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雋見到王重生帶着碧雲巔衆人來和自己一起行事,心裡沒有絲毫的高興,只是充滿了對大哥的嫉恨!
假使是若未央,這些人無論爲情,或者爲義,哪怕只是私心驅使要投靠強勢,他都可以接受。但若未央已經死了,這些人不肯屈於自己之下也不奇怪,畢竟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等閒之輩,所以纔會值得自己期待。
但現在他們居然寧願去聽命生來愚蠢的莫暢寧,自己怎麼可能甘心?憑什麼?都是莫仙穎的兒子,都是若未央的兄弟,而且無論才智、武功,自己無一不遠勝莫暢寧。但憑什麼他得到了人們的重視,而自己在經歷了那麼久的壓抑,那麼長時間的努力之後,卻還要被無能的莫暢寧騎在頭上?
他不甘心,不認同,但也沒有辦法!現在他明白自己很難從莫暢寧手中奪走一切,那除了想辦法達成希望,更重要的就是一定要讓他消失!
這沒什麼不可能,也沒什麼不可以。連若未央那樣武功蓋世,才智卓絕,而且宅心仁厚的人都死了。一個單純,愚蠢,無能的莫暢寧,又有什麼理由來妨礙自己?
雖然滿心氣恨,但莫雋表面上對衆人仍舊極爲客氣、親熱!
王重生等人倒也不在乎他心裡怎麼想,只要辦完該辦的事,一切都不重要!
一行兩百多人分爲三路,分別繞道一路暗中度過長江,一路北上,約定時間到達衡山附近匯合。
之前朱朝陽已經得到密報,有一批後金武士喬裝之後混入了關內。於是她便通知了莫雋到其至長江匯合葉聖林的必經之路埋伏,而她自己則先一步前往暗中佈置。
一路上莫雋對王重生極爲恭敬,畢竟其原本是三義門十大堂主之一,在江湖上極有聲望。而在莫雋看來,他對乃父的忠誠和交情一定很深。所以才肯追隨若未央那麼多年,出生入死,如今又甘心輔佐無能的莫暢寧!
至於鄧佳音等碧雲巔中人,他此時心裡不禁頗有些怨恨。而另一面,他暗揣鄧佳音對若未央情根深種。而她和莫暢寧的交情,也深過自己,所以就算要拉攏也不急在一時!
衆人一路疾行,終於按照約定時間到達,匯合了所有人,仔細觀察當地情況。商量之後,衆人決定在一個幽靜的山谷中埋伏。
選擇這裡,一來是此處乃通往長江武林盟駐地的必經之路之一,且地方隱秘不易爲人察覺。另外此處乃是一路由北至南捷徑,可以減少至少半天的路程,後金援軍極有可能會經過這裡。加上這山谷之間長約一里,寬只有三丈,突然襲擊湊效的機會也很大!
這樣,衆人在此處等了一天一夜,派出的探子回報說正有一批商客打扮的人將要路過此處。
同時,另一邊朱朝陽也派了人來通知莫雋,告訴他湘南綠營兵馬已經隨時候命,讓他按照計劃行事。
莫雋聽了之後,當即找到衆人說明敵人就要到了,而自己聯絡的同道朋友也都準備妥當。
對於他能聯絡的“朋友”,王重生心裡不免存有疑慮。可此時並不是去追究這個的時候,一切也得等到事後再說。
衆人分散埋伏山谷兩側廕庇處,不久果然看到一羣商客打扮的人緩緩經過。這批人人數約有五百左右,行動極爲整齊,且其間可見有幾人身手頗爲了得!而幾輛馬路過的地面現出極深車轍,顯然扯上運送的東西非常不輕。
當下,衆人靜靜等着前隊人車經過。直到可以看到隊伍尾部,突然山谷外叢林中竄出一羣劫匪模樣的人,立刻就和這隊伍打了起來。而發現同伴遇襲,前面經過的人並未止步,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並沒太在意。
顯然這些人以爲只是碰到了些毛賊,這種事一路走來也沒少見,所以並沒當回事。
可中路的人全部進入山谷後,前隊也突然響起大片混亂聲音,而且同時不高的山頂也突然不斷滾下一片山石。
隊伍一下停滯,山石滾落,山谷兩旁埋伏的衆人當即衝出來手持兵刃奮力衝殺。
此時這行隊伍已經被分成了三段,前後只知道皆已遇險,但情形並不清楚!但很顯然,這突然的襲擊絕對是有預謀的,而且自己一方損失慘重!
不久,對方中路的這些人顯然非同一般,很快就驚醒過來,也紛紛兵刃入手迎敵。
衆人中如王重生、碧雲巔十王中人皆是當世一流高手,但與對方高手接招,一時也都難佔到上風!
此時山谷周圍到處都是廝殺聲音,三義門此番出馬的兩百多人,半個時辰不到就剩下不足三成了。而莫雋和林易二人聯手對付一個身材魁偉的六旬老者,也只能勉強招架而已!
不過此番突然襲擊,猶豫猝不及防也已經先殺了對方不少人。此時剩下的那幾十個高手,在衆人圍攻中也漸漸不支。
但王重生與對手交手的時候,心裡卻在暗暗奇怪!爲什麼始終沒見到一個莫雋提到的“朋友”?而且現在山谷前後的殺聲也已經停止,卻始終沒見有人來幫自己等人。莫雋究竟交了些什麼朋友?既然是爲國爲民的俠義之士,又何必這麼見不得人?
索性此番有碧雲巔衆人在,否則單憑莫雋這兩百來人恐怕早就讓人殺光了。而此時對方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而已,且已經被衆人分隔開圍攻。
莫雋和林易合斗的那老者,雖難取勝,但一時也還能勉強支撐!直到王重生仗劍趕到,兩人才急忙抽身出來。
眼見王重生一把金劍把自己兩人聯手也毫無優勢的對手打得左支右絀,兩人臉上都不禁泛紅!
終於,眼見同伴皆以倒地身亡,現在山谷中和對手拼命的也只剩下自己一人。而且周圍上百人圍困,自己顯然已經是毫無生望~
自認無幸,老者狠狠咬牙:“中原武林陰險卑鄙,暗箭傷人,今日老夫縱然一死,來日通天仙師也必定將爾等盡數斬殺,爲我報仇……”
王重生聽了一愣!莫雋突然喝罵:“去你的通天仙師,老子還元始天尊呢……”
本來王重生聽了那“通天仙師”之名,心裡頗爲詫異。畢竟這對手武功不簡單,但路數卻很奇特,憑自己數十年江湖閱歷竟然看不出其來歷。所以他本想先擒住此人,然後設法探明其身份。卻不想他剛把對手逼住,馬上就要下手生擒,莫雋看出便宜突然趁機一劍把此人刺死!
眼見對手倒地,王重生皺眉看向莫雋,本想責備他莽撞,可見他滿臉得意洋洋,好像此人真是他殺的一樣,當下到了嘴邊的話也全都嚥了回去。
半晌,碧雲巔的人打開馬車上的箱子,竟然發現裡面足足藏了五門火炮,以及很多炮彈。
衆人面面相覷,都不禁手心捏了把冷汗!可想而知,如果讓這隊人去和葉聖林匯合,到時候還不必去考慮對手人數增加,就這五門火炮如果轟起來,整個江湖正道還有幾個人能生還?
而發現對手出乎意外的危險,王重生更加對莫雋消息的來源感到好奇加重!但這遍地近千屍體中,除了對手,其他也都看不出什麼異常。
無奈之下,按莫雋是想把火炮帶回去自己用的,但王重生斷然阻止,吩咐手下把屍體全部集中在山谷裡,衆人退出點燃**引線。
片刻間,山谷中一陣轟天巨響,衆人雖已遠距數十丈,仍不禁感到一陣地動山搖。可如今總算是免除了一場大禍,也唯有莫雋心裡極爲惋惜!
距離預定莫暢寧向葉聖林挑戰還有十多天,當下衆人商議先到附近城裡暫時住下。
晚間王重生把鄧懷和馬義約出客棧,三人來到鎮上一家酒館,只是爲了方便說話。
三人在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夥計布好了酒菜,三人看着其實也都沒什麼胃口!
半晌,看着兩人王重生當先道:“對今日之事,兩位有何看法……?”
二人聽了對視一眼,鄧懷沉吟道:“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今天這些人雖然也沒什麼絕頂高手,但其中也有幾個武功着實了得,而且我竟然看不出他們的路數來歷!何況這些人竟然暗藏火炮入關,絕對不是尋常的金兵。但也正因如此,這些人的行蹤一定是極其隱秘的,所以普通人絕對不可能發覺!”
見馬義點頭也是同樣看法,王重生緩緩點頭道:“其實我也正是有些擔心,無論怎麼看,這些人也不是尋常江湖探子能查獲的。如果要猜,只能是朝廷軍報密探。但如果真是朝廷暗中設計,故意泄露了消息,無論莫雋是如何知道的,朝廷的目的便顯然是想利用武林!”
馬義聽了不禁氣道:“哼!那莫雋自稱有什麼朋友相助,可我卻一個幫手都沒看見。要真是俠義道上的人物,又豈會藏頭縮尾?況且今日情形佈置的極其周密,短時間就殺了光了那數百人,怎麼想都不像是尋常江湖豪客所爲,我覺得好像是讓人給算計了一樣……”
兩人其實心裡也有同感!沉吟着,鄧懷問:“王兄,相比之下,你對莫雋應該比我們更瞭解,那你可直到他和朝廷是否有關?”
王重生聽了微微蹙眉:“莫家和朝廷也算相交數代,關係密切,且先帝穆宗可以登基也算是先掌門一手促成。如果說朝廷和三義門暗中有什麼勾結,其實也並不奇怪!畢竟莫雋不是公子,只要朝廷授之厚利,他並非沒可能甘當鷹犬!”
兩人聽了相識皺眉,馬義擔心問:“難不成,這次咱們真是讓朝廷給算計了……?”
沉吟半晌,鄧懷緩緩道:“不管此事到底和朝廷有沒有關係,我倒是覺得咱們畢竟是爲江湖出的力,不用去考慮太多。就算是朝廷暗中指使了莫雋,咱們只像開始想的一樣,站穩自己的立場就行了……”
兩人聽了點點頭,王重生沉吟道:“鄧兄所言極是!只要我們自己夠堅定,也確實不用太擔心!不過我覺得此事既然可能關乎朝廷,倒也不能大意!除了我們自己要小心,我覺得也有必要多些準備……”
“王兄的意思是……月影門……?”
王重生點點頭:“不錯!大公子爲人重情重義,即使知道莫雋奸險,恐怕念及兄弟之情也難以戒備。而我們終歸還是外人,有時候很多不便。我想此番事了,兩位找個機會到莫家一趟。一來探探莫流香的心意,畢竟我們當日也想到他應另有準備。二來也把今日的事如實告知,好歹他決不至於對大公子安危坐視不理!”
兩人聽了當即點頭稱是!而說起今天這事,也確實如他們所料。朱朝陽很明白無論如何,現在首要大事就是把武林盟趕回關外。而料知後金會派人增援,她早已暗中派了密探到盛京探查。
果然,由於皇位之爭,效力於皇太極的燕雲十六寨中人,對葉聖林的求援只虛與委蛇。可多爾袞勢必不會任由葉聖林失敗,便暗中派出了自己手下最精銳的隊伍,由武林盟中人請到的世外高人一起押運五門火炮偷偷入關。
得知一切,朱朝陽暗中計劃,事先告訴了莫雋。而他選定的山谷,以及突襲計策,其實也都是朱朝陽事先囑咐的。
由衆人埋伏山谷,而山谷兩側其實早都被便裝的綠營官兵把守。只是負責擊殺前後的運送金兵,而中間的那些高手,則交給武林中人對付。可是,當然也不能讓莫雋之外的人發現官兵行跡。
不過,這也是朱朝陽有點聰明反被聰明誤,如此刻意的掩飾,豈非正是欲蓋彌彰?
半晌,三人閒談中,王重生突然想起今日對手問:“對了兩位,可曾聽說過江湖上有哪位高手名號稱爲通天的……?”
兩人聽了詫異對視,鄧懷奇道:“我兄弟倆今天也聽了那人說的,先前還想過。可見莫雋出手殺人,王兄也未加攔阻,我們還當王兄是知道那是什麼人物呢!”
王重生聽了苦笑搖頭:“哎!實不相瞞兩位,今日並非是我不阻攔,本來我是準備把那人生擒詢問的,可沒想到莫雋會突然出手,我也是猝不及防!可今天的事諸多古怪,我也不便去問他。怎麼?兩位也未曾聽過?”
鄧懷緩緩點頭:“是,從沒聽過!不過我想江湖上向來很多奇人異事,也有些自以爲是的人物喜歡誇大名號,什麼通天,什麼神仙數不勝數。可但凡有此類名號的人,往往未必真有多大能耐!”
王重生緩緩搖頭:“話雖如此,但今日此人恐非簡單!與我交手之人,其武功之高在江湖上並非多見。而相比之下,我比他至少年長二十歲,但如果真的拼命,我自問絕難輕易取勝!況且非王某自大,當今江湖上能與我交手百招的,或許也已經不多的……”
兩人聽了詫異對視,心知他所言並非狂妄自大!畢竟王重生本是莫流香同時的江湖頂尖高手,後來雖說起身份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畢竟已是時過境遷,沒人會再去追究!
但說到底,王重生一身武功可不是假的,至少鄧懷和馬義兩人是自認非其對手!且想起今日所見對手,武功路數皆非熟悉,但身手卻都不弱。可當今江湖上又有什麼門派會有那麼多厲害人物?
聽那人最後所言,對那“通天仙師”的崇敬絕非一般,可見那號爲“通天”之人,一定不是普通角色!難道又有什麼世外高人,終於不甘寂寞,打算衝出江湖,而且還做了後金爪牙?如果真是這樣,即便打退了武林盟,但恐怕之後的情況也不會如預期能暫時平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