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潤似乎不太想和我接觸,她說完那聲沒有,就打算轉身走開,賀渠問她容恪今晚還來不來,她想了下說,“他太累了,傍晚就睡下了,應該不會過來。”
賀渠蹙了蹙眉,“母親大壽他也不露面嗎。他到底怎麼回事,賀潤,他性子太冷淡,話也不多,更不要說體貼你什麼,你能保證和他過一輩子不遭受冷落嗎?”
賀潤護夫心切根本容不得別人說紀容恪半點不是,哪怕是哥哥也不行,她垮了小臉,語氣也有點不高興,“他累啊,哥哥剛纔還說過年都不回來了,世上有多少老人不過壽辰,可不過春節的有幾個啊。這麼重要的節日你都不來,容恪只是缺席一個壽宴而已,說句不中聽的,母親也不是他母親,隔着一層血緣,我也不好強求。他不喜歡笑,就算我逼着過來了,他沉着臉反而讓母親心裡不痛快。”
賀渠大約沒見過自己妹妹說這麼多話,賀潤似乎是一個嘴很笨的女人,她難得說得這麼流利,賀渠沒忍住笑出來,“好,我多嘴,快別垮着臉了。”
賀潤伸出手戳了戳賀渠的胸口。“哥哥見了他也不要爲難,否則等你給我找了嫂子,我一定會把你上幼兒園那些事都說出去,毫不留情。”
賀渠臉上一變,他握住賀潤的手,眼神明暗閃爍了兩下,“多少年前的事,早知道我就不告訴你了。”
“尿牀本來也…”
賀潤話沒說完,賀渠忽然將一塊糕點塞進她嘴裡,把她後半句話活活堵了回去,賀潤笑得眼睛彎了彎,她捂着嘴吧轉身走開,賀渠白皙的皮膚上氤氳開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紅,我忍住笑。我從桌上拿起一片獨立包裝的溼巾,遞到他面前,他看了眼有些不解,我指了指他臉上有紅潤的地方,“沒關係,非禮勿言我懂,賀法官。”
賀渠在聽完我這句意味深長的話後臉立刻深了一層緋紅,他接過去撕開在額頭與鼻翼上擦了擦,“賀潤喜歡誹謗我,其實並沒有。”
我從桌子上挑揀了一些食物放在拼盤裡,我拉開一把椅子坐下,賀渠見我不再講那個令他有些難堪的話題,他也在我旁邊坐下,我吃着涼菜時候他忽然問我,“你買的那些嬰兒用品,是給自己還是朋友?”
我拿着叉子的手在脣邊頓住,我保持這個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他說,“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探聽你隱私。”
“沒關係。”我用叉子在脣上來回滑了滑,面不改色的撒謊,“我給我朋友買的,打算帶給她的禮物,她快要生了。”
賀渠笑着說,“女孩子天性,會很喜歡小孩。”
“賀先生喜歡嗎。”
賀渠微笑思索了片刻,“應該也會愛屋及烏,如果深愛一個女人。我會喜歡我們的孩子。因爲這是她給我生的。”
我有些悵惘說,“如果不深愛一個女人,即便他愛孩子,也不會急於給孩子一個名分,對嗎。”
賀渠想了很久,他有些遲疑,“差不多是這樣,畢竟男人接觸孩子母親的時間更久,而不是孩子。如果非常深愛,名分是必然的。”
我盯着手上握住的叉子笑出來,面前陳列的酒杯,有的很滿,有的早已經空了,杯身倒映出我的臉。那張愁容慘淡的臉,我覺得我好像老了,一夕之間被折磨得失去了神采,我還不到二十四歲,可我卻覺得自己吃透了滄桑。
賀渠陪我聊了許久,他很健談,也非常有思想與深度,我們聊到最有興致時,賀夫人身邊的保姆找到這邊請他過去,他有些意猶未盡,也覺得放我一個人在這裡很失禮,他畢竟是壽宴的少主人,我不停說沒關係,他這纔跟着保姆離開。
我坐在燈光下,又自顧自喝了很多水,我本想喝酒的,可我想到孩子還在飽受我體內的毒癮折磨,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去,除非實在拒絕不了的酒席,否則我也不敢再灌入,我將所有杯子都從我面前推開,那暗紅色的液體吸引着我蠱惑着我,讓我忍不住想要感受酩酊大醉的暢快與刺激,將這一切紛擾和背叛都忘掉。
女人憂傷時,總會想到哭一場或者醉一場,前者釋放了靈魂,後者麻木了思想。
何堂主和柏堂主不想太惹人注目,萬一被追問起紀容恪及紀氏現在的情況他們不好作答,所以在我和賀渠聊天時,他們就一起下樓到門外車裡等我,我從茶酒區起身,看了一眼前面仍舊熱鬧不已的區域,每個人臉上都是興致勃勃的笑容,彼此間談笑風生,賀家四口人坐在第一張圓桌上,晚宴纔剛剛開始,然而我卻有些累了,我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悄無聲息的循着記憶裡走進來的原路摸索出去。
我站在電梯外面等了很久始終不見數字彈動,好像是卡在了一層,我詢問旁邊駐守的特警怎麼回事,他告訴我今晚賓客太多。電梯出了點故障正在維修,只能走樓梯,我朝他道了謝,轉身往空空蕩蕩的安全通道走過去,樓梯口臨時掛了一盞白色管燈照明,石灰地和牆壁在白光映射下顯得尤爲慘淡驚悚,我朝樓下喊了一嗓子。迴音飄飄忽忽,給何堂主打電話讓他來接我有點小題大做,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這點膽量沒有,怎麼掌管紀氏,我深吸一口氣仗着膽子扶住樓梯扶手,一層層臺階小心翼翼往下邁。
我走到一二樓之間的平臺。樓上的燈光遠了,變得更加昏暗,底下一片漆黑,延伸出去很長一截纔到彩光籠罩的走廊,我打開手包想把手機拿出來照明,就在這時,我嘴巴忽然被人從背後捂住。他手臂夾住我整個身體,拖拉着我朝角落後退,我本能的揮舞手臂要去打他,可他沒有反擊我,反而在小心躲避,他一隻手掌扣在我腹部,防止觸碰和撞擊。他這個微不可察的動作讓我忽然間想到了什麼,我深深嗅了嗅他手心的氣息,煙味,濃烈的煙味,還夾雜一絲隱約的酒香。
這味道化爲灰燼我也不會忘掉,我頓時放棄了所有掙扎,他見我安靜下來。他抱着我避到一側的牆根角落,他正面傾身朝我覆蓋下來,他一條手臂撐在我身側將我禁錮在他的加持和圈禁下,另外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二樓微弱的燈光被他高大身體遮擋得嚴嚴實實,投下一片影影綽綽的陰影。
“離賀渠遠點。”
他吐出這五個字,我有些茫然和莫名其妙,我和賀渠今天才認識,也不算熟悉,馬馬虎虎聊得來,總共加起來沒有超過兩個小時,他發出這樣警告讓我不明所以,我反問他,“和你有什麼關係?”
挺好的一句話。在我充滿了敵意和憤怒的腔調下紀容恪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他目光掃了一眼我腹部,“懷着我的孩子,誰允許你和別的男人走這麼近?”
他不說還好,他這樣一說,我的委屈我的壓抑我的崩潰都排山倒海而來,我死死推拒在他胸膛。恨不得將他推倒,“原來你還知道這是你的孩子,可你是否做到了讓我覺得你是他父親的事,紀容恪,我等了這麼久,我每日沉淪在你死了的絕望中,我連呼吸都要用盡全身力氣,我真的熬不下去了,紀氏像一座山,重重壓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要找誰來保護我,我必須猶如一條狗依附着霍硯塵,我曾以爲我苦盡甘來,原來你命裡的一切打算都和我無關。”
紀容恪蹙眉看着我。我身體死死貼住牆壁,我們對視了片刻,我忽然想到什麼,我手伸出猛地將他西裝和襯衣都扒掉,我拼了命的向手臂兩側撕扯,露出他肩膀和胸膛,他沒有抵抗我。只是任由我對他拳打腳踢瘋狂撕咬,在我看到他肩膀那道深深的疤痕時,我所有猖狂的動作戛然而止,我盯着傷疤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我全身都冰冷下來,只剩下一絲劇烈顫抖的餘溫,我眼眶不受控制的一紅。接着便婆娑淚下。
“紀容恪你還真是沒有心沒有血,我以爲你危在旦夕,我也以爲你真的被顧溫南謀害,我所有的以爲都是怕你出事,都是用我最悽慘的想象猜測你的結局,我不斷問自己如果真的我該怎麼辦,我怎樣在這樣的亂世求得自保,保住自己保住孩子保住你的產業,可你卻早已不聲不響娶了美嬌娘,過上了你全新的生活,我馮錦這輩子只有過兩個男人,也栽在男人身上兩次,我只希望第三個男人,許我婚姻許我安穩,哪怕他再無能,他可以對我好就行。這是你和姜環給我的教訓。”
我將襯衣和西裝往上推了推,歪歪扭扭穿在他身上,我轉身想走,在我經過他身邊時,他忽然將我一把扯住,我來不及反應什麼,他已經把我壓在牆壁上狠狠吻下來,他的吻帶着侵略性,帶着強烈佔有的味道,他口中所有含着煙霧的唾液都經過舌尖抵入我口中,無論我怎樣掙扎和抗拒,都無濟於事,我被他蠻橫的吻幾乎逼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