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之巔,青白玉衣臨風而立。
無殤遠目眺望:“數萬年前,這裡也曾是一片綠茵碧草,似錦繁花。如今竟荒蕪如瘠,時過境遷,不過如是。”
天離望着自己手中長劍,悠思深遠:“迷香幻境中殺了幻化出的你以破陷阱時,我便一直擔心有這麼一天。可這一天還是來了,與你爲敵,是我最不願做的事。”
“有時我會好奇,若不相識,那你我交手,公平全力,究竟誰勝誰負,也未可知。”無殤驀然苦笑,“可惜沒有這個機會。你受了重傷,不會是我對手。”
天離輕嘆又道:“至少你可當我從未與你相識,不用留情。”
無殤取下幽冥玉幻化成劍:“天離……對不起。”劍光閃爍,恍如萬劍刺出。
天離揮劍破招,施盡渾身法術。但無殤所說不錯,他已受重傷,確實不能與之相抗。
“你取我靈魄後,是否能放過魅兒?”
“除非必要,我也不想傷她。有你和人皇妖王靈魄,足夠。”
“好,知己一場,我成全你。我的命,來拿吧!”天離突然收手,萬劍寒光穿過,口中涌上獻血,身應劍光倒下。
無殤緩緩走到他面前,似乎每步都是煎熬,幽冥劍高舉,他闔上眼,刺入天離心口。靈魄會隨着幽冥劍進入幽冥玉中,無殤放開手,就那麼呆站着,一時失了魂。
結界散開,素荷攜魅兒剛剛落地,魅兒便一下癱軟在天離身側,拍着他的臉,驚恐叫道:“天離!天離!”
天離毫無反應,魅兒目光移到他胸口劍上,心中怨起,站起身雙手將劍拔出,扔到無殤面前。
“魅兒。”無殤望着魅兒隆起腹部,“入宮前,我並不知你與李軒之事,否則,絕不會讓你看到。”
“只是不讓我看到,你還是會做!”魅兒指着天離面朝無殤斥問, “這是何人?被你所殺之人是誰?”
“天離。”無殤沒有動氣,任由魅兒怒火襲來。
“你既知是天離,爲何要這麼做?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讓無殤殺了天離!魔界中我們三人修成最早,你與天離又在我之前結識,萬年的感情,你竟也下的去手!”
“我說過,爲破萬血魔珠只能如此。”
“你口中的解釋,我根本就不信。你不是魅兒認識的那個朋友,更不是魅兒深愛的那個無殤。你到底是誰?是不是素荷對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無殤面色陰沉:“你怎能說她!”
“你能殺天離,天地間便沒有什麼是你做不出的。”魅兒苦笑着搖頭,“不知爲什麼,你殺了天離,欲要我性命,我卻到現在心裡還喜歡着你。不過我會給自己時間,去糾正這個錯誤。”魅兒將天離橫抱起。
“你要去哪?”素荷問道。
魅兒翻眼看着素荷:“不勞你費心。如今我已不會再同你爭奪無殤,你大可放心!我無法替天離報仇,至少也要帶他屍身回魔界,給他尋一處安寧。”言盡,魅兒猛然對天朝嚎,似傾盡所有力氣。她身子漸軟,正欲癱倒剎那法力悉回,則旋身不見。
素荷朝前跑了兩步,於她離開處停下。滿地血跡和嘶聲力竭的怒吼,是她捨棄己胎的痛苦與揪心。素荷咬着脣,閉目時數滴清淚落下:“我施法,於雲霧中和魅兒聽清了你的話。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傷害了太多。”
無殤望着棄於身前的幽冥劍面容痛苦:“早知道,我根本不該去找她。”
素荷慢慢回身:“天離……你真的這麼做了?”
無殤望着素荷,眸中盡是沉重揹負:“你覺得,我會如此嗎?”
“魅兒對你的判斷是對的,只是到最後她自己都不相信。”素荷深嘆口氣,二人之間似乎空氣連都繃緊了弦,怕一碰就斷,“但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你說過,再不騙我。”
無殤嚥了口氣:“我從沒打算騙你,只是一切太快,未來及告訴你,未來及告訴魅兒。”
“人魔之子,爲天地不容。若無今事,縱然她來日將胎兒生下,六界爲了規矩、安危,也不會容納。到時翻雲覆雨,新兒坎坷一生,這般又未嘗不是善事。”素荷緩緩開口,將無殤低垂的頭搭在自己肩上,這一路,他太過疲憊。可如今,他又將自己逼入這般田地,日後怕是更無安休之日。
“素荷,他們暫時找不到這。你坐下來,我都告訴你。咳咳!”無殤猛然咳了幾口,嘴角滲出血跡,“他們不傻,自然要做的像些。”
山癲之上,殘血如點綴紅花,蔓延在舊時的離離之原。
魅兒滿身是血回到鬼界,鬼界一如她此刻心中荒蕪,形影莫見。彈指燃起兩旁燭火,她拖着身子朝正殿步步走去。
瓔珞躲在暗處,看到魅兒後數步並做一步來到她身前俯身跪下:“鬼主,您回來了!天離大人和無殤大人呢?”
“不要提他們!”魅兒重重拍向昔日寶座扶欄,揚起一陣灰塵,“這裡,怎麼成了這樣?鬼煞鬼厲呢?那些魂魄都去了哪裡?”
“鬼主,您剛回來,要不先休息一下,明日瓔珞再向您……”
“我現在問你,一個字也不要少。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聽。”魅兒面無生色,她剛剛失去昔日友人和腹中孩子,現在還有什麼需她顧慮?如今鬼界只剩下一副空殼,她既已回來,就絕不會讓它繼續被人欺辱。
“是,瓔珞領命。”瓔珞回道,將自魅兒離去後所有事悉數她聽,“不知鬼主是否知道,天帝下令,設下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