出的水,一汪汪的,彷彿是人們被蒸發掉了留下的水漬。
去年七月的一天下午四點多,黃一江正在w城海濱元寶樓一面嘆着冷氣,一面與女朋友說笑喝午茶。
這時,他的手機電話響了起來,他聽後馬上一聲不吭,就和某涉外集團總公司總經理、曾任w城湖裡區副區長的張孝敬開上寶馬車到w城機場。
在去機場的路上,黃一江又接到f省省公安廳副廳長嚴如冰打來的通風報信的電話。
黃一江回答說:“知道了……我四點半就知道了。”
黃一江在機場門口與等在那裡的刑警大隊機場邊防站的官員低聲說了幾句話,該官員就帶黃一江從後面的通道進了禁區,直接上了飛機。不一會,飛機起飛了,這位涉嫌走私數百多億人民幣的“共和國第一案”的主角,就這樣逃離了中國。
此後,w城市少了一位“商業大佬”,卻多了一位逃亡者。
黃氏在中國百家姓排名牌上是一個小姓,至少他不算是一個大姓。據族譜記載,黃氏宗祖系周文王第十九子叔穎,爲周武王之弟,武王將叔穎封於黃一江國(現址河南滎陽),故族人以黃爲姓。南宋末年,黃氏先人南遷f省省兩江黃家祠堂,厝是南方語,意即黃一江族聚居的地方。
歷史上,黃氏英才輩出,“出將入相者,莫可計焉”,明朝嘉靖、萬曆年間,曾出現“父子進士”及“兄弟同朝”的盛況。
滄海桑田,黃氏逐漸繁衍出以黃家祠堂爲中心的五個自然村落,分別爲江臘、後間、蘇塘、吳厝,總約一萬餘人口,全部姓黃。一九xx年,家住江臘的一戶黃姓農民家庭迎來了他們的第三個兒子,連連得子,這在重男輕女風氣濃厚的南方農村是一件非常開心,值得慶賀的大事。
父母期望這個孩子給他們帶來福氣與幸運,光宗耀祖,便將他取名“黃一江”。
當時中國正處於大躍進末期,三年自然災害,再加上前蘇聯與中國關係交惡,催迫債務,令大陸國匱民窮,很多小孩因得不到足夠食物而夭折。黃氏父母雖努力勞作,勉強維持一家六口的生計,但黃一江小時仍吃了不少苦,由於吃不飽飯,黃一江小時身體不好,非常瘦弱。特別每當冬天來臨時,由於缺少衣着,小黃一江凍得鼻涕拖得很長,也不懂得去擦。
父母親忙於生計,對孩子也沒有特別的關照,對他們的教育也不重視,正好黃一江對讀書也沒有興趣,小學未畢業就輟學了,他看不懂報紙,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寫不好。
後來他生意做大後,要經常簽字,才發覺讀書少,識字少的苦惱啊!
從江臘大門走進去,約二百米的地方,就是黃一江的舊居,這是一個典型的南方石板材建築,四周種植着龍眼樹,掩罩着鐵門深鎖的圍柵,大門上刻有“板築衍氏”四個字。據悉,這是黃一江後來建造的居宅,他兒時的祖居已經拆除了,那是一種泥士結構,即用兩塊木板夾成一個長方體空間,裡面填充泥土,築成牆壁,這就是“版築”的起源。
黃一江開始是由辦一家小小的毫不起眼的五金配件廠起家……
哪裡想到,短短的十幾年之後,他居然一下子成爲中央最高層關注的“經濟犯罪和特大走私一哥”?
過去那些年來,黃一江在鄉間居住了相當一段時間,直到七十年代末,大陸開始搞改革開放,黃一江察覺發達機會來了,他在親友協助下,在江臘又辦了一個螺絲廠。當時的黃一江還不足二十歲,文靜緬腆,不善言辭,是一個老實正直的青年人。
與他共過事的人沒有發現他有特別之處,只是覺得他膽子大,講義氣,且爲人目光遠大,心胸廣闊。
村裡人至今還記得黃一江初創事業時的艱辛。那時生產螺絲的機器設備與原材料在當地非常稀少,且價錢較貴,黃一江就騎着自行車到w城親自採購。黃家祠堂距離w城八十多公里,來回一百七十公里,黃一江每日早上凌晨摸黑出發到w城,將所買的材料用麻袋裝好固定在自行車後座,體重不足百斤的黃一江就這樣帶上一百多斤重的材料騎車返回兩江,回到家時天又黑了,渾身臭汗,又飢又渴。靠這份超人的艱辛努力,黃一江的事業逐漸走上了軌道。
後來,他發現農村交通不便,不但進貨困難,銷售也非常麻煩,他便將工廠移至閏設,當時閏設尚是兩江海邊的一個鎮,靠着這裡香港人家屬衆多,且交通發達,很多人都在做牛仔服裝生意發財,成爲名聞全國的服裝生產基地,其牛仔服裝生意幾乎佔領了中國服裝市場的八成。
不過,因爲不懂行,黃一江沒有從事服裝生意,除了繼續經營螺絲配件生意外,他在閏設辦起了印刷廠和雨傘廠。也做過其他一些生意,經營範圍越來越大。
最後通過十幾年如一日的艱苦卓絕努力,居然一躍建立了屬於他黃一江的某涉外集團,“黃氏王國”!
哪裡會想到,他自己如今又匆匆忙忙逃亡境外呢?
然而即使是黃一江自己也沒有想到,後來從國內各方面傳來的高層消息最後讓他放心了,原來是一場虛驚,中紀委並沒有決定真正要處理他,所以半年之後他又悄悄地返回了國內,繼續他在f省、w市和全國各地的許許多多繁雜的商業活動,也經常性地高調出席一些重要會議,一切從實際出發,表明上面最高層真心並沒有盯住他不放……
可哪裡想到,如今,突然襲擊一般,一年之後,今天看來風暴即將再次來臨啊?
這次還會平安無事麼?
黃一江心裡實在沒底。
當官黑,黑得好像柏油路面上被曝曬的那一層油,滑得很厲害。事到如今,黃一江不得不多爲他自己和家族考慮了,既然如此,那個高層領導真的就會因爲種種原因,也會因爲種種原因被自己牽扯出來,給中紀委一查到底麼?
“鈴……”
電話響了,驚醒了心亂如麻的黃一江,他趕緊抓起接聽
“喂?是你麼?兒子!”
“是我,老爸”
“你沒事了?他們放了你?”
“是的,趕緊叫阿龍他們來接我回去!馬的,他們把我丟在三條街道以外,現在就我一個人,馬路上連條野狗都沒有快點羅,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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