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兩大高手的一場巔峰對決，令有幸觀戰的每個人都很滿足。不過很明顯的一點，這份滿足僅只在於耳目愉悅！可以說甚至連若未央一直親信的嶽書豪等人，都覺得不該這麼輕易放走德川家聲，可是又有誰能改變若未央的決定？
正如他從未對別人提過要求，也不會有人能改變他的意圖。人會因爲不適應而害怕，但也會爲習慣而適應，對待“寂寞”尤其如此！
若未央從不害怕孤獨或者寂寞，談不上是否適應，只是早已習慣，所以從來沒感到過害怕！
十年的出家生活，孟雨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嬌生慣養，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但她也並未流俗，並未被世俗所玷污，而是漸漸爲道家清靜無爲的思想所侵染，看淡了得失，也看淡了情愛！
對若未央，孟雨心底始終有一份顧念，也許將要終會不滅。但那已經不再是最初無限期待的佔有，而是變成了一種純潔的情誼！
這一刻，若未央感到曾經面對她時的壓力消失了，心情變得格外輕鬆！
“小雨！你變了……”
“哦？”微微一笑，孟雨反問：“變得好了？還是壞了？”
“這……，或許也談不上好壞，只是感覺你終於長大了，再不像從前一樣會讓我感到壓力！”
“你喜歡這樣？”
“當然！”
“那就好……”
見她眼裡閃過一絲調皮的神色，若未央不由心裡一緊，輕輕別開頭躲開她注視的目光！
半晌，孟雨又突然爽快一笑：“呵呵！想不到這世上還有能讓若未央不敢面對的事，這恐怕只能證明你並不如想象中捨得吧？”
若未央聽了不由一怔，驚奇的發現此時孟雨身上似乎籠罩了一層純淨，聖潔的光暈。
他立刻明白，自己想多了！但仍舊忍不住驚奇！他向來不喜歡世俗宗教，本身也是個毫無信仰可言的人。對他來說，生而爲人只不過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死亡。這條路能不能走下去，神仙一點忙也幫不上你，信仰也無能爲力，只有你自己是否有堅定繼續的決心而已！
但他也從不否認，信仰只是因爲人在很多時候會感到無能爲力，理所當然需要一個心靈寄託，而這個寄託的確在很多時候可以讓人提升勇氣！而自己所以不需要這樣的寄託，並不是因爲自己更智慧，只是自己的確天生具備了超越常人的天賦，那就是母親傳給自己的力量。
可是，如果讓他去想出一件比人修煉武功，超越潛能達到生命頂端更困難的事。那就是從宗教信仰的教條中完全浸於其中，從而達到身心超脫現實軀體跨入另外一個境界！
如果有所涉獵或許不難發現，人世間的任何一種信仰，無不是導人向善，但它們彼此之間卻似乎總是水火不容！
事實上信仰無非好壞，只是人們假神明旨意欲求不滿令潤澤人間的衆神變了樣子。由此可見，總教的教育往往更多傾向理想化，在現實人間基本寸步難行，所以能真正遵循理想超脫自我實現目標也就顯得更加難能可貴了！
而世間的廟宇、道觀是不計其數，專門供奉神明的代言人以及信衆更如過江之鯽，綿綿不絕。可是現實中真有人曾超凡入聖，飛昇成仙？也許有，但誰又見過呢？
孟雨身上此時所顯現出的氣質，已經超越了普通人認知的意境，但僅僅十年的修行就可以到達這種境界，只能說明她本身一定具備極高的天賦！比起那些日夜不輟，唸經不懈的虔誠信徒，她的境界已經遠遠超越了！
這一刻的孟雨，在若未央眼裡已經不再是個世俗中人。因爲在她身上，若未央感到了一種惺惺相惜。似乎自己什麼都不用說，就可以確定她一定明白！
事實似乎也的確如此，孟雨很能瞭解若未央此刻的心情！雖然她自己也並不完全瞭解原因，但只是非常清楚的可以感覺到，那彷彿是在一片羣山環抱的豐豔花海中，無數美麗的蝴蝶正在爲了一位不幸死去的仙女哀悼！
很難準確的描述出那種感覺，所以只能幻想一副圖畫，獨自感受！
良久，孟雨緩緩問：“你放走了德川家聲，不僅僅是你自己說的那樣吧？”
此時只有兩人，而且對着孟雨，若未央也感到自己不需要隱瞞任何秘密！
“我從沒否認過，在我心裡，一切所謂的大仁大義，天公地道都一文不值！我放走德川家聲，其一是因爲他的確是值得我尊敬的對手，這種人在世上已經沒有幾個了，所以我絕不會讓他死在無恥之徒的手上。其二，我確實有求於他，所以這事應有的報酬。當然，我並不認爲殺一個德川家聲，就真的能改變現在的情勢！”
“你又知道了什麼？”
笑了笑，若未央不無讚許嘆道：“小雨，你的確不一樣了……”
“呵呵！”
“的確！我知道了東瀛人的想法，還有他們要幹什麼。而德川家聲回去，也不會馬上就對中原發兵。就算從另外的方向開始，至少一時間不會成爲危機。但如果他今天真的死在這，一切都會變得無法掌控。東瀛也許會發生內亂，但那或許會很快加重我們的負擔！而且我不久前發現了一件事，也許真的可以讓兩國之間消弭戰禍。所以我今天放走他，無論以後怎麼樣，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比殺了他要好得多！”
雖然並不知道他有什麼要求德川家聲，也不知道他又知道了什麼，更不知道他突然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但孟雨確信，他說放走德川家聲比殺了他好，那就一定是沒錯的！
因爲從數百年來對東瀛人的認識，那些人們口中所說的“倭寇”全都是些無法無天的強盜、惡棍。但就人們所知真正的東瀛武士，無不具有言出必信的高貴品質！
所以若未央只要存在一天，德川家聲也仍舊是東瀛領袖的話，兩國之間就不會發生真正的面對面衝突。
而素以“禮儀之邦”自稱的天朝上國，如果沒有了外在的禍患，許多野心之徒也就失去了趁火打劫的機會。
想通了這些，孟雨緩緩問：“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你那義妹一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聽說阿里大軍也已經逼近了邊界，白蓮教必然會有所行動。而且朝廷對滿洲軍隊已經疲於應付了，只靠一座寧遠城苦撐，我看就算不至於很快失守，也難有餘力應付其他戰亂了！”
若未央聽得心裡暗暗讚許，間斷的描述就把天下大勢清楚明白的擺出來，孟雨的確已經今非昔比！可是對這一切，他卻仍舊有些不願意去觸及的念頭！
“靈兒……，紫微宮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沒有多大威脅了！白蓮教行蹤隱秘，自古就像荒原枯草一樣，不能斬草除根，最好就是不要輕易去觸及。而阿里和白蓮教互相勾結，也正好可以利用他們彼此牽制，所以我暫時還不想對他們出手。至於滿洲大軍，寧願雖然危如累卵，但只要朝政不出現大動亂，應該還能支撐。所以我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穩定目前局勢，防微杜漸！”
孟雨聽了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畢竟家火不燒野火不來！可現在朝廷的形勢，恐怕並不樂觀吧？”
若未央沉吟片刻，緩緩點頭：“小雨，幫我個忙吧！”
呵呵一笑，孟雨欣然點頭：“能被若未央要求，我可是榮幸之至呢！”
微微一笑，若未央當下對她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而孟雨靜靜聽着，臉上不由現出沉重的表情！
又是一件無論結果如何，都會讓他飽受痛苦的事。人活在世上原本都可以在分岔路上找到一條至少可以把傷害減到最低的路，但偏偏若未央，他所面對的選擇從沒有消除或可以減輕傷害的，只不過是傷害的是別人，或者是他自己！
命運原本從無公正可言，只有生老病死的軌跡才人人如是！但對若未央來說，他大多時候根本無法選擇放棄，因爲他連放棄自己，都只能連累別人。
不是他自認爲有多重要，只是有太多人已經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還附帶了那麼多的希望寄託！當然，捨棄不了若未央的不僅僅是敵人，還有親朋好友，當然也不能忘了他弟弟！
貪財和好色有什麼必然聯繫嗎？這也許並不容易確定！或者至少對男人來說，豐足的財富的確可以最大限度滿足**！而作爲處於人世間權利頂點的男人，就是所謂的“天子”，他的權威是不容侵犯的。但如果官無俸祿，兵無糧餉，百姓又在忍飢挨餓，他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甚至會被冠以“世上最無能男人”的稱號！
可作爲世上最大的“老闆”，其實皇帝只要滿足每個打工仔的需要，普天下老百姓也只能任人魚肉，屈從於天下最無公正可言的權力！
反正現在的皇帝，在他**滿足之後，已經開始對財富所求無度了。而且從心理上，身邊唾手可得的女人已經再沒新鮮感！於是在某些人的攛掇下，向來富庶，而且據稱“美女如雲”的江南，就成爲了皇帝夢想的天堂！
可是皇宮裡也是美女無數，財寶丰富，以及至高無上的權力，這一切必須都只能屬於自己一個人所有，但會不會因爲自己離開皇宮就稍有損失呢？
皇帝對所有人都充滿了不信任！但退而求其次，自己要死守已得一切，那去爲自己攫取更多的人，至少是自己能稍微信任的了！
莫雋是現在皇帝相對來說最信任的人，況且他是太監，皇帝不用擔心他會給自己頭頂增色。而要索取的財富，皇帝自以爲只要讓各州府對貢獻具名標註數額就可以避免有人私吞。
只是他並沒想到，官員會不會對貢獻備做兩份，從開始就不是對他完全的順從？而且僅對自己已有的，他又是否真的能完全清楚？
總之，莫雋接了聖旨再有千萬個不願意，也是無法改變了。所以他只能想着到了江南，沿途從天下妓院中盡納殘花敗柳，讓狗皇帝最後通體生翠！
至於錢財，一道旨意發下來，各地官僚自然會乖乖的爭相送到。所以自己這次其實只需要走個過場，從京城到江南打個來回也用不了多久，更加不用擔心會不得已碰到熟人！
可是他想不到，這個原本爲了保全他的計劃，最終會令他真的“落葉歸根”！
而爲此，那個本想爲他創造平靜餘生的哥哥，從此人生中也多了一分永難磨滅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