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正風夫妻因獨子被挾持而不得不聽命於姬絲麗,但由此也不再甘願爲紫微宮所用!
但若未央趕走了姬絲麗,解救了其獨子,卻讓他們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
其實原因很簡單,姬絲麗走了,若未央在的話紫微宮是不會有什麼大行動的。但如果他一離開,紫微宮會放過這些叛徒嗎?
滿心的忐忑,高正風終究不得不想對若未央求助,畢竟除了他還有誰能解救自己呢?
“若大俠相救犬子之恩,高某夫妻感激不盡!今後翠風寨願爲若大俠幹效犬馬之勞,就算贖補往日過失!”
若未央豈會不明白他心意?當即淡然笑道:“高寨主,我與紫微宮這一仗打不打都勢必會死很多人!紫微宮絕不可能保證每個人平安,我也同樣不能!世上的事,原本禍福無門,惟人自召。翠風寨想置身事外,如今恐怕已經不能了。但於其想託庇於人,我看倒不如設法自救!”
被說破心思,高正風不由臉現尷尬!但轉念一想,若未央說的又何嘗不是?
雙方這番較量僵持到現在,無非還是因爲葉靈並沒打算就此殺了若未央,但他真的能從這條已經不能再細的夾縫裡反敗爲勝?救出所有人?
可是,面對紫微宮想要自救,至少高正風自問沒這本事。
轉念間,劉翠雲沉吟道:“若大俠智計超羣,洞若觀火。我翠雲寨今日也算是劫後餘生,如蒙憐憫望請指條明路,翠雲寨上下必當同感大德!”
想了想,若未央掃視在場衆人,緩緩道:“與紫微宮一戰絕非力敵可以,因此再多人也並不能增加把握。但如高寨主信得過,我倒是願意爲各位出個主意……”
“蒙若大俠指點迷津,高某感激不盡!”
“好……”
想了想,若未央略微猶豫道:“紫微宮的目標是我,除非是輕易可就,否則在殺我之前他們不會節外生枝。所以如果各位可以暫避一時,只要我還活着,當保無虞!”
高正風聽了沉吟問:“若大俠所言不錯!但僅我翠風寨便有數百人之多,再加上三秦綠林同道怕不有近萬人。那麼多人,又該何處去避呢?”
若未央聽了微微一笑:“這近萬人就算分拆了也不容易,但如果一起我看倒反而容易安排!”
“哦?願聞高見!”
“爲防西域入侵,朝廷當年派南昌王鎮守玉門關。我與其也算薄有交往,如果各位願意,不妨可以去暫避一時。總也好過顛沛流離,居無定所,不知高寨主意下如何?”
高正風夫妻聽了不禁詫異!雖感這不失爲個辦法,但綠林強盜爲了避禍投身軍旅,這實在讓人感到古怪!但以目前情勢來看,那麼多人逃到哪都不容易,確實也只有軍隊纔可以一下子容納下那麼多人。
況且如果左右是個死,那戰死沙場,好歹也還落個保境安民的好名聲!
商議妥當,若未央親筆寫了封信交給高正風帶往玉門關。
回返的路上,嶽書豪終於忍不住問:“公子!我記得當年你在青海的時候說過,那南昌王乃欺世盜名之輩,實則奸險卑鄙!可你爲何還要給他送上這近萬綠林好漢幫忙?”
看看他,若未央微笑道:“南昌王雖然頗有野心,但他爲人城府極深,絕不會任由天下大亂。因爲如果朝廷倒了,他也休想有半點好處。所以至少現在,他一定會全心全意駐守玉門關。可是紫微宮在西域勢力強盛,諸國統軍數十萬,絕非朝廷兵馬可以抵擋。這近萬綠林中人,好歹也可抵擋一時燃眉之急!況且如果此番可以打退紫微宮,這些人日後也還是有用處的……”
諸人聽了不由詫異,他們想不出這些綠林中人打退了紫微宮之後還能有什麼用處?但既然若未央這麼說了,想必也是有他道理的。
一路回到杭州,這次一走就是好多個月,女兒說話已經又清楚了好多!
一聲稚嫩的“爹”,讓若未央突然感到那麼久的辛苦疲憊瞬間一掃而光!
人終究是人,想要做到聖賢說的捨己爲人不容易,可想真正的絕情絕義,鐵石心腸也不是隨便說說就行的。而見他終於平安回來,親人們提着的心也總算放下了。
傍晚,息心來到府裡,回報此番清楚紫微宮在中原武林奸細的情況。
帶着他走進書房,若未央從書架上取下個木匣,打開拿出個較大的瓷瓶!
“把這個瓶子裡的藥每日取出一粒磨碎入水,分給孤山上的人。同時讓他們退出梅林,日後如果見到紫微宮的人重臨,也決不可出手。”
息心猶豫的把瓷瓶接到手裡,沉吟問:“公子!你讓我們重修梅林,嚴加看守,難道只是爲了等紫微宮回來給他們容身?”
若未央看着他淡淡一笑:“出家人講究四大皆空,萬事不縈於心。可你這麼重的好奇心,要到何日才能成佛呢?”
息心聽了不由臉上一紅!若未央笑笑又道:“你記住,我說的話你只需要照辦就行了,不用明白原因!否則如果你怕什麼,就不該站在這!”
息心微微皺眉,雖然心裡很不舒服,但也不敢顯露!
他走了不久,通天緩步走進書房。若未央見了站起來叫了聲“世叔!這陣子多虧您老照料,未央心裡感激不盡!”
通天微笑搖搖頭:“你我之間,又何必這麼客氣?否則,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保全了我兩個無能徒弟的性命?”
若未央搖頭笑笑,兩人相對坐下。
想了想,通天緩緩道:“紅兒的功力如今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可你很清楚,這情形終究維持不了多久!那你可能確定紫微宮何時會來?”
若未央心裡感到一陣酸澀,輕嘆口氣:“這次我幾乎剷除了紫微宮在中原武林的所有奸細,再等下去對他們也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一旦入秋,玉門關附近正值風沙大作的時候,他們就會趁機屯兵,也就是紫微宮捲土重來的時候!”
通天聽了緩緩點頭:“那你可有了萬全之策?畢竟單憑我們幾個人,恐怕還是應付不了的。尤其是你那義妹,恐怕我這把老骨頭未必能頂多久!”
“世叔可以放心!靈兒依仗武功,其實已經過分狂妄。只要紫微宮重來,必定會再到孤山,顯示其無所畏懼。但只要他們去了,一切也就結束了!”
“你會殺她嗎……?”
這個問題,若未央其實已經無數次問過自己,但他從來沒想過答案,因爲他根本不敢去想象!雖然已經失去了,但那並不代表曾經的一切都可以忘掉。也許命運終將會把這條不歸路延伸到底,但自己只能像行屍走肉般走下去而已!如果有那麼一點點的猶豫,恐怕自己都不可能再繼續了!
“我不知道!因爲我知道自己下不了手!可是,我會逼自己失去控制力,如果上天不絕她,我也無能爲力。如果真的要殺了她才能了結,我只希望至少不用我親自動手……”
通天聽了深深看着他,心裡也不禁悽然嘆息!世間有太多癡男怨女,柔情蜜意的時候可以爲對方付出一切,但當有朝一日因愛生恨,那傷痛會化作世上最可怕的武器,足可摧毀一切!
回到杭州當天晚上,莫暢寧與鄧佳音一起來看若未央。
彼此相見難免會有些尷尬,但見到他平安無事,也總算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
也許真的只是血濃於水的天性,若清平非常粘爹。從晚飯開始,就一直纏着他抱,任誰也接不走。
而若未央爲人向來最厭惡糾纏,但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倒是特別享受這份貼心!
晚上,好不容易哄女兒睡着,若未央兄弟相伴遊園。
好久,彼此心裡雖然都有很多話想說,但一時卻又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良久,終於還是莫暢寧打破了沉寂,莫名其妙的說了句讓自己開口就後悔的話:“爺爺近來身體越來越差了……”
看了他一眼,若未央的反應倒是極爲平靜!“生老病死是人世間最平常的事,你、我也終究避免不了那麼一天,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聽了他的話,莫暢寧心裡不禁詫異!此時兄弟倆走進了院子裡的涼亭,相對坐下。
猶豫着,莫暢寧試探問:“未央,你……你……”
見他欲言又止,若未央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其實我早就說過,我並不恨他!相反,我一向對他不無敬佩!因爲大義滅親說來容易,可自古以來真能做到的人並不多!”
莫暢寧聽了不禁有些欣喜問:“那,你會接受爺爺?”
若未央緩緩搖頭:“當然不會!”
“爲什麼?你不是說……”
“我說了,我敬佩他可以大義滅親,但能做到的人也並不多,至少我自問是做不到的!而且,他的氣節雖然值得敬佩,但就個人而言,我並不認同!何況,我和他之間除了血緣關係,只有實實在在的仇恨!我所以沒強迫你也恨他,只因爲你畢竟是他養大的!”
莫暢寧聽了不禁心煩意亂,突然間感到無法消化這些!
“那就是說,你永遠都不可能接受爺爺?”
若未央看着他,輕嘆聲搖搖頭:“永遠太遙遠了,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但對我來說,無論我恨不恨他,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我和他之間並無半點感情,這一點也是實實在在的!”
莫暢寧聽了微微皺眉:“未央,你知道嗎?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感到很深的依賴,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似的!後來當我知道你其實是我弟弟的時候才終於明白,這就是血濃於水的親情!可是你雖然做過很多好事,甚至說你不只當過一次救世主也不過分。但我心裡卻總覺得你做人目的性未免太強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難道不該重情重義,大公無私嗎?”
淡然一笑,若未央緩緩點頭:“你說的沒錯,至少對某些人來說是沒錯的!可是,你憑什麼認爲世上所有人都該把這些教條當成畢生信奉的真理?我從來沒自認過是救世主,也從來沒想過你說的這些,可至少我仍舊被很多人寄予希望!但我終歸也是個人,我有我的自由,這難道不對嗎?”
莫暢寧聽了一時腦袋仍轉不過彎!若未央笑笑又道:“你說我做人目的性強,或者直說我是個功利的人都沒關係!但我不認爲這世上有什麼事是可以不需要理由的,原則、道理難道不就是用來解釋的理由?反而我更覺得只有真正明確目的,才能最踏實的一步步腳踏實地!至少相比高喊着正義倒下去的人,我好歹還可以自保,可以在能力範圍內救一些人。不怕你不愛聽,包括你在內,很多人不正是活在我的目的裡……?”
良久,莫暢寧苦笑點頭:“說實話,你說的這些我雖然不容易接受,但也沒辦法不承認!也許還是爺爺說得對,既然認定了你,我該做的就是給你足夠的信任……”
說着,見遠處走廊上許三妹正引朱朝陽走來,莫暢寧心裡一陣激憤!
若未央當即站起來,等到兩人來到近前吩咐:“三妹,帶你大師伯一起去找月兒和星兒,讓他們把我教的劍法交給你們……”
許三妹聽了心領神會,當即擋在朱朝陽身前躬身讓過莫暢寧。
因爲弟弟莫雋的關係,莫暢寧對朱朝陽也可謂恨之入骨!但她畢竟是公主之尊,大明江山仍在,造反可是滔天大罪!
況且弟弟畢竟還在人家手裡,誰又敢輕舉妄動?
相對坐下,朱朝陽隨意一笑:“你大哥對我態度挺差的!”
若未央淡淡看着她反問:“他該感謝你把自己的親弟弟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那你恨我嗎?”
“雋兒咎由自取,誰也沒辦法替他改變。可是,你、我之間也已只剩下交易而已了……”
朱朝陽聽了心裡一酸,面上淡然道:“你不用提醒,我記得你不會甘心爲我效力!不過,要挾也好,請求也罷!我永遠也不會真的難爲你,這你也該明白……”
若未央淡淡看向湖心,不去看她眼中的幽怨:“公主此來,不會只是爲了和我閒話吧?”
苦澀一笑,朱朝陽緩緩點頭:“我聽說你把三秦綠林近萬人送去了玉門關?”
“是!”
“但你不該忘了,南昌王手上的大軍可是我勢在必得的!”
若未央聽了淡然一笑:“你要軍權,和我把綠林人送去玉門關有什麼衝突嗎?”
“哼!南昌王鎮守玉門關多年,雖無大功,但也無大過。可如果一直這麼下去,沒人能接掌兵權。倒是如果他能打敗仗,我纔有機會去取代他。但你如今卻反而爲他擴充軍力,助他守城,我再想奪其兵權豈非更難了?”
若未央聽了淡淡一笑:“可如果玉門關一破,無論多少,剩下的殘兵敗將會是公主願意接手的麼?況且玉門關一旦被破,就算再給你三十萬大軍,你有把握能把敵軍趕出去?收復失地?”
朱朝陽聽了一怔!沉吟問:“可萬一他能就此打退敵軍,想再取他兵權又談何容易?”
“他能打得贏……?”
朱朝陽聽了一陣錯愕!若未央淡然一笑:“西域各國聯軍不下五十萬,玉門關僅憑天險固守。一旦遭遇猛攻,憑他十萬大軍如何抵擋?況且他所以能爲將統兵,無非只因爲朝廷已經無將可用。那隻要邊陲平靜了,他還想保住兵權可能嗎?”
朱朝陽聽了緩緩點頭,又忍不住擔心問:“只要玉門關平靜下來,皇帝必然不會容他手握重兵。可那樣的話,會不會逼他用兵造反?”
若未央淡淡冷笑:“如果那樣,他就是自尋死路!關外是恨他入骨的西域人,十萬人馬想謀朝篡位?難道他會蠢到僅憑孤城死守?況且,十萬兵馬中還有一萬是他根本無法控制的……”
朱朝陽聽了突然恍然道:“原來你早就料到他會有朝一日擁兵自重!不錯,只要真有那麼一天,如今這萬人的綠林好漢,到時候就會成了他的催命符……!若未央啊若未央,幸好我還沒被你迷的暈頭轉向。而且如果不是早有個莫雋在我手上,我又怎麼能對付得了你?”
若未央淡然看了她一眼,轉頭看向湖中碩大的明月上時時被游魚晃動出的漣漪,心裡不由大爲惋惜!
爲了弟弟,爲了她,也許還爲了天下人,但更多還是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