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闖五關

幾步外,一個雙鬟使女,眉目娟好,扶着門吃吃而笑:

“李英雄,你在夢裡又是翻滾又是手舞足蹈,像着了魔一般!”

“你、你們是誰?”

李靖看着這兩個陌生女子,訕訕道。雖未看清自己懷裡的女子面目,但從側面目中餘光所見,懷裡女子睫毛頗長,雪腮微紅,光潔豔麗。

而最糟糕的是,自己目光從上向下斜視下去,透過那女人寬敞的綠衫羅衣圓領口,可見那女子**墳起,宛圓美妙如春夢。

“我們都是楚國公派來侍候英雄你的。”那使女道,“我叫蘭兒,你至今還摟着不放的,是綠綺姊姊。”

李靖聞言,如怕燙似的趕緊縮手,向後躍起,卻見自己只穿着犢鼻褲兒,露出兩條健壯的腿兒,連膝下小腿上那道新添的被槍劃過的槍傷傷疤,也顯露無遺。

李靖不由大窘,急拉過牀上被子往腰中一卷,盤腿坐下,危襟正坐。

綠綺與蘭兒雙雙行參拜之禮:“楚國公司徒府着小女子綠綺、蘭兒,前來侍候英雄。”

坐着的李靖猶自顯得高大,結實,雄健,微帶圓形的國字臉上,額角突出,圓滿,寬大,顯得具有智慧。劍眉虎目,鼻若懸膽,高挺的鼻樑上,卻有着瑩然之光,也不知是汗,是油,卻覺如良玉,若真珠。

李靖道:“承楚公高情,李靖有謝了。”

“想我李靖,官居下品,腰無分文,流落長安而已,如何敢當楚公垂青如此?”

綠綺說:“楚公說了,三原李公子,雖沉淹下僚,鬱不得志,但有大才。現下居京城,也是有所圖謀。一旦得勢,便是龍翔大海,虎嘯南山,風雲之勢,席捲天下。以後官位之高,功勳之高,便楚公自己也不能過之。因此,龍困淺灘,濟之於水,虎之在柙,毋令侮狎,此獲福免禍之道。楚公與柱國將軍楊大人遣小女子前來時,再三吩咐,務要把李公子待候好。”

蘭兒說:“本來,你大醉之後,你朋友蒲山公李密、晉陽縣令劉大人已爲你安排下寓所,就近憩息。被柱國將軍趕來,接你來此處,向蒲山公他們說:藥師當爲司徒府之客,此後,不敢再勞兩位代爲照拂。蒲山公、劉大人兩人在門外徘徊再三,纔始離去。臨行有言:若公子你對他們有所存念,自可過去看望他們。既是楚公之客,他們就不便貿然登門了。”

李靖聞言,心下當即明白:原來是楚國公楊素父子以勢“邀”客,把自己從李密處“奪”過來了。

綠綺見李靖目光驟然一深,神情沉肅,當下嫣然一笑,接言道:“但公子切莫以爲楚公恃勢奪客,公子要去什麼地方,楚公與楊將軍都吩咐過了,叫下人們及時備車馬供公子出行,不予過問。公子自可與長安人物自由交遊。”

“下人。車馬。”李靖聞言大奇,打量房間陳設,卻見房間雅潔清淨,壁上掛着自己寶劍,還有文案琴幾,插架書畫,周銅漢玉,泠然有光,古意盎然。

雖看上去清雅,卻只有權貴鉅富之室,纔有如此陳設,即一件小小漢玉周銅,也當有連城之價。

“這是什麼地方?”李靖問。

“好教公子知道,這是楚公在司竹園的一處宅第。本爲楚公自己賞心之館,現在撥與公子使用。整座宅子,有廳房十一間,一園一榭一臺一亭,亭名‘聽蟬’。”綠綺道。

“共有下人九名,一名廚師,一名車伕,一名健僕,一名護院,一個總管,以及我們兩個在內的四個宮女。我們俱歸公子使喚。”蘭兒伶牙俐齒,搶言道。

“總管處存放着楚公送來的錢十萬緡,絹五十匹,宅中有各地美酒五十壇。這一切悉由公子支配。舉凡公子衣食住行,日常所需,我們願隨時爲公子效勞。”綠綺說。

“你們,宮女?”李靖看着綠綺、蘭兒。

“不但我們,還有兩位在外面,我們四個,都是皇帝賜給楚公的宮女。來時尚小,轉眼之間,在楚公府上也逾十年了。”

蘭兒答道。

李靖聞言,輕輕以拳擊額,笑道:“李某宿醉尚存,頭還有些暈。先來盞酒,潤潤喉,醒醒神。”

綠綺輕輕擊掌,向外道:“進美酒。”

卻聽外面衣裙悉然,環佩丁令,兩個美貌宮女,一著粉衫,一著黃裳,細步輕盈,香風微蕩,提着食籃進來,向李靖斂衽一福,打開食籃,靈巧利落地取出碟兒盤兒佈菜,卻是六個碟子,分盛着六道菜:“蕃體間縷寶相肝”、“羊皮花絲”、“小天穌”、“五生盤”“逡巡醬”“加料鹽花魚屑”。

菜甫布畢,蘭兒從門外捧進一張黑底金漆食盤,上放着四種美酒,分以白玉盞、青銅尊、犀角杯、象牙觥盛之。

蘭兒道:“這是‘烏程若下春’‘京城西市腔’‘蝦陵郎官清’與‘嶺南博羅’四種美酒,若不中意,廚中尚有‘劍南燒春’‘滎陽土窟春’郢州‘富水’等各地名酒,但憑公子所擇。”

李靖道:“在下在馬邑,倒愛飲一種名叫‘萬里春’的酒,酒性勁烈,不知有不?”

蘭兒說:“有。馬上爲公子取來。”

李靖道:“好,請先取五壇來,把宅中所有人都叫上,李靖要與大家同醉!”

司徒府書房。楊素與楊玄感父子在對話。

楊素問:“這李靖幾日來作何動靜?”

楊玄感說:“據綠綺所報,李靖這些日子來,除了遊歷大興長安市景,便是鎮日在家與衆人飲酒,談天說地。”

楊素眉頭略皺:“哦?”

楊玄感說:“不過放心,綠綺由‘獨孤城’中派出,本對我司徒府所知不多,而且口風頗緊,爲人機警,自不會泄露我府中機密。”

楊素眉頭舒展開,喝了一口茶:“那她有沒從李靖處套出些什麼沒有?”

楊玄感說:“經過我們綜合各方面的資料,加上綠綺由李靖處套到的情況,基本把李靖從太原來大興告發的一路上打敗李淵三路人馬圍追堵截的過程給摸清了。”

楊素說:“太原唐公,出動了不少高手?”

楊玄感道:“先是李淵堂弟李孝恭、李淵妻兄長孫無忌與長孫無忌的族叔長孫順德三人率衆攔截。被李靖接下長孫無忌連珠三箭而闖過。”

楊素問:“長孫無忌箭技得其父長孫晟幾分真傳?”

楊玄感說:“十分。”

楊素說:“想當年,長孫晟生性聰明,博覽羣書,精擅騎射,北周貴族弟子無不崇尚武功,平時相聚即較量武技,然騎射無一是長孫晟對手。長孫晟十八歲入宮當宿衛,當時還是隋公的普六茹堅還沒攀冒我們弘農楊家的姓,與長孫晟作一席談後,攜着他的手對大家說:長孫郎武藝超羣,剛纔與他一談,才知道他頗有謀略,若讓他帶兵,未來名將一就是這小子了!北周宣帝時,突厥沙鉢略可汗向我北周求和親,北周便以趙王宇文招之女千金公主出嫁。宣帝爲向沙鉢略顯示自己的實力,便精心選擇武功高強的人充當使臣,長孫晟被選爲副使,與正使宇文神舉護送公主出塞。精通武藝的長孫晟很受沙鉢略可汗尊敬,常邀他出去打獵。有次出獵,見到空中兩隻大雕在爭搶一塊肉食,沙鉢略隨手取出兩支箭交給長孫晟,長孫晟縱馬上前,彎弓搭箭,一箭射出,雙鵰俱落。把沙鉢略可汗佩服得五體投地,吩咐貴族子弟都和長孫晟交朋友,藉機學習長孫晟神箭之技。想那長孫無忌既得其父十分箭技,發箭準頭拿捏時分自然無不到位了!”

“是,只是膂力較之其父略有不足。若這三箭爲長孫晟所發,李靖能否闖過第一關,就難說了。”楊玄感說。

楊素說:“李靖既出太原,李淵堵截李靖的第二路人馬,一定是李淵的女婿女兒、正在平陽經營的柴紹夫婦了。”

楊玄感點頭:“爹真料事如神。確實,李淵的第二路出來攔截李靖的人馬,正是大俠柴紹夫婦所率人馬。”

“從太原到京城,必經平陽。平陽臨汾,又稱晉州。其地東連上黨,西略黃河,南通汴洛,北阻太原,枕太嶽、呂梁之高峰而臨汾、澮之淵深,自古爲襟帶河汾、翼蔽關洛的兵家要地。若李淵起兵,西指關中,必先取晉州。皇帝若準李靖的告發而用李靖爲將征討唐公,李靖必與李淵在平陽蒲州間展開惡戰。李靖既有名將才具,自不能在西行道上,不對這必經的兵家要地留心,爲他日統兵作準備。也只有這樣,柴紹纔會有攔截之機。否則,早就讓李靖繞道而過了。”楊素道,“不知此戰又如何?”

“柴紹夫婦與家將之首馮三寶,三人惡鬥李靖,李靖雖然吃了一槍,但還是被他突圍而去。”

“柴紹號稱大俠,槍法一絕,其夫人李氏,地堂雙刀,向無對手。馮三寶鐵棍,膂力驚人。這三人聯手,還是留不住李靖一人一槍一馬,可見李靖武藝,縱加以百萬之衆,亦難擋留了。”楊素感嘆。

“兩關俱失,第三關李家高手盡出。李神通,侯君集,李世民,李元吉,候李靖於臨晉關。”

“臨晉關在蒲州之地,可不正是蒲山公李密的封邑所在?”楊素道。

“是。這蒲州地勢險要。古稱蒲阪,到北周置蒲州,到我大隋大業年間,依古而稱河東郡。蒲之爲郡,被河山之固,介雍豫之交。方春秋戰國之時,詭諸得之以疆其國,重耳得之以抗秦,魏斯得之而雄三晉。以山西言,則爲並、汾之外戶而障其南,以大勢論,則爲關中陝洛之樞而扼其要。當黃河彎曲處的這蒲州,實爲爭雄關東關西之噤喉。這也正是兒與蒲山公李密傾心交結的一大原因。”楊玄感道。

楊素點頭:“當年,曹操西擊馬超。馬超、韓遂擁兵十萬,在潼關嚴陣以待。曹軍大將徐晃對曹操說,‘馬**守潼關,而不派兵加強蒲津,知其無謀也。’於是曹操率軍佯爲潼親北渡黃河,吸引敵軍前來阻擊,然後乘混戰之際,潛調主力於蒲津渡河,遂大破馬超,馬超只好割地求和。臨晉關本名大荔關,秦取得該地後,築高壘以臨晉國,故稱臨晉。當年蕭寶寅佔據關中,魏大將長孫稚奉命征討,謀士楊侃雲,‘潼關險要,守禦已固,無所施其智勇,不如北走蒲阪,渡河而西,入其腹心,置兵死地,則華州之圍不戰自解,潼關之守,必內顧而走,支節既解,長安可坐取也。’稚從其言,蕭寶寅遂敗散,不可收拾。”

楊玄感說:“想當年越王楊諒在太原舉兵反,其部將裴文安不無見識,向楊諒建議道:‘今率精銳,直入蒲津,以大軍繼後,風行電擊,頓於灞上,咸陽以東,指揮可定,京師震憂,誰敢不從?’此計可謂高明之極!惜楊諒見識不及於此,而只是遣將領斷河橋,守蒲州,於是大人揮軍銜枚潛濟,楊諒十數萬大軍,終被滅於大人之手。”

楊玄感所說的,是楊素所指揮的諸多戰役中“三大得意之戰”之一,聞言拈鬚微笑:“漢王楊諒,智勇俱在人下,若不是史萬歲威名,哪有他退突厥之功?遇上老夫,他自是死路一條了。”

楊素說至此,一嘆:“李淵遣其精銳候李靖於蒲州臨晉關,李靖難過了。”

楊玄感說:“李靖奮其智勇,與李世民等約鬥三陣。第一陣與李淵堂弟、俠王李神通鬥拳勇。第二陣與李元吉、侯君集鬥槍。第三陣,與李世民鬥箭技。”

“李神通武功高強,大擒拿手放眼天下無對手,李靖取勝不易。”楊素道。

“是,正如大人所料。李靖難以取勝。但李靖自創一路‘分筋錯骨手’,又稱之爲‘帳中手搏技’、‘寢牀擒拿小手’,動作幅度甚小,用力不大,然中肯扼要,取敵要害,批亢搗虛,十分厲害。俠王李神通要勝李靖,也難比登天。最後被李世民判爲平手。”

“第二陣怎地是以二戰一?”楊素道,“侯君集乃虎狼之將,李元吉爲負勇之將。以李靖武功,一比一或可平手,以一敵二,敗多勝少了。”

“此正是李靖高明之處。他向兩人挑戰,有意激怒以武勇雄霸並汾的李元吉,李元吉血氣之勇,怎敵李靖以靜制動,後發制人的沉潛?而本來是軍中勇將的侯君集,不敢與李元吉爭雄,反一身功力只能使出三四分,連一半也不到,戰力大打折扣,反讓李靖得形勢之利,以逸待勞,以負傷之軀,分別擊敗兩人於一戰之中。”

楊素擊節叫絕:“第一陣平手,第二陣勝,第三陣便負於李世民,李靖也是平局。這三陣之戰,他已穩立不敗之地,又叫敵方無後備之軍。這第二陣叫陣,可爲此三戰之關鍵,足見謀算高明!”

“更絕的是第三陣,李世民只射出一箭,李靖硬受了他一箭。未加躲閃。李世民一箭之後便收手,與李靖打賭,放李靖入京告狀,一賭李靖不能準時入京,二賭李靖告發無果。如果李靖不能準時到京,便不必再告發了,以後終身受李世民所節制;若能準時入京,則可以再告發,但若皇帝不接受告發,則李靖以後歸唐公節制。”

“這有區別嗎?”楊素聽楊玄感說至此,問道。

“有所區別。李世民爲唐公次子,唐公還有世子建成,三子元霸,四子元吉等二十二個兒子。受李世民所節制,則爲李世民一人之轄,爲其私將。受唐公所節制,則爲唐公之將,建成、世民、元吉等均可在受唐公調遣之下節制李靖,則李靖爲唐公之部將,而非世民私將。唐公聞李靖告發,怒發三路兵攔截,要斬殺李靖。作唐公之部將,則比世民之私將,難度又大,將來職責也更大。”

“據說李世民神臂弓,大弓勁箭,擊中之物,無不洞穿,應聲而倒。便十張牛皮重疊,也能一箭穿之!李靖如何能受得世民此箭?”

“我原先也以爲傳來消息有誤,世民神箭之下,李靖既中箭胸門,安能無事?通過綠綺套問,才知李靖是早就有備而來,在戰袍之內,暗穿了其舅父贈他的、狻猊軟筋絲、天蠶絲與五金之絲合織編的軟甲‘狻猊天蠶金軟甲’,那軟甲其韌堅,更在金甲之上,爲天下第一軟甲。仗着軟甲護體,李靖以絕頂內功,硬受世民一箭,乘世民震驚之際,以‘忠臣義將,自有神鬼呵護’之說來誆騙世民,使得世民將信將疑,遂有後來打賭之說。”

“世民大箭,勁銳沉雄,那麼李靖中了一箭,到底如何呢?”楊素問。

楊玄感說:“被稱爲軟甲第一的‘金軟甲’,也被箭射穿了一個豆大的孔,給李靖留下了一個半寸深的傷口。李靖中箭後,內力大傷,非三個月不能復元。大概劉文靜就是對李世民神箭非常有信心,料李靖必會中途停下療治內傷,纔打賭李靖不能準時到京的。結果還是給李靖一路上鬥智鬥勇,逃過俠王李神通傳‘綠林令’所安排的數次刺殺狙擊,終究還是順利入了京。”

楊素聞言,點頭:“怪道我看到李靖,覺得他經脈受損,內力不足,真氣氣機駁雜不純,原來是他宿傷未愈。不知過了黃河,來關中路上,都有那些人向李靖出了手?”

這些人受李神通之令出手,自然便是傾向唐國公李淵的江湖勢力,楊素不能不問。

“受李神通之約,向李靖出手的是京師大俠史萬寶及向善志、丘師利等數批人馬。”楊玄感說,“作爲制約,兒已聯絡山東豪傑,已得山東十數路俠義道、武林門派與江湖幫會應諾,願助我弘農楊家恢復中原江左文化正統,不願普六茹氏、大野氏這等胡人等永遠竊踞上流。”

原來,隋主楊堅本姓胡姓普六茹、唐公李淵之李家亦出自代北大野氏所改的李姓,與北周宇文氏等,都出自胡族。晉室東渡,衣冠南遷,中原文化道統,移遷播生江左、山東。士族閥閱,向看不起以悍勇蠻力與血腥屠殺所獲得江山的胡人君臣,載郡望世家大族的貴族百家姓氏,鄙夷擯斥胡人權貴入譜。這些世家望族,自然希望士族的楊家重複舊規。

楊素說:“很好。只是君子待時而作。將來規復的盛況,爲父是看不到了。”楊素說至此,吩咐楊玄感,“這個李靖,他要留下向皇帝告發,由他直接說,勝於我們說。若有其他人對李靖不利,你得先爲他剷除禍害。”

父子正說話間,楊萬頃進來稟道:“爹,哥,這個李靖,跑掉了!”

“什麼,李靖走掉了?他到哪裡去了?”楊玄感問。

楊萬頃說:“他離開了司竹園,留下了一封信給父親大人與哥你。”說話間,將一封書信遞上。

楊玄感一目十行,看過書信,遞向楊素。

楊素看過,沉吟道:“他想不偏不倚,獨立朝野黨爭之外。這樣也好,他若告發李淵,引發皇帝發怒,皇帝不會遷怒於我們,認爲他是我們指使。他若告發成功,我們還要引薦他爲皇帝帶兵,征討李淵。”

楊素說至此,臉色一陰:“不過此人大才,兒啊,你們要切記,不要與他疆場相見。要麼把他爭取過來,爲我們所用。要麼,在他成爲別人統兵大將之前,先將他除去,不可讓他爲其他人所得!”

楊素隨即轉向楊玄感:

“李靖離開之後,都在做些什麼?要請綠綺等時刻查清,凡關於李靖之事,事無論鉅細大小,悉加上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