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後來我也打聽明白了,背後也有人給我捎話,打傷那個老爺子的高毛,可不是一般人。這個傢伙,父親就是咱們市裡工商局的一把手,跟咱們市委書記、市政府領導和市公安局主要領導個人關係都不錯,所以他在咱們懸圃縣開了這兩個夜總會一直紅紅火火,他這些年來,乾的壞事還少麼?爲什麼前幾任公安局長他們都不動,我動他,又是這種情況下,不是自找麻煩嘛……”
肖子鑫心裡很難過,後來他只是悶騷地喝酒,不再多說話……
他怪自己的老朋友孫偉嗎?怪,但也不全怪……
很複雜,說不清。
這樣的社會,你沒辦法真正的做到大公無私,一切都問心無愧。這一點,回到眼下的公安局會場上來也可以說明一些問題。不說別的,只說現在就坐在肖子鑫旁邊的原政委江永輝吧,對於他這一段退休前的工作,即使是已經開始辦理退休手續了,到了面臨退休最後的日子政委江永輝也沒有做完他想做的最後一件事,那就是親自抓住至今一直逃之夭夭無影無蹤的蘇大頭。
包括蘇大頭當時是如何知道公安局內部消息的?究竟縣公安局是什麼人背後給他事先通風報了信?
他想暗中查出這個人到底是誰,但是一直到了今天,他要退休了也無果。看來,許多問題還是要等肖子鑫他們這些年輕有爲的青年人來慢慢做了,不得不帶着鬱悶和遺憾退休。
對於要了一輩子強,也正義了一輩子的政委江永輝來說實在是個不小的精神打擊。沒辦法,無奈。
“尼瑪,”他也只能是在自己的肚子裡罵罵娘而已。
由於事先的縣委組織部考察順利通過,前期的所有工作做得精細而到位,由高書記提議,孫偉局長佈局,政委江永輝退休之後空出來的政委位置自然而然由肖子鑫接替。這個消息一宣佈,全局所有人並不吃驚,遲早的事情,其實早就在背後議論很久了。
不過對於以後公安局內部的許多事情,大家還是暗暗拭目以待,孫偉局長聽說也快走了,還是回到市公安局去,就像他當初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長的位置上被調到懸圃縣公安局當局長,接替了原公安局長阮濤一樣突然,跟對人的同事暗暗地慶幸,因爲種種原因,大家都知道孫偉跟肖子鑫的個人關係,他走了,空出來的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一職,理所當然就會是肖子鑫的了。
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實際上,肖子鑫現在來公安局當這個政委,只是一種合理的過渡時期。
即使是象幾個副局長、刑警大隊長安心這些早期的中層幹部,則各有各的心思,許多人充滿希望和新信心,而另外一些人則知道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了……
因爲他們無論以前還是今後,都不可能跟肖子鑫是一路的人。
……
開完會之後,肖子鑫回到前樓,公安局給他預備出來的一個套間辦公室早已裝飾一新,孫偉和其他幾個人陪同他進去轉了一圈,大家嘻嘻哈哈,非常融洽和開心。
“怎麼樣,肖政委,還滿意吧?”孫偉開玩笑說,叫着肖子鑫的新官名。
“呵呵,謝謝哈,太高擡了……”肖子鑫笑容滿面,當着其他幾位副手,他不便跟孫偉一樣開玩笑,但是心裡卻是非常滿意。
這樣的辦公室,辦公條件,比他在縣委辦當副主任那間辦公室還要寬大、亮堂、氣派,官是越當越大,權是越抓越重,辦公條件也可以從這些硬件上看得出來。
權力之美,一攬無餘!
“肖哥,喝酒慶賀一下吧,今晚上我都準備好了,呵呵!你和孫局長、幾位副局長,讓你縣委的所有兄弟姐妹都過來,我們這邊也安排一些兄弟……”刑警大隊長安心打着哈哈說。
“好啊,行!”肖子鑫答應得挺乾脆,也是藉機跟一些人告別,跟另外一些人拉近關係的大好時機。“一會兒我就通知。”
聽他這麼一說,安心高高興興出去打電話去了。
孫偉和幾個副手坐下來,開始研究工作,肖子鑫的到來,可以說給縣公安局幹部隊伍帶來了一絲清新的風氣,許多人跑來看他,敲門……
肖子鑫一上班,安排好一些事情後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開口就說:“你好肖政委,聽朋友說你到公安局上班了,哈哈,能不能嚐個面子,找個方便的時間出來坐坐哈?”
“你哪位啊?”肖子鑫根本沒聽出來對方是誰,客氣地詢問。
“我,呵呵,高毛,高興的高,毛驢的毛。”對方打着哈哈,套近乎:“您叫我小高就好了,肖政委。”
這個電話,可以說對於肖子鑫而言真的比較突然,也意外。他沒想到自己一到公安局上班,立馬就會接到此人的邀請電話,還要“找個地方出去坐坐”,之前,他根本就不認識這個高毛,只是在處理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事件時聽說過此人,而最近通過鄧老爺子孫女和他一家的事情之後,印象則一下子突然加深也更壞了……
“呵呵,謝謝啊,”肖子鑫仍然客氣道,頓了一下,婉拒道:“不過我暫時沒時間。”
“哈哈,晚上嘛!晚上可以吧??”高毛也頓了一下,不想放棄。
“不行,晚上我還有事,許多工作要抓緊熟悉一下。”肖子鑫不給他機會,也不直接拒絕。
他心裡明白,畢竟此人不是一般人物,能不得罪,暫時不必太冷漠。
“哈哈,大忙人哈……”對方一聽肖子鑫這語氣,自然明白不會給他“坐坐”的機會,說話帶上了刺兒“那好吧,改天再約你這個大政委……聽我電話吧。”
“恩。好了。再見……”
要講利益,在一個極其普通的小縣城範圍或許並不是金錢和權力,而是廣泛的人脈,白道黑-道,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弄好了,那可纔是呼風喚雨,要風來風要雨來雨。雖然只是在一個相當閉塞的小地界,然而要真正達到了這個水平,人這一輩子說實話也真的不算白活了!
現在肖子鑫就是這麼個局面。要在以前,他還不至於把所有自己同事包括公安局的兄弟姐妹全拉到酒店去瀟灑,不怕別的,怕有人告狀。
也怕高文泰書記會認爲他太張揚。
現在,他不怕了,自己管理自己,自己的下面分管的事情更是自己說了就算。就象當初在縣政府辦有人一直暗中(他始終懷疑是葛明倫)敗壞他,沒想到他後來居上,一躍而成爲了政府辦副主任也成了葛明倫的頂頭上司,葛明倫自己卻神馬也不是了,從多年一直吃香的秘書科長位置上一擼到底,老實多了……
呵呵,回想一下,如果自己一開始就管着葛明倫,他還會得逞麼?根本不可能!
無論什麼事,具體到縣上,不管刑事案件還是治安案件,最終都是得回到自己手下的公安局刑警大隊來辦,就比如說那個欺負鄧老爺子一家從不開眼,橫行霸道卻又主動給他打電話的高毛,他不查,就什麼事情也沒有,即使是查,做點手腳仍然是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說了就算。
即使是上面來人調查,弄得弄去,還是得他和孫偉親自出馬配合才行,否則,上面也幹瞅着,無可奈何。
畢竟,外來人再有權力可是不瞭解當地情況,更不知真相究竟是什麼!
呵呵……
所以,在肖子鑫到公安局上任後的最初幾天時間裡,他本人坐在寬大舒適的辦公室裡,感慨萬端,一有時間就會想到許許多多社會現實和自己的工作,包括公安局內部的一些事情。會議之後,人們再見到肖子鑫時,已經不再叫他“肖主任”,而是改口喊他“肖政委”了。
肖政委。肖子鑫的大照片(有點國家領導人登基的意思那種,當然是工作照,特意新照的標準相)上了牆。
一進公安局大門,左手“爲人民服務”照壁旁邊堂而皇之地懸掛着。
這位新上任的政委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安靜地在沙發上坐過。從上任的第三天起,他就開始用腳丈量這個縣的土地,視察他的領地,瞭解疆域內的人情風物、山川坑塘、社會環境和刑事治安情況,象蠶食桑葉那樣地細細咀嚼,想吐出一根絲,紡織一幅屬於自己未來的錦繡。
儘管那錦繡在他心中還象雲一般飄渺、煙一般迷離,但他是這樣想的。儘管他腳下的路還長得漫漫,肩上的擔子重得壓人,但卻從他那寬寬的眉宇間透出一股狠勁和更加詭異的熱烈。
一切都有可能。他告誡自己,政委,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
在下鄉檢查十八個鄉鎮派出所之前,他把刑警大隊長安心叫來。安心看到他到公安局當政委,格外親切和開心,肖子鑫對他也是十分信任。
“坐,夥計!”
“叫我有事啊,肖政委?”安心笑呵呵地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問。
“別叫肖政委,呵呵,咱們兩個單獨在一起,就叫夥計好了,俺們老家娘娘寨的叫法,就是搭夥的意思,越是關係靠,越是這麼叫,”肖子鑫兩個人抽上煙,說,“你一叫政委,就讓感到太工作,太生分,畢竟咱們之前有過那麼一段親密接觸,相互也算是瞭解和朋友了……”
肖子鑫的謙虛謹慎,安心當然高興:“那好,那今後就咱們倆時我就叫你夥計——恩,不行,哈哈,還是叫政委吧!叫政委正規,叫夥計……哎,不合適哈!”
“也好,隨便吧。”肖子鑫笑道:“我叫你來,有這麼個事,你安排人下去暗訪調查一下,我一會兒要下去看看各派出所的情況。”
“啥事,你說政委。”
“有個姓鄧的老爺子,你認識吧?”肖子鑫聽到有人輕輕敲門,叫了聲:“請進!”
門開了,是公安局很必要秘書進來送一份文件,然後笑笑放下輕輕退出卻……
“我來公安局之前,有個姓鄧的老爺子找到縣委賓館我住的房間,反映了一些個人的情況和孫女的遭遇,都跟一個叫高毛的人有關……”
“這事啊!”安心明白了,“這老頭我認識,來咱們公安局多次了,反映他孫女和自己一家的情況,局裡也很重視,孫局長曾經安排人去仿古一條街調查過,摸過底,不過,這個高毛……怎麼說呢?這事你事先跟孫局長個別溝通過吧?”安心試探道。
“溝通過,”肖子鑫心裡有點兒不快,但面子上沒露出來,只是點點頭,“你先說說,這個高毛怎麼回事?”
“高毛,一般人,不過他父親在市裡鏟得挺硬,這事,後來孫局長勁頭就不大了,我們的調查摸底工作也就沒有再進行。”
“既然如此,那你就重新撿起來,接着再暗訪調查。”
“會不會對你有影響啊?”安心忽然說,語氣中有點擔心,“孫局長要回市裡了,可以理解,可你纔來,有些情況畢竟不是很瞭解……”
“你的意思?”肖子鑫想聽聽他的想法。
“我也沒啥意思,不過,”安心完全是出於對肖子鑫的個人官運仕途考慮,幾乎沒有替鄧老爺子一家的遭遇着想,小聲說:“我的意思,最好這事先放一下,看看再說。”
“看什麼?”肖子鑫詢問。
“呵呵,肖政委,”安心鬼笑,提示說:“這、這你讓我怎麼說哈……”
“不行,”肖子鑫想了一下,語氣堅定不移:“這是工作,你安排人繼續對這個叫高毛的人暗訪調查清楚,有什麼問題,你找我,我負責。查不清,你負責。”
“這……”安心愣了,甚至於有點目瞪口呆,不過,他很快便有點雞凍:“那好,肖政委,既然如此,你敢幹,我就敢爲,其實,這個小子早就作(作死的作)得差不多了……”
心裡,卻不能不對肖子鑫的能量和工作力度與敢來真格的暗暗叫好,也擔心。
安心走了之後,肖子鑫拿起桌子上的黑色小手包,也準備下樓,警車已經在樓下等他了,他要帶幾個人下去檢查派出所。
這時,又有人敲門……
還沒等他回話,開開了,一個老太太站在門外向裡面張望。肖子鑫一看,急忙說:“有事啊,大娘?進來吧!”
“大娘,你坐,坐下說,別急,先喝點水……”肖子鑫對於前來找他詢問女兒案子下落的老太太,親切和藹,一改往日強悍的作風和威風凜凜說一不二的老大風格(呵呵,這種風格是從高書記身上潛移默化學來的)。老太太說,女兒自從上市裡去找領導,就再也沒回來,本來說好當天晚上回縣的,即使是辦不完事,女兒也答應說到時會打電話給母親,讓她好好看護女兒,別出事。
結果,她們祖孫倆在家沒事,女兒卻從那一天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你女兒叫什麼名,在哪個單位上班啊,大娘?”
“在統計局,叫趙俊美。”
之前,老太太已經當天晚上半夜三更就給城關派出所打了電話,說報警。這麼多年來,她的女兒女婿都在統計局工作,但她至今爲止還只是認識肖子鑫幾個人而已,她總是在縣電視上看見肖子鑫和縣委縣政府領導視察工作,兒女們背後的事情她又不太知情,有事只有找肖子鑫。去縣委,打聽說肖子鑫到公安局上班了……
肖子鑫嘴上答應得挺好,讓她放心,他負責這個事,一定要給她辦到,又說女兒不會出事。
“行,大娘,你老這事我記下了,”說着,當她的面就給城關派出所打了電話,詢問了一會兒,放下電話:“你先回去,一會派出所的人會去你家裡看看,他們會負責。”
老太太千恩萬謝,然後放心地走了……
肖子鑫轉身也下樓,帶人下去到鄉鎮派出所開始他上任後的第一次基層工作檢查。
……
結果,多日過去了,女兒還是沒影兒,老太太不得不來局裡再找肖子鑫,說孫女也哭要媽媽,半夜三更醒來就害怕……
“究竟怎麼了,孩子?”老太太眼淚在眼圈打轉轉,肖子鑫給她倒了茶水,哪裡有心思喝什麼水呀,別說不渴,就是渴她也喝不下去呀,“恩,有消息了,你女兒可能出了點事,我剛剛接到下面派出所的報告,但你別擔心,事不大,人讓他們送醫院去了……”
一聽這話,老太太更急了,“醫院?在哪家醫院啊,我要去看看啊,怎麼了?不要緊吧?”
“不要緊,不要緊,”肖子鑫真誠地安慰老太太,“初步調查,可能跟你的姑父有關,他們倆口子平時關係咋樣,大娘?”
老太太哪裡明白,她鄉下人,如果不是女兒忽然出事,外孫女沒人管了,她還在鄉下過平靜的生活呢,即使是到了縣裡,不出門,這裡那裡這人那人的她也啥都不知道,不熟悉,更沒有什麼主見。公安局內部的事情,她哪裡會懂啊?不管怎樣,聽說女兒出事了,沒(死、不好的事)她就一下子放心了不少,心急如火地要去醫院……
聽肖子鑫這樣問,心裡就猜疑是不是這事跟姑父有關了?
不懂就問,肖子鑫就耐心地給她解答。的確,事先失蹤的不僅是老太太女兒,還有她的那個也在統計局上班的姑父,結果表明,派出所調查之後懷疑她女兒是讓老公騙到外地給害了——婚外情!但事實畢竟仍然在繼續覈實調查中,肖子鑫也不便直接把這麼殘酷的內幕告訴她。一個多小時,好歹算是把人給打發走了,肖子鑫送她回來,一進辦公室,頭往後一仰,抽出煙,點上,拿起電話……
新官上任三把火,這是有數的。儘管肖子鑫對於自己工作的懸圃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人頭也心裡有數,但是冷丁當上了公安局的政委畢竟感覺到不一樣。
他心裡明白,無論業務素質,還是相關法律法規,自己都需要惡補……
這幾天幾夜,他帶人嶺上嶺下跑鄉下十多個基層派出所的時候,孫偉讓辦公室主任局裡在他跑鄉下這段時間,給他調了辦公室,就是將原先政委江永輝那個大辦公室,內部全部重新裝修了一下,顯得遠比政委江永輝時期更牛叉,富麗堂皇,僅次於孫偉局長辦公室。
現在,他坐在這裡的老闆皮轉椅上,覺得世界就在自己的屁股底下。
他在給安心打電話。
щщщ▪ttКan▪¢o
一個,是有關那個老爺子一家和他孫女的事情。那個被傷害如今在家躺着無錢醫治花柳病的可憐小姑娘,是肖子鑫到公安局着手主管的第一個案子,安心在領會了他的意思後,也非常認真賣力。不知好歹的高毛,上次宴請肖子鑫沒請動之後,可能也意識到事情不妙,通過公安局內部其他一些人接近個別領導,打聽肖子鑫這次到縣公安局究竟啥意思?
他在仿古一條街一點不收斂,反而更加暗地裡開始打起肖子鑫主意……
這個,肖子鑫心裡是有數的,也絕對不能容忍。這次鄧家這件事,他決心很大,管定了,應該給那受害者一家人一個象樣的說法,讓高毛破費一點,出血給老人家孫女治病,同時也應該給這小子一個教訓。拘他,是遲早的事,不行,就判他。現在他安排安心做的事情,都跟這一切有關,但願他能從此以後老實一點,至少應該收斂,不能再對抗權力,更不能禍害老百姓纔好。
不然的話,哼……
肖子鑫心裡此時此刻早就想好了下一步的許多工作和對待不同人的辦法。
三板爺,一是砍在鄉下18個鄉鎮基層派出所,他現在分管刑偵、治安和派出所,應該說在幾個副局長中的權力最大,這也是孫偉局長跟肖子鑫、幾個副局長在會上反覆研究的結果。就是說,現在,除了孫偉局長,就是肖子鑫,而孫偉這些日子除了縣政法委的一些事情,又忙裡偷閒輸自己準備調回市局的一些事情。
這樣一來,局裡的大部分工作事實上都交給肖子鑫了,他的權力遠遠大於在公安局副局長任上幹了七八年的幾個副手。
呵呵,權力,這是沒辦法的事。
縣委縣政府內部在改革,公安局內部也在同樣改革,改革年代,一箇中層幹部都可以說免就免,有些還可能因爲某事一擼到底,副局級又哪個不是在局長政委權力陰影下工作呢?
“呵呵,玩笑,沒關係!”肖子鑫大聲疾呼,哈哈大笑,他在跟電話那邊的當年大學同學——最要好的一個留校當教授的同學通電話,開玩笑,“新來的大學生你們這些教授就好好對待人家,都是孩子哈……想想當年,咱們這些人不就是那麼去見教授的嗎?我這邊的工作還可以,對,對,對,到公安局當政委來了,工作也要抓緊……”
“同學會的事情,我沒那麼多工夫,不過到時我肯定得過去,再忙,也得去。你們看着怎麼弄都行!恩,恩,恩!”
“行了,行啦!不說了,你tm小子,教授了,欠捧了哈,行,到時再說吧,到省裡我安排……別tm跟誰都哥們,不分裡外。恩,好啦!”
咔嗒一聲,掛上電話,看看腕錶,肖子鑫身子一挺,從座椅上彈起來,把面前的那一堆文件收拾湊攏到一起,然後拿起一份看了一眼。那是一份局裡最近有關加強基層科所隊法制建設的最新規定,包括工作時間嚴禁喝酒,違者罰款並通報批評……
這時,有人敲門。
“進!”
來人是年青人,個子不高,面目不善,這個肖子鑫沒太想到。他擡頭看了一眼,說:“找誰?”
“呵呵,”來人笑逐顏開,進來了,“您是新來的肖子鑫政委吧?”
“我是,什麼事?坐吧。”
裝,我靠,你tm好好滴給老子裝,來人心裡暗罵,表面上卻是一幅恭恭敬敬的謙卑笑意,點點頭坐下了。他自我介紹說:“我就是前幾天給你打電話的高毛……”
“哦!”肖子鑫打量對方一眼,他來找肖子鑫,呵呵,就是如今一上班人見人都要順口喊句“肖政委”的這個人,心思全在個人生意的安危上。前幾天,他背後就跟公安局幾個中層的幹部多次說過他,按說,想認識或結交任何一個官場中人,最好的辦法並不是貿然上門自我介紹,而是通過其他熟人或領導在酒桌上最爲自然效果也最佳。
這個道理,作爲社會人父親又是市裡工商局主要領導的的高毛心裡當然明白,不過,跟他關係好的幾個公安局內部人一聽這事,搖頭晃腦,說通過觀察,讓他最好打消這個念頭……
“我靠,爲什麼啊?”
“爲什麼?”有人笑他,“哥們跟你直說,這個肖政委可不是我們哥們這麼好說話,跟孫局長一樣,你恐怕請不動……”
“要認識他,你要有膽量,最好直接去他辦公室,來個自我表現,哈哈!”幾個公安局的人哈哈大笑。
“靠,見就見,我怕毛啊?”
這樣,高毛便真的直接來面見肖子鑫了。
這肖子鑫的第二把火,燒得恰恰就是包括高毛、仿古一條街另外一些不服天朝管的所謂後起之秀、老大、渣渣……
眼前這個自稱就是高毛的人,一看就是社會中人,渾身的混子氣息,肖子鑫雖然跟他們這種人少有接觸,但並不陌生。這些傢伙以前或明或暗、或多或少都想跟公安局過不去,唱過對臺戲。當然了,他們之中本身也有人通過金錢、女人、小恩小惠之類在公安局內部有“底線”。公安局的動身,包括局長孫偉和他這個新來的政委,他們也都掌握。
可惜,孫偉至今也不是他們能夠隨便接觸更不可以親切的人。
肖子鑫當然也是。
這個,肖子鑫是完全明白的。即使是他政委和後來的局長任上,也沒少處理過他們,給過他們教訓,這些傢伙無論是利用其他渠道或關係,利用金錢女色,孫偉和肖子鑫都會利用工作之便和各種各樣的關係讓他們明白,對抗,沒有好處。收買,也不太可能。
現在,他分管的工作幾乎都菡蓋了這些人,處理起他們這些人來方便多了,可以名正言順,也可以來點歪門邪道。
總之,分情況,看錶現。
“呵呵,高毛?”肖子鑫見高毛主動找上門來,顯然是套近乎,冷笑沒吭聲,高毛滿臉不在乎,好象是在自己開的夜總會一樣,又問:“最近挺忙吧,肖政委?”
這稱呼,有意思,過去肖子鑫當縣委辦副主任時,協調參與指揮處理仿古一條街月亮樓大火事件時,在他手下幹活的所有幹警和社會上的混子都叫他“肖主任”,如今坐在今天這個位置上,再見面所有人便都稱他“肖政委”了,呵呵,官場,官職,這既是權力之威,更是權力之美!
肖子鑫打量着眼前的這個傳說中的牛逼人物,這回在自己的辦公室算是見到真人了,想到就是這個傢伙把鄧老爺子的孫女殘害,讓那個可憐的老人家差點兒沒家破人亡……
“大哥,抽菸!”
我靠你馬,尼瑪,肖子鑫摸摸下巴,鬍子都沒幾根,我是你大哥嗎?老子纔不會當你的大哥,別做夢啊!
“別叫我大哥,什麼大哥?”他收斂笑容,糾正他的這種社會語氣。
“呃……那肖政委,我來主要是生意上的事,想跟你說一下,彙報一下。”高毛先說了個“說”,後覺得不妥,又強調彙報,肖子鑫懂。
“生意上好好幹,以後還是有機會,但既然在懸圃縣,就要記住一條:遵紀守法。”肖子鑫更是會這一套,打着呵呵,丟一支菸給他,自己先點着,肖子鑫自己沒抽,對方尷尬地看看牌子,放回桌子。“不是,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那個鄧貴福的事,聽說你在讓人暗中調查我……,究竟怎麼回事呀?”
“這個,你不要問,”一聽高毛這話,肖子鑫臉色一變,吧嗒一下把另外一張臉色掛出來了,心裡也不由得一驚。看來,之前自己還真的小看這個傢伙了??
自己讓安心安排人調查高毛的仿古一條街的事情,他怎麼會知道?
“有些事,該你們知道的公安局自然而然會開會說一下,不該你們知道的,不要亂說亂問。不是我說呢啊,高毛,你也算是仿古一條街上的一個大老闆,老江湖了,公安局裡的工作、紀律和規定你不懂嗎?你瞅瞅你前段時間和這段時間乾的這些事,都30多奪四的人了,應該穩定、穩重一些了。”
高毛一愣,他心裡真是沒想到肖子鑫會這樣說,孫偉局長再怎麼着,那麼牛逼的一個人,雖然到現在跟自己也沒在一起喝過酒,暗中給送錢也不收,可是,畢竟大面子上大家都還晾得過去啊!沒想到,這個叫肖子鑫的原縣委辦副主任——如今的公安局肖政委,居然一見面就來了這麼一套!
我靠,你媽呀……雖然他對肖子鑫的正直與狠勁兒太過熟悉,可是畢竟懸圃縣還從來沒有人對自己這麼不客氣過。
真是給臉不要臉麼?尼瑪呀!
“呵呵,我怎麼就不能問?”一瞬間,高毛的牛叉個性和驢脾氣也上來了,毒火攻心,語氣上也讓肖子鑫有點兒吃驚和受不了,“我們在仿古一條街做的是正經生意,雖然是夜總會,但是那也是國家明令允許的哈!對不對肖政委?”
“明令允許,沒錯,”肖子鑫更不客氣,既然如此,話趕話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他口氣一凜:“國家和法律絕不允許夜總會和仿古一條街上任何人組織容留賣淫嫖娼……”
肖子鑫意識到自己言重,畢竟目前爲止,安心他們刑警大隊的工作還在暗中進行中,不可意氣用事。
他話鋒一轉道:“鄧老爺子的孫女是怎麼回事?”
“那個事……,可能是我手下的人乾的,這麼多天那個老爺子老太太一家人也上我家鬧過幾次了,我和你們公安局的一些人也是朋友,更是哥們,你們不也是正在處理嗎?怎麼,她有沒有精神病,爲什麼好模好樣的就到我家夜總會去跟男人玩去了,誰送的,啥目的,我關心一下,問一下不行嗎?”
“出去!”
話音沒落,不料肖子鑫虎地一下子就挺立起來,手一指高毛的鼻子尖,大怒。
這幾乎都讓肖子鑫本人感到意外,也是他自從大學畢業參加縣政府信訪辦、政府辦和縣委辦工作之後這些年來首次突然不可遏制地暴發自己的脾氣!
這個聲音可是有點兒大了,霹靂一樣聲震屋脊,居然把沒有防備的高毛嚇了一跳,一哆嗦,然後也虎地一下子竄起來。
肖子鑫的辦公室門本來是關着的,可是剛剛他的這個聲音的確是太大了,走廊上和其他辦公室的人一下子都聽到了,有人跑進來,看見肖子鑫和高毛就象兩個鬥架的公雞,只差點沒動手動腳糾纏到一起了。這可讓人吃驚不小,衆人——尤其是局裡的所有男女同事有誰不知道,肖子鑫沒人敢惹,那高毛就是好惹的麼?
當然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