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副廳長的聲音聽上去非同尋常,在肖子鑫的印象中,史副廳長一直是個非常老練、沉穩的人,搭檔這幾年來,平平穩穩,又異常果斷堅決。
一般而論,他不會發出如此聲音:“我是老史啊!”
一聽就有一種格外的意味在裡頭,不是發生了巨大的連他自己都感到非常意外的大事件,他不會這樣的。
“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史!”
肖子鑫詢問道,心裡忽然感覺到緊張狀態,應該是下面或廳裡發生了什麼意外的大事,什麼事情呢,他下意識屏氣凝神。
“肖廳長,我剛剛接到下面彙報,濱江市發生重大滅門案件,是咱們的一個領導……”
“哦。”肖子鑫深吸一口氣,“誰!”
“初步可以確定的是老江,江書記家……情況正在進一步詢問覈實,我準備馬上帶人下去,先跟您彙報一下,您彆着急!”
濱江市是大江省第二大城市,距離省城二百多公里,距離肖子鑫現在所處的大國縣卻有四百多公里……
“好,這樣。”聽完史副廳長的彙報,肖子鑫一下子整個身心和精神都完全回到了工作上,他迅速調整了一下思路,說道:“史廳長,你馬上帶專家和有關技術人員下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咱們隨時隨地保持聯繫,我也從這邊過去,直接去江南,告訴江南的有關領導,不要驚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公安機關都會集中力量,全力以赴偵破這起事件!”
“是的,我明白,您放心肖廳長,我會處理旯,現在濱江市公安局的同志正在現場,市委市政府領導聽說也都到了現場……”
說事件,肖子鑫心裡明白一點一滴都不爲過,滅門本身,肖子鑫並沒少見,這些年來這種殘忍的惡性循環可以說在全省範圍內!!包括全國真的沒少見,事情同樣是滅門,不管死的是幾個人,同樣地令人難以置信,見到的都是血淋淋的事實,這是大環境下的一個重大社會矛盾激化問題,可問題在於,如果說之前肖子鑫同樣地會非常重視這類重大案件,全力以赴指揮偵破外,不會把它叫做事件。
只能是案件……
然而,今天不同,他一聽就知道今天發生的這起重大滅門案件遠遠不是之前那些同類案件可比,史副廳長的語氣和緊張狀態,他的第一反應,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公安廳長,畢竟不是白乾的啊……
如果說是一般老百姓,一下子讓人給滅門了,也相當夠慘,可是仍然是案件,然而一個省委常委、高級官員被突然襲擊一般滅門了,。
他知道,史副廳長說的江書記,是濱江市委書記啊,這當然就只能是事件了,不僅僅是案件。
無論是肖子鑫,還是史前進,他們的共同緊張與感情,完全來自於這個遭受滅門的人的不同社會地位。
安排完了工作上的事情,肖子鑫放下電話,心裡不由得一陣緊張和激動。
他告訴那些詢問和關心他的領導和親人,搬家的事情,他委託給這些人了,他自己要馬上走,前往濱江市……
“什麼事,這麼急啊。”有人問。
“……”肖子鑫沒回答,跟愛人柏心鈺小聲交待了幾句什麼話之後,匆匆忙忙下樓去了,車已經等在樓下。
紫花池山莊坐落在環境優雅的沿江路上,背倚臥虎山,四季分明,時見花開爛漫,草木蔥綠,時見銀裝素裹,白雪皚皚,把這座森林遮掩下的高貴私人住宅區烘托得幽靜神秘,玄奧莫測。
老實說,這裡確是一個營造人間天堂、炫耀享受五星生活、養怡性情或者告老休閒的絕佳去處,不過現在,它卻成了警方運籌帷幄,部署偵破刑事大案的前線心臟。
這座擁有不止萬千富翁和官員的地級城市,最具震撼力、最具衝擊力的事件莫過於眼下剛剛發生的市委書記滅門案,儘管領導不願承認,但卻是不爭事實。
儘管嚴格控制人們傳播,然而事件發生後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居然以光的速度極其惡劣的迅捷擴散止全國,這是令參加血案現場會議的所有主要領導們最爲頭疼和氣憤無奈之事。
原本一個貌似和諧的社會似乎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更加使這一突發性-事件顯得撲朔迷離,就如玄奧莫測的天賦泉山莊本身所特有的神秘氣氛一樣,被權力驅動的天朝式各利益集團勾結把這座城市搞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
因此,有人上訪時曾不止一次憤怒地說“是人民養着你們,你看着辦吧,!”
事情果然就發生了。
突然,震驚。
幾乎令人難以置信……
22號別墅門前停滿了警車和高級轎車,雨簾中紅燈閃爍,染紅了溼漉漉的空氣,房間內,接受警方詢問的保安正在回答問題,三個樓層都有屍體,相對而言,二樓只有一具,血腥味稍淡一些,所以市委現場會議臨時設在二樓的一個主臥室裡。
俗話說,主多大奴多大,這話在紫花池山莊再一次得到印證,面對紛紛趕到的市委、市府和公安局領導們,在正宗黑色制服的警察面前平時趾高氣揚的保安全無了半點往日神氣,只剩下三分害怕,三分沮喪和四分複雜多變的擔心。
別墅裡面的一切,可謂金玉滿堂,其典雅和豪華,讓辦案人震驚、感嘆,經濟節目他們看過,也爲國家的高速發展和前景興奮、自豪,這種感受溢於言表,有人靜靜地看着現場,輕輕地說:“這個大人物不死還不知道這麼貪婪,要搜刮老百姓多少血汗啊。”下屬的聲音很靜,支隊長回頭看着局長,瞪他們一眼,坐直身上,低下頭,感到非常羞愧。
是啊,在這些奢華背後,是多少幸福家庭的毀滅,從古到今,既得利益者的奢華,永遠都是建立在百姓痛苦之上的。
張鐵山勘查完別墅外圍,顧不得渾身上下溼透的冰涼衣褲,走進一房間,年大成看見他進來,沒有停止對保安的問話。
“你說居住在這裡的人,出入憑山莊製作的《居民證》,外來人員一律要在警衛室登記,確定要拜訪的別墅號碼並由你們電話徵得主人允許,領取《臨時出入證》才准入是真的嗎!”
一張大平臉的保安誠惶誠恐,說:“是真的!”
張鐵山咬緊嘴脣,盯視着保安。
“登記內容是什麼!”
“司機姓名、來訪人數、車牌、車型,然後留下《駕駛證》,出來時再返還給他們!”
“都這樣嗎。”張鐵山嚴肅追問。
保安有些怯懦地轉頭看他一眼,點頭,又說“也不全是,市領導親戚朋友的車一般不登記,我們認識他們的車牌,司機也認識,駕駛證一般我們不敢看也不敢留下,還有就是……”
回警衛室取登記薄和紅外監控錄像的另一名保安跑回來了,手裡提着一個塑料文件袋,氣喘吁吁,雨水順着臉往下流,說:“同志,拿來了!”
他身後還有一個打傘的胖子跟着走進來,回身關上雨傘立在門邊左看右看,看見死人,訕笑就僵在臉上,張鐵山伸手把他攔在門口,那人趕緊低聲介紹說他姓郭,是山莊管委會主任,接電話就來了,張鐵山沒容他說完,一拍肩膀,把人領進客廳,那裡最爲血腥,裡外躺着三四具屍體,嚇得他不知看腳下還是看屍體。
年大成接過登記薄,把錄像交給記錄的刑警,目光在登記薄頭幾頁掃了一眼,翻到後面,重點放在當天早晨8點止案發登記的司機姓名和車輛牌照上,按照保安的說法,在上面查找一點兇手信息是有可能的。
有人探進頭說,“年隊,張隊叫你跟他上樓!”
張鐵山把郭主任交給其他人詢問,見年大成出來了,一指樓上說,“全隊叫咱們上去開會!”
面容嚴峻的市區領導、市公安局領導正在樓上房間研究案情,交換看法,他們身後牆壁的外面就有遇害者屍體,現場勘查需要時間,除了無法避免的嘈雜,他們還不得不忍受着血腥與恐懼帶來的雙重摺磨。
“坐吧!”
劉國權望着有點拘束的部下,示意他們找個地方坐下。
張鐵山和年大成摘下警帽,坐在沙發上。
七名死者的身份已經查明:一號男屍羅守道,57歲,濱江市委書記、人大常委會主任;二號女屍趙玉蘭,53歲,羅守道妻子;三號女屍羅本娟,32歲,中級法院副院長,羅守道女兒;四號男屍羅瓜瓜,10歲,羅本娟之子;五號女屍陳春花,24歲,保姆;六號女屍董玉潔,29歲,羅守道司機譚軍力之妻;七號女屍羅圓圓,7歲,羅守道孫女。
死者身份特殊,其兒子羅本強又擔任公安局領導職務,劉國權親自給死者的兒子羅本強打了電話,沒說案情,只說局裡有事,讓他務必連夜從省廳趕回來,但是話沒說完,就被羅本強打斷,說他已經知道了,正在返回的路上就關機了,羅本強的聲音聽上去極其冷靜,甚至有幾分冷酷,讓局長隱隱有點不安,電話再打過去,已關機,羅書記
隨後數次撥打羅本強的電話,其呼叫已轉入秘書檯。
通過現場訪問,瞭解到以下情況:相鄰的別墅保姆反映,案發前未聽到任何異常響動,案犯是否搶走現金、財物尚不清楚,閻家與人爲善,但很少與鄰居接觸,沒有明顯的矛盾點。
死者生前是在座所有人的老領導,現場人員內心深處感到從未有過的壓抑,勘查的刑警們也顯出前所未有的謹慎,有消息說,省廳和公-安-部專家組已經啓程。
驚天血案發生在濱江並非第一次,以往領導到現場不過是走走過場,頂多安慰一下家屬,作作指示,這次不同,這次領導們在現場除了真切地體會到一種切膚之痛,更看到了什麼是死亡。
平時坐在夏有冷氣冬有暖風辦公室裡辦大事的領導們,幾乎沒有人親眼目睹過如此慘烈的滅門血案,最讓他們印象深刻並由此產生巨大恐懼的是,慘遭殺害的人居然是市委書記……無論視覺上、精神上還是感情上,都讓他們無法接受!!這種級別的領導遇害,簡直無法想象。
儘管現場勘查的刑警們格外注意行動尺度,儘量少說話,不弄出太大的動靜影響到領導們的會議,但這一想法事實上是無法做到的,勘查、記錄、翻動屍體、提取檢材和物證、技術詢問、覈實數據和方位等等都需要走動和說話,勘查器具經常發出意想不到的響聲,影響領導們的心情和注意力。
會議進行一半,劉國權提議能否回市局開這個會議。
市長尹洪光跟大家商量了一下,覺得這裡實在不是開會的地方,於是,領導們開始下樓,接着外面響起一陣砰砰啪啪的開關車門聲,劉國權讓劉海洋晚一步走,仔細看一下現場情況,以防會上領導問起什麼答不上來或出現差錯,丟公安局的臉。
這個時候,他最擔心的是這次事件是否有什麼政治背景,既涉槍,又涉及羅守道這個通天人物,如果那樣,影響和麻煩就更大了,因此他要求尤其要注意這方面的情況,在會上說明,如果不是,則按刑事案件處理。
這些情況,市委和市政府已經通過電話親自或通過公安機關及時向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和省公安廳領導進行了及時彙報。
省委省政府的領導就不必說了,只說肖子鑫他們這些省公安廳主要領導,反應非常強烈。
肖子鑫在車上一邊跟省委省政府領導通話,保持聯繫,一方面也及時通過另一部手機及時聽取有關方面彙報。
情況進一步確定之後,在他的調動指揮下大批人馬已經向濱江市出發……
一個市委書記慘遭滅門,這可以說是一個從來沒有過的重大事件,也可以說是一個任何人都難以置信和想象的強烈地震,或風暴……
包括肖子鑫本人,他也根本沒有想到。
心中難免涌起一陣陣驚濤駭浪。
雖然事件的起因和後果目前還不清楚,然而這個重大事件發生的本身已經足以令人不安和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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