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雙全湊上去,圍觀不語。
那傢伙臉上『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左手猛地朝上一翻。
那張牌上是黑桃2!它像一串子彈對空『射』進張保全的眼睛,然後呈扇面在半空中跳躍奔跑。圍觀的人們先是弓腰驚詫,少數人甚至揚起脖子在尋找,以爲剛纔大家明明全看到了的左邊一張紅方塊2像一串漂亮的鞭炮,大約是飛哪個地方去了哩。
張保全無疑清楚地意識到他面前的處境,因此當那傢伙輕車熟路地迅速收起他最後那一千塊錢時,彷彿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剎那間把他的心撕開一條大豁口。他哼了一聲,臉都綠了。
邪!賈雙全暗爽,忍不住也驚歎。
我們也許應當原諒這位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山裡個體運輸戶司機,他無緣無故被捲入這場天方夜譚式的賭博中並被輸得吊蛋精光,雖然他應該去報告乘警但是他卻更寧願相信自己,因此此時任何人要讓玩牌人還錢都比登天還難。
車到嶺西市,這兩個穿皮夾克的中年人往車門擠去,賈雙全趕緊跟上去,但是經過大徹大悟鐵了心不想讓他們跑掉的張保全和老木匠等人,就一埋頭加大力氣衝過去。
沒想到那兩人靈活得很,車未停穩,車門已被他們換出鑰匙打開,一個鷂子翻身險些沒能逃脫粉身碎骨的下場。
有幾個人也跟着跳下去,人們破釜沉舟的舉動的確給警察造成了誤解,他們以爲這足以證明這些人聚衆鬥毆以多欺少,嚴重影響了站車秩序和社會治安,於是警察就衝上去首先將衝在前面的張保全抓獲並制服。
由於追擊過於倉促灰塵『迷』住眼睛地形不熟以及猝不及防被擒等等原因,總之客觀上多數下車追擊的人都嚇得愣住了,只有老木匠急吵吵地跟警察說三說四,終於把他們說明白了。因此沒容他們再說,警察們就飛快地替他們向前追去,兩個騙人賊卻早已依仗熟悉嶺西市車站地形翻牆逃出了貨場,消失在人頭攢動的站前廣場背後。
這場跟蹤追擊大約浪費了寶貴的半個小時。警察們並未抓到惡人,回頭卻發現個體運輸戶張保全和老木匠等人嘴脣青紫,蹲在站臺上長一口短一口大喘氣。有人費了許多口舌才從他們嘴裡斷斷續續弄明白,那兩個壞蛋把他們辦事的錢都騙光了。
可憐張保全,坐車到了嶺西市已沒有任何意義,連回去的車票錢也沒有了。
可憐木匠老張頭,張着大嘴乾嚎啕,沒動靜。
……
劉瘋子跟另一個人跑得上氣不接正氣,好歹擺脫了火車站的驚險場面,進了一家小酒館。
不一會兒,賈雙全也跟了進去。
不用說,經常混社會的人都有一股味兒,他們經常不用開口說話說能輕易從茫茫人海中尋找到自己的同類。何況咱們的主角賈雙全有了一隻特異功能的古董鼻子,他在火車上一眼看見劉瘋子那張臉,再看他手上的功夫就知道這個就是王成軍讓他找的嶺西市朋友了。他不急於說話,也不打攪,光出一雙眼睛,看,笑。
“你是劉瘋子吧?”賈雙全緊了緊鼻子,坐下問。
“你誰呀?”劉瘋子推開菜單,有點兒警惕。
“江市王成軍認識吧?”
“啊?啊!”
“啊!我靠,你是……賈雙全吧?這麼快,你來啦?”在火車上,劉瘋子的一雙鬼眼就看見過賈雙全,以爲他也是想湊過來想玩的人呢,沒想到他竟是王成軍朋友賈雙全。王成軍電話裡已經說了,賈雙全要來嶺西市買袖古董,讓他們幫忙,他們也真給問着了,不過不在嶺西市本地,在下邊靠黑龍江邊的撫遠縣呢。
見賈雙全嘴角掛着一絲笑意點頭,劉瘋子和他同夥趕緊熱情起身,跟他握手:“來來來,正好,活順手,一起喝點再說!”
賈雙全也不客氣,跟這些人不能客氣,一客氣就沒戲了,越大大刺刺越受歡迎,他們也就越沒有戒心了,把你當成朋友對待。
很簡單,賈雙全就這麼輕而易舉跟王成軍的朋友劉瘋子接上頭了。
在賈雙全眼裡,沒想到劉瘋子和他朋友的錢居然也來得這麼輕鬆,甚至比自己倒騰袖古董還瀟灑!
呵呵,天下路真是稀奇古怪。
……
第二天,嶺西市火車站鐵路先鋒小區。
早晨,賈雙全醒來,睜眼一看,陽光明媚,十分晃眼。昨晚他想睡飯店,劉瘋子沒讓,喝完酒就拉他到了自己的家,劉瘋子的家在鐵路小區,老舊的家屬樓,老少間,父母住大屋,他住小屋,跟賈雙全擠在一張牀上,說了小半夜,自從遇到車上這次驚險的一幕,劉中凡和黃傑都感到急需一個敢打敢衝的“保鏢”,否則,這碗飯沒法在車上吃了。
這裡需要稍加補充說明的是劉中凡(呵呵,就劉瘋子)和黃傑二人的來歷:在大小興安嶺交界腹地的“大城市”嶺西市,一提起兩人在社會上的惡名很有些影響和份量。但你若打聽他們的大號或許沒有多少人知道,不過一提起“劉瘋子”和“老孩兒”,在社會閒漢、地痞流氓及爭兇鬥狠的小青年中卻耳熟能詳,無人不曉。
爲啥?“能人”哈!
因此在警方眼裡,這兩個傢伙十分顯眼,檔案中都有着長長的犯罪記錄。兩人都是土生土長的老嶺西市,從二十多歲起就在黑道上混,由偷到騙,一直到而立之年仍然沒有洗手淨心之意,反而越幹越明白,越幹越入道,連老婆都沒混上,不過女人從來沒有缺過。
近年來,隨着社會的發展變化,二人的騙局也在不斷花樣翻新。剛出道時的“扒『摸』”已經過時,派不上大用場也弄不來大錢了,於是,兩人便琢磨起新路子,把外面人人皆知甚至在旅遊景點玩爛的撲克牌“倒三張”賭博騙錢移植到了大山裡的列車上,成了這一行在這一帶的開山師祖。
打小練就的靈巧手指加上長期行竊練出的膽量,玩這一套自然是無師自通,所以一上手就旗開得勝,立地成騙。
說起這個,劉瘋子跟賈雙全謙虛:“呵呵,昨晚讓你見醜了。”
“沒有,”賈雙全奉承道:“我都看傻了,真是隔行如隔山,厲害!”
每天上車前、下車回來後,兩人都要喝頓“收工酒”。
所以,洗臉刷牙收拾完畢,老孩兒就來了,劉瘋子拉賈雙全他們出去喝酒。
喝着喝着,老孩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劉瘋子說:
“三兒,我昨晚回去一尋思昨晚那事挺懸啊,要不是咱們道熟人頭也熟悉說不定當場就被抓住了,那些傢伙都瘋了。”
劉瘋子也有同感。他放下酒杯,點上一根菸說:
“我正琢磨這事,賈雙全兄弟也在這,不是外人,咱倆動腦瓜行,動手不行,得找個狠茬子。”
“是啊。”
“你說呢,賈雙全?”賈雙全搖頭說:“這行我不懂,不『插』言。你們說。”
劉瘋子就扭頭問老孩兒說:“也是,那就聽聽。”
“你看誰行?”
老孩兒想了想:“張世鋼?”
劉瘋子:“哪個張世鋼?”
老孩兒:“永紅區的‘三黑子’呀!我認識他,那傢伙臉黑、手黑、心黑,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如今弄的挺惡。”
劉瘋子也知道這個人,一捶定音:“行,就找他!”
被劉瘋子和老孩兒“內定”的三黑子就在這個時候出場了。
這天適逢國家雙休日,上班的人休息。不過對於一個無業遊民來說,沒有“雙休”這一說,張世鋼綽號“三黑子”,天天休息,閒得無聊,窮得『尿』血,想弄錢又沒有辦法,因此就一個人坐在家門口加油站看那些來來往往的汽車和行人,也看那些意外的“笑話”,比如車輛罰款、檢查和扣留駕駛執照牌照,穿得『露』着半拉屁股的小姐被有錢男人追逐搭訕等等。
所以那一帶人和廣大農村來的拖拉機司機人員對於此人無不面熟,並且他常常要主動做出許多幫兇或調解人之類的事情來。由於三黑子長得五大三粗,面目兇獰,一雙眼睛充滿殺氣,打打殺殺不在話下,因此常常躊躇滿志,把自己看作當地一個說話算數的人物。
這天沒事,就到加油站裡找把凳子橫在大門口曬太陽剔牙縫,眯着眼睛看兩條過路野古董咬完架又交配。
當那輛紅『色』桑塔納停下來的時候,三黑子連腦袋也沒轉一轉。他只拿眼角一瞟,就把來車的身份看清楚了。一輛出租車,紅『色』的“桑塔納”。本市牌照。
他沒想到的是車裡有人招呼他。
搭眼一看,裡面是三個表情古怪的傢伙,其中之一相當帥氣,其他兩個雖說貌不出衆但穿着筆挺,氣度不凡,一聲招呼讓他頓時顯得受寵若驚,六神無主,彷彿加油站失火了般下意識跳起來。靠近他這邊車窗的傢伙下了車,敬他一支好煙,“撲”一聲彎腰又替他點燃了。
他就將一臉討好的面孔迎着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手指直打哆嗦。
三黑子熱情邀請車上的另兩個哥們也下來蹲蹲。
車上的人卻招呼他到附近飯店坐坐。
三黑子足足過了半分鐘才恍然大悟,一剎那心臟差點停止了跳動,想都沒想,起身就上了車。這三個人他認識兩個,久仰大名,一個是“劉瘋子”,還有一個就是“老孩兒”,兩個人都是西裝革履的經理作派,一看就知道有道行。
兩室一廳的大房子聽說在鐵路先鋒小區那一帶,據道上的哥們介紹:從沒見劉瘋子做啥買賣,長期有業不就,花錢卻大爺,長年穿着筆挺、講究,天天夾個包,拿着手機款相十足,出門多一步都不走,揚手就叫出租——那份長年累月一貫『性』的瀟灑,無論小區內有買賣、當領導的鄰居,還是同在道上混的各種人物都自愧不如!
另一位看着眼生,劉瘋子介紹道:“江市朋友,賈雙全。”
只是過去人家根本就不理他,今天這是爲啥?
進了飯店,要了酒,點了菜,三黑子的心就激動得不行了。
他從來沒享過這種口福呀……
“大哥!這……這這這……”
“小意思,交個朋友嘛。”
劉瘋子坐在主位上,把酒瓶子拿起來讓小姐起掉瓶蓋兒,咚咚咚先在三黑子面前的玻璃杯水平位置上斟滿了酒,因此使三黑子真有了一種座上賓的感覺,這大約是當初他上汽車時也絕對沒有想到過的。他的心臟被盛情和意外兩把鼓棰輪番擂得咚咚響。
他只是個普通混子,雖說在司機們面前他敢充個人物,可在真正的嶺西市人物面前,自己幹嘛要被他們白白這麼恭敬着呢?
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臉紅目赤後,沒有膽量充英雄的三黑子才從暈頭轉向中慢慢清醒過來。劉瘋子一面給他倒酒,一面不太在意地講些道上騙錢的伎倆,聽得他心裡直癢癢。
當然,弄清楚三黑子有無入夥的意向決不是可有可無的細節,這是關係到劉瘋子和老孩兒今後能否繼續在鐵路上混飯吃而不至於掉腳翻船的大事。
因此,當兩人從酒氣中嗅出三黑子噴出的剌鼻激情時,心中的疑團不由得迎刃而解。對,就是這個傢伙了!看他的一臉橫肉和塊頭,聽社會上對他的評價,這個傢伙衝鋒陷陣肯定是把好手,難道嶺西市還有比三黑子更合適的人選嗎?
“你想不想跟俺們幹?”劉瘋子眯着『潮』紅的小眼睛問。
“『操』,幹!這事兒不幹還幹啥去呀?”三黑子語出乾脆。
“一言爲定?”老孩兒在旁追了一句。
“王八反悔!”三黑子只差沒當場割腕盟誓了。
就這樣,在劉瘋子二人嚴密的思維邏輯啓蒙下,從來不把打打殺殺當回事的三黑子終於在酒桌上完成了他從混子到騙子的演變過程,順理成章地成爲後來特大詐騙團伙中的一員。劉瘋子在作出了明確的而不是模棱兩可的講解之後,就分秒必爭地將如何『操』作面授機宜給新入夥的三黑子。
賈雙全本來是來找劉瘋子幫忙弄袖古董的,看他們玩得挺有意思,自己的事也不着急,乾脆,就跟他們玩幾天再說。
於是,劉瘋子問他的事着急不着急,他搖頭:“玩兩天再說,我也跟着看看。呵呵!”
“那也好,到時你別說話,光看我們玩就行。”
“你當託,保證像。”老孩兒說。
“像嗎?”
“那是!”
凡事都有個度。
如果說劉瘋子之流由於腦瓜好使搶佔先機的話,那麼見識短淺孤陋寡聞對現代騙術一竅不通的其他同行則有充足信心比鶴立雞羣的劉瘋子後來居上,跟他一爭高低。要知道,這些整天在城市裡混的同行,什麼樣的人和物沒見過呢?並且劉瘋子玩的那一手也不是什麼高難動作,於是,嶺西市一帶“倒三張”的人好像東北七月的蒼蠅一樣多起來。
這種勾當道具小巧,方便經濟,既能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又能快速見效,人員投入也少,因此深受廣大無業遊民的歡迎。如果再說得準確點,許多人早就在暗中跟劉瘋子偷着學了一手,至於地盤,各有各的高招,這就不能不讓劉瘋子之流鬧心了。
在市面上無業的流氓混子到騙子的不僅僅是劉瘋子一夥。自從劉瘋子、老孩兒成爲這片廣大林區“倒三張”的開山師祖以來,眼見着進錢容易,吃這碗飯的人就越來越多,有時一趟車上竟有三四夥人拿着撲克牌行騙。
如此一來,原先在街上混得面兒熟,碰上心照不宣地點頭稱兄道弟、甚至經常在一起喝酒的同行,如今卻成了爭奪有限資源的競爭對手,在車廂裡見面相互看着就來氣,時常發生團伙之間的羅圈仗,有時頭破血流,有時你死我活。
每到這時,新入夥的三黑子就派上了用場。
三黑子也真好使。果然沒讓劉瘋子和老孩兒失望。他不出手便罷,一出手,準有人倒黴,輕則鼻青臉腫,重則躺在醫院裡十天半月出不來,成爲人人懼怕的“黑秤砣”——別說砸誰腦袋上,就是砸腳背上也夠人受的!
其實這一點,正是劉瘋子和老孩兒當初決定將他急於收入麾下充當急先鋒的重要原因之一。過去,雖說他們二人在道上混出名堂,出道較早,但主要是指手上功夫和腦瓜靈活無人可比,是兩個與狐狸有一搏的老手。然而對於舞刀弄棒,控制事態那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再者說,兩人都是三十多歲的人了,面對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生氓蛋子他人他們可就一點血招兒沒有了。那幫二十來歲的青頭愣爲了弄錢,纔不管你是誰有啥名望在道上的輩份兒,也不管早已成慣例的“遊戲規則”,惹着了,拔刀就幹,不吃大虧不回頭。
所有這些鬧心事,三黑子一來,幾場生死仗過後全部擺平。
往後再一上車碰見,你瞅吧,就憑三黑子那一副身板,那張長滿疙瘩的黑臉,那雙瞅人時直直的獸光,那種只會說打就撈的職業殺手脾『性』,都夠森人,都讓劉瘋子和老孩兒看好。都躲得遠遠的,沒人敢再靠前炸剌兒。爲了錢,三黑子也真是不客氣,該出手時就出手,着實能鎮住掙來的場子,更別說那些受了騙想找後帳的旅客了……
賈雙全跟着玩了兩天,學了不少騙人的把戲。
不過,他只看熱鬧,不說話。
一來二去,三黑子的名氣很是響亮,跟沒入夥時的窮酸相判若兩人。
手頭有了錢,三黑子今非昔比,鳥槍換炮,該買的家電買了,電話也裝了,還時常出現在需要花錢的衆多娛樂場所,摟摟小姐,泡泡小妞,玩點心跳什麼的。
這時候,賈雙全想去辦自己的事了,他看出來劉瘋子他們挺忙,心想不行就自己去撫遠吧。
……
……
如果日子就這麼混下去,一切也都平安。
坐車的老百姓和受了騙的旅客可遭了大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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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面對旅客強烈反映,鐵路警方加強了打擊力度,一時間在鐵路上吃“戲法”飯的人被攆得雞飛古董跳,狼奔豕突,統統被趕下了車,有的還被抓住關進了看守所。三黑子再橫,畢竟不是國家專政機器的對手,加上有狐狸一般狡猾的劉瘋子和老孩兒領着,自然僥倖逃脫了被收進網中去吃窩窩頭的命運,可眼見鐵路線一天上千塊錢的“損失”,三個人也真是心有不甘呀……
沒辦法,風頭正緊,只好當幾天縮頭烏龜看看風聲再說。
正是這期間,爲了徹底把三黑子拴住,成爲永久『性』的戰略伙伴,經過合計後,前兩天,劉瘋子把電話打到了三黑子家,邀請他出來聚一聚。
劉瘋子在電話裡說:“黑子嗎?”
三黑子:“誰呀?”
“我,三兒,你在家幹啥呢呀?”
“沒幹啥,呆着。”
“呆着幹啥?出來吧……”
那頭沒痛快答應。過了一小會兒,三黑子問:
“在哪聚?”
“老地方,防洪大廈。”
“幾點?”
“現在。”
“好。”
決定詐騙勝負的主要因素是人而不是物,是思想智慧而不是胳膊粗力氣大,這個道理早已爲成天鑽研詐騙業務的中國各『色』騙子所熟知。因此劉瘋子和老孩兒不甘寂寞,以身作則,率先又琢磨起外面世界的新騙術來,準備徹底摒棄“倒三張”,避開鐵路,另闢蹊徑,然後好像攻打土圍子的炮手一樣,轉移目標重新開出家門去弄錢。
他們這天約三黑子的目的正在於此。
三黑子的家住永紅區,與劉瘋子和老孩兒兩人正好是一東一西,要見面得橫跨整個市區。放下電話,三黑子蹬蹬噔就下了樓,出了門洞,一招手,一輛出租車就從衚衕口遠遠地拐了進來。
防洪大廈位於松花江邊,是爲記念防洪勝利而建的,如今成了餐飲娛樂中心。一到防洪大廈,三黑子看見劉瘋子和老孩兒,還有江市來的賈雙全早已坐在包間裡,並且要好了酒菜。坐下後,四個人就亮亮堂堂地喝起來。
自打跟上劉瘋子和老孩兒以後,這樣的場合和享受已經司空見慣不當回事了,三黑子也越來越很情願地跟着他們跑碼頭了。但是,今天他們把三黑子找到這來,卻是另有想法和計劃。在多次合作之後,他們認爲三黑子真挺硬實,在道上晃得開,確實能助他們一臂之力,因此,爲了成爲永久『性』的戰略伙伴,酒過三巡後,劉瘋子和老孩兒提出一個令三黑子從未想過的問題。
“哎,三黑子,你覺得我們倆對你咋樣?”
“好,哥們!”三黑子很乾脆,一豎大拇指。
“你覺得好就行,”劉瘋子說,“賈雙全在這也玩不了幾天,我和老孩兒合計了,想和你咱三個拜個磕頭兄弟,以後幹啥事也好互相有個照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沒等劉瘋子說完,三黑子一把摟住他,鬍子拉茬的臉在他臉上蹭了蹭,又抓住老孩兒的手使勁搖了搖,“好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三黑子又說:“其實,我早就想這樣辦了,只怕你們心裡瞧不起我沒敢提,今天既然兩位哥哥都有此意,我看咱們就在這酒桌上把這事辦了,怎麼樣?”
這話正合劉瘋子和老孩兒的意,於是,劉瘋子順手拿起桌上的“大中華”。
東北從來就有拜把子磕頭的習俗,這三個“老江湖”自然並不陌生其中的程序。賈雙全暗想,我靠!只見劉瘋子從煙盒裡抽出三根香菸點燃,『插』進桌當中的紅燒肉上,權當三柱香,老孩兒鄭重地滿上了個人面前杯中的酒,三黑子激動得只差沒掉下淚來。
沒有他們,哪有他的今天?按規矩,各自通報了自己的生日時辰,寫在了“貼子”上,劉瘋子最大,三十五歲,老孩兒次之,三十三歲,三黑子最小,只有二十八歲,故“大哥”自然非劉瘋子莫屬,老孩兒爲二弟,三黑子是老弟。賈雙全在一旁算是見證了這一過程。
然後,三個人煞有介事地站起來,搬開椅子,各執一杯酒跪在地上,舉過頭頂開始盟誓。劉瘋子和老孩兒都信誓旦旦地先後表了態,剩下三黑子了。由於喝了酒,三黑子的臉成豬肝『色』,顯得格外激動!
他把酒高高舉過頭頂,發自肺腑地說:
“二位大哥、二哥!我三黑子今生今世能和你們成爲兄弟,是我的造化。今後,你們遇事本該挨十拳,我三黑子願替你們挨五拳!如有三心二意,天打五雷轟!”
至此,這三個沆瀣一氣的傢伙,結束了最初的鬆散作案體系,學着古代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樣子來了個“劉、黃、張酒店三結義”,從而也開始了詐騙團伙的職業化生涯。
劉瘋子和老孩兒西裝革履,鬼點子多,一副“經理”“老闆”之類派頭,三黑子則夏天老頭衫或光膀子,冬天大皮襖,渾身上下的“保鏢”狠茬子相,三人文武搭配,狼狽爲『奸』,頻頻在鐵路線上輾轉出沒,大斂不義之財,成爲這幾條幹線上『操』同樣生意的騙子們無人能敵、無人敢惹的龍頭老大,也成爲鐵路警方重點追捕和打擊的目標。
但不知什麼原因,每一次他們都能化險爲夷,逃之夭夭。
對此,三黑子佩服得五體投地。賈雙全想回江市,撫遠也不想去了,他給王成軍打電話,王成軍問:“我靠,咋樣啊,袖古董弄到了嗎?”
“弄個屁!”賈雙全沒好氣地冷哼。
“咋地了?”王成軍疑『惑』。
“不咋地,我在這玩了好幾天,開眼了,呵呵。明天我就回江市。”
“那你不去撫遠了?”王成軍問,聽出賈雙全心裡不高興,問他又不說,後來王成軍給劉瘋子打電話,劉瘋子纔想起有點兒怠慢朋友了,以爲整天好酒好肉招待着,賈雙全也願意跟他們在火車上玩呢,聽王成軍的意思,倒把人家打算讓他們領着去撫遠弄袖古董的事給忘了。
劉瘋子趕緊跟王成軍解釋道:“沒忘,那能忘嗎?這兩天我們就去,你放心兄弟!”
在車上,劉瘋子和老孩兒一人設局,一人牽驢,三黑子則局外人似的立在一邊看“熱鬧”。每當旅客稍有慍意,或發現受騙不幹了一嚷嚷,就該三黑子出場了。他黑鐵塔似的往起一站,語言不多,一雙充滿殺氣的眼睛直通通地盯着對方的眼睛,大平臉上的好幾道傷疤就開始抖動。
有識趣的一看不妙,知道這些人是一夥的而自己孤身一人又在車上,只好自認倒黴,不甘心也沒辦法。一旦有不服勁的,肝火旺年青氣盛控制不住自己的,三黑子也是真不客氣!
有一次,一個看上去並不比三黑子弱多少的中年人發現自己被騙後,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責問劉瘋子:“哎哎哎!你這不是騙人嗎你?不行,把錢還給我!”
三黑子猛地一挺站到他面前,一拍他肩膀:“咋的哥們兒?”
“咋的也不咋的,你們是一夥的你尋思我不知道哇?”對方也不示弱,拉開架勢,“還我錢啥事沒有,不還我錢……”
“你誰呀你?”
“叭!”
話音未落,三黑子的一記重拳早已狠狠地直擊在對方的面門上。
那人好像沙袋似的忽悠一下就倒在圍觀的旅客身上又迅速彈回來,“咚咚咚!”三黑子毫不手軟地又是三個大電炮,跟着一腳,將對方踹趴在腳下,一點不給他還手的機會,先打蒙再說。“x你媽,還你錢!還你錢!”
圍觀的人早已哄地一聲遠遠躲開,怕崩身上血,捱打的人也真沒想到對方會下這麼狠的死手,還在不依不饒地一腳一腳狠踢他,抱着腦袋叫出的聲音都岔了嗓兒,後來就沒聲了……
賈雙全一看,我靠!趕緊跟着三個人到站趕緊下車,逃之夭夭。
對於這一點,劉瘋子和老孩兒對三黑子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賈雙全心裡卻不以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