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所長昏了過去,如墜無底深淵。
卻說監舍走廊裡面即將衝出來的餘下四個人,一見逃生的希望被切斷,外面的槍聲和撕打聲令他們肝膽俱裂,魂飛魄散。倏地,搶到槍的老黑舉槍照着生死之隔的大鐵門“砰!砰!砰!”幾聲震響,紫色煙霧隨同火舌一起從槍口噴發。
高速旋轉的槍彈穿過鐵門,門外的李副所長一下被擊中大腿!
血流如注,大腿褲子轉瞬幾乎讓鮮血溼透。
崗樓上的武警立即用電話向領導和縣公安局報警!
在後面武警中隊的駐地,聽到警鈴聲人人迅速抓槍從一排平房裡衝出來,向前面跑去。
制服王森的武警一個給他扣上銬子,一個將大鐵鎖鎖死!眼下於同軍還在裡面,生死不明。他們知道此刻最要緊的是無論如何也要將事態控制住。他們聽到裡面亡命徒們的瘋狂叫罵,大鐵門雖然重新鎖上了,然而罪犯手裡有槍,隨時都有可能衝出來……
情況萬分危急!
武警戰士們跑過來後一面看守大鐵門,一面連拖帶拽把王森往對面的辦公室跑去。
罪犯們已砸碎牢房走廊玻璃伸出槍將大院封鎖,老黑一見武警們把“森哥”往辦公室裡押,他們的行動徹底失敗了,不由氣急敗壞照着武警“砰!”地又是一槍,沒打着。這時院內一名寬管勞動犯拎塊木板悄悄摸到窗下,猛地一砸,槍縮回去了。武警乘機把王森拖進辦公室,所裡的鍋爐工想跑過來,老黑紅着眼珠子朝他瞄準又開了一槍……
辦公室裡,電話不通,對講機也不通!
武警中隊長急忙命令一戰士趕緊騎上自行車去報案。對講機突然又通了!
“總檯總檯!看守所發生暴獄,快報告局領導!”
縣公安局總檯的值班人員從看守所報警的聲音裡,意識到此時此刻那邊情況萬分危急!
不到兩分鐘,最先接到報警的局長肖子鑫大吃一驚,急問:
“罪犯幾個人?”
“不知道。”
“趕緊通知刑警大隊組織人趕往現場,要快!我先去了!”
肖子鑫的神經只差一根根繃斷,一把抓起槍,象離弦之箭般離去。
……
大國縣看守所距縣城約一公里,位於解放橋外一條相對封閉的山溝裡,兩幫夾一溝,四周全是樹木和雜草,向北不到二公里就是中a邊境線鴨溪江。
僅僅六分鐘,肖子鑫局長帶着第一批人馬十萬火急趕到看守所。
此時,武警中隊已經基本將局面控制住,雙方相距不過十幾米形成了對峙局面,罪犯正在裡面狂吼:
“打死你們這些當官的!”
“放了‘森哥’!”
“快開門!再不開門我們就打死姓於的管教了”
“對,幹掉一個攥一個!”
肖子鑫一下車就聽到:“公安局的,你們聽着!於管教現在我們手裡,想讓他活命,就趕緊讓當官的出來談判!”
肖子鑫嚴令趕來的民警們立即封鎖看守所四周區域,誰出差錯拿誰是問。他畢竟是個久經戰陣的老警官,離開信訪辦、政府辦之後這些年來,當公安局領導早已積累了許多方面的經驗,有一條是肯定的,堅定不移的:他決不能讓這夥兇惡的亡命徒逃出看守所半步;縱然逃出看守所也要上天入地,把他們抓回來!
受傷的李副所長報告說這已是罪犯們第五次叫囂,再不馬上採取措施,這些亡命徒很可能狗急跳牆,殺害人質了!熱血一陣陣衝上肖子鑫頭頂,身爲公安局長,他何曾不知眼下於管教的生命危在旦夕?但他強迫自己冷靜,簡短了解幾名犯罪嫌疑人的姓名、年齡結構及老黑性格特徵等基本情況後,隨即作出部署:派人去接這幾個犯罪嫌疑人的家屬,趕緊送到現場來,此外一定要看守好王森,不能讓他再有可乘之機!
第三步,就是要武警控制好局面,以防萬一;同時立即向其他局領導和縣領導報告案情;重點要派人馬上去把老黑的父親接來;其餘民警加強外圍控制,決不能讓一個罪犯跑掉!
他將自己的“七.七”式手槍撥出上膛,讓人向裡面喊話,告訴他們有人要進去和他們談談。所有在場的人心中一震,已明白了肖子鑫的決心。
這時,公安局分管刑事偵查的副局長。帶領的第二批民警趕到了,隨後姚正民等領導也相繼起到了……一把拉住他:
“肖局長,不行!你進去太危險了!你進去面對的不是嘴,不是刀,而是一羣失去理智、手裡不一定什麼時候就噴出火苗子的槍,要進我先進去!”
“這種時候我不進去誰進去?你們誰進去能解決問題?!”肖子鑫堅決地說,“現在我就是最高領導,別爭了,抓緊一切時間保證於管教的生命安全,控制事態進一步惡化,不能亂,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輕舉妄動,萬一聽到槍響,不管是我打的還是罪犯打的都給我馬上往裡衝,以槍聲爲令!喊吧。”
錚錚話語不容質疑。於是,按照肖子鑫的吩咐。開始向裡面喊話:
“裡面的人聽着!我們肖局長要跟你們談談,他現在是這裡最大的‘官’,他說的話是算數的!”
“肖局長!你不能去,危險啊!”有人忍不住再次拉住肖子鑫的衣服。
肖子鑫示意大家不要再說話,將大鐵門打開。
“譁啷啷……”
大鐵門被推開了一道縫。就在他要進大門的一瞬間又猛地回頭,要過一民警的“”式手槍,同時上膛,朝裡面大聲喊道:“我是肖子鑫,請你們保持冷靜!”
“進來!”
肖子鑫頭也不回地進去了。他一露面,黑洞洞的槍口立刻指向了他,迎着隨時可能噴出罪惡子彈的槍口,他大聲說道:“我是縣公安局局長肖子鑫,來和你們對話!”
現場一片肅靜。聲音在秋夜寒意已濃的夜空中滾動。
“你真是肖局長?!”持槍的老黑在遠處大聲發問。
“這時候還有誰冒充我?我過去和你們談,行不?”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吼道:“行,過來吧!”
肖子鑫向前走的每一步,姚正民、。、。、。等戰友們的心都跟着怦怦亂跳。沒想到肖子鑫剛走了幾步,老黑突然命令:“站住!把你的槍放到地上!”
肖子鑫早有預料,他並不缺少打惡仗的充分心理準備他平時刻苦的訓練和豐富的經驗完全適合眼前這樣的場面他善於手使雙槍,是個一甩膀子就令罪犯膽寒的“犯罪剋星”。
但此刻他更明白,對手不是他們以往捉拿的那些揮舞匕首或菜刀,警察一亮手槍手銬立刻就挫了氣焰,不敢再囂張的流氓惡棍;也不是將子彈頂上膛弄出喀嚓一響多半都會死灰了臉乖乖俯首就擒的違法分子。這是一夥窮兇極惡急於衝出看守所、手中有槍有人質的亡命之徒!
稍有不慎,各種不可預料的嚴重後果轉眼即會發生,不到萬不得已必須先穩住他們,給他們造成一種錯覺。
容不得他多想,對方再次高叫讓他放下槍。
肖子鑫把左手那支“”式舉起讓對方看了看,在放下的同時順着地上扔回大門外:“你們看到了吧,槍在這了。”
“這回行了吧?”他站起身,繼續一步一步向他們靠近。
不料,狡猾的老黑又喊道:“不行!我再看看你手裡!”
“你們已經看到,槍已經扔出去了。”
“不行”老黑歇廝底裡地吼道,“你把手舉着過來!不然我就開槍啦!”
舉手?一個堂堂公安局長怎麼能“舉着手過去”?那隻能助長罪犯們肆無忌憚的囂張氣焰,後果同樣不堪設想!再則,一舉手另一支槍必暴露無疑!怎麼辦?他畢竟是個有着豐富鬥爭經驗的全國優秀人民警察,在幾乎沒有選擇的千鈞一髮之際,他竭力保持着頭腦的冷靜,決不能讓思維在這時出一絲差錯。
他知道此時最要緊的是消除罪犯們孤注一擲的瘋狂心理,弄清於管教的情況,見機行事堅定的信念和堅強的意志在此絕境中閃電般作出反應,他不怒而威地大聲說道:“我是公安局長!我憑什麼舉着手過去?你們到底是讓我來談判,還是想侮辱我的人格?舉手意味着什麼?是我向你們投降麼,我是和你們對話!”
就在對方沉默間,另一支槍被他迅速插進褲兜裡,雙手向衣服兩邊擺擺。
“你們看吧!”
老黑一見,放心了,但黑洞洞的槍口始終沒離開他,說:
“行,你過來吧!但不要耍花招,要不我就一槍打死你!”
未等對方說完,肖子鑫與罪犯們的距離已剩下不到三米。
“站住站住!別往前走了,快站住!”
監舍走廊裡面黑乎乎的,看不清他們到底幾個人。現在,決定他們命運的公安局長就在他們眼前了,罪犯們一個個屏住呼吸,一雙雙惡毒的眼睛緊張地盯着肖子鑫。肖子鑫聲音平靜地開口道:“於管教在哪?”
“少費話!”老黑突然大喝一聲:“你立即把‘森哥’放了,給我們一支手槍,再弄一臺加滿油的x號(吉普車),然後放我們走,我們就放了於管教!聽見沒?”
藉助他們身後的微光,肖子鑫終於隱約看清一直舉槍對着他的首犯老黑身高足有一米八o,肩膀很寬,一臉大鬍子,兩道粗濃眉,雙眼充滿殺氣,象只出沒于山林的黑瞎子,渾身散發出一股野性的氣味。
“於管教在哪?你們不讓我看到他,我怎麼能答應你們的條件?”這是肖子鑫從警以來真正距離亡命之徒最近的一天!
說不緊張,那是扯蛋!
“好,那就讓你先看看,”老黑冷笑一聲,隨即已被五花大綁的於管教就被其他罪犯架到了窗戶前,於管教血肉模糊,外衣幾乎讓鮮血溼透,身體被牢牢地控制在窗前,剛剛甦醒過來的於管教一見肖子鑫,如見親人,嘴裡發出微弱的聲音:“肖局長……說什麼也不能放了他們……”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拳腳,於管教被罪犯們拖到裡面去了。
老黑盯視着肖子鑫暴燥地問:
“我們的條件你答應不答應?快說!”
“快說!”罪犯們齊聲吶喊。
他們想趁肖子鑫立足未穩,以勢壓人,一開始就將他逼進“談判”的死角,讓他在沒有任何迴旋餘地的情況下作出回答:給?還是不給?這是對一個警察綜合素質的嚴峻考驗無論給還是不給,都可能陷入罪犯們險惡的圈套,主動權都在罪犯手裡!
平心而論,肖子鑫隨時都有被老黑開槍打倒的可能,反之也同樣,出槍快槍法準的肖子鑫隨時也都有當場擊斃老黑的準備,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那樣做,那樣他自己的生命威脅可以解除卻將“人質”於管教推上了絕境!
罪犯們給他的思考時間也許只有幾秒鐘,卻是正義之光迸發的幾秒鐘。
俄頃,肖子鑫決定巧妙地避開老黑話鋒,他緩緩開口道:
“老黑,我就是答應給你們槍給你們車,你們就一定能跑出去嗎?別說你們幾個,就是比你們再能的也不是沒有,結果咋樣……”
“那就不用你管了!”老黑截斷他的話,“我就要你一句話,給還是不給?”
肖子鑫心中一震,這是他們行動的信號?
冷靜!千萬冷靜!他暗暗告誡自己,說:“老黑,你不就是想要一支槍一臺車嗎?那還不容易,這樣吧,既是‘談判’,咱就得公平合理,你要我一句話,我也要你一句話。只要你如實回答我,車和槍,我都給你。”
“你要我啥話?說吧!”
“你們幾個人要走?”
“五個!”
肖子鑫心中有了數,說:“老黑,車,我可以給你,但我還是要勸你們一句:你們不要走上絕路。你知道什麼叫犯罪中止嗎?只要你們馬上放下槍,放了於管教,這就叫‘犯罪中止’,其他一切可以不予追究。你們犯的又不是什麼大罪,何必自尋死路?你告訴我,你真覺得我給你車你們幾個就能跑出這個大院嗎?”
老黑不象剛纔那樣激動和扎呼了,肖子鑫乘機開始循循引導,從他們的親人、家庭、個人前途一直講到黨的政策、法律法規和中止犯罪的出路,說得老黑有點動了心。看形勢,似乎大有轉機……
“不行!老黑”
辦公室方向突然炸響一聲氣極敗壞的狂吼:
“老黑!你們吃他的虧還少嗎?你別聽這個姓沙的瞎說,他是在騙你們!拖延時間!他是不會給咱們槍和車的!反正你們已經開槍傷人了,乾脆一槍打死他,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這可是最後的機會了快開槍!”
這聲狂吼具有極大的煽動性和破壞力,現場的雙方一下子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肖子鑫心中一凜,這聲音出自王森!
寒夜裡,院外密切關注事態發展的所有領導、民警們不由再次繃張了每一根神經,暗暗替肖局長捏了一把汗!姚正民低聲命令:“誰都不準出聲,聽我命令,要保證肖局長的絕對安全,隨時跟我上!”衆人點頭,鴉雀無聲。他厲聲向裡面警告道:
“王森!你放老實點!”
“老黑你們聽着!肖局長是在挽救你們,不要聽王森的!如果你們非要一意孤行,後果自負!”
肖子鑫立即命令:“外面誰都不準亂動!”
此時此刻,最緊張、最氣憤的是面對罪犯的肖子鑫,眼看首犯老黑已經不想繼續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