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你所說的投敵叛國的惡賊和那行刺天機府的刺客是同一人,此人也是那江湖的後起之秀,如此看來...”一個大漢舉着茶碗,沉聲道,“怕就是指的這魔頭,蕭衍吧!”
另一漢子大馬金刀坐在凳上,也不等白老頭回話,高聲冷哼道,“八年前,我碧火教與長歌坊等衆江湖好漢出征大漠,本也接應了四皇子李泰的敗軍。可當夜子時,惡賊蕭衍闖入營中,追問四皇子下落,斬殺武林同道三千餘人。”
說到這裡,這漢子身旁的老者點頭道,“本來我碧火教也出言質問,爲何他一個四皇子的手下,會來找我們要人。”
那大馬金刀的漢子接着道,“事後才得知,這蕭衍投敵叛國,出賣四皇子李泰給了突厥人,引得前者被賊兵追繳,可偏偏不見屍首。蕭衍這賊廝爲了請功突厥,千里殺主,惡行難辯!”
白老頭點頭笑道,“不錯不錯,果然江湖的事,還得江湖人來說。不過...”他故意賣了個關子,接着道“說道這修羅黑袍的來歷,老子也略知一二。傳言其偶然承了不得道門的真傳,神通絕世,這才橫行天下。便是剛剛所提及的《玉虛真經》也是其道門中的寶貝,這三年來,天機府主事多有被行刺而亡,江湖傳言就是這修羅黑袍爲了尋找《玉虛真經》的下落而爲之,怕是打算奪了過來,獻給那突厥可汗阿史那賀魯,好邀功請賞。”
“呸!好個狗賊!”衆人不免脫口大罵。
“這廝藏在四皇子李泰手下,不盡忠也罷,竟然臨陣投敵,殺主獻頭。此番還打算屠戮大唐天機府,爭奪《玉虛真經》獻給突厥人!當真是個畜生不如的狗賊!”
大家衆說紛紜,又談起這長生秘訣《玉虛真經》相傳覃昭子就是憑藉丹藥,長生不老,傳道千年,而後這經書落到了琅琊子的手裡。
三十年前,廣凉師屠戮不得道門,經書下落不明。十年前,經書現世鶴歸樓,被當今國師公治長所得,獻於李恪 。
三年前,經書卻又無故遺落,聽聞是被那惡賊蕭衍所竊,此人不僅搶書,還殺了天機府百餘將士。
可五個月前,江湖傳聞,長安一個小乞丐偶然得了這經書,引得世人窺覬,這小乞丐左手手背,有一青色胎記,據稱是趁着蕭衍那惡賊不備,悄悄偷出,希望憑着這經書換個富貴通達。
衆位江湖人士說到這裡,那樓角的小乞丐又打了個哈氣,把本該藏在左手下的胎記露了出來,引得那身旁和尚一驚,趕忙袖袍一掃,堪堪遮住。可此刻卻是爲時已晚,樓中氣氛驟凝。
“大師當真是慈悲爲懷,這長安茶樓的清茶也是五文一杯,你卻拉着個小乞丐一同來飲,有趣有趣。”忽然,那凌雲堡的大漢起身笑道,“在下屈中橫,剛剛這小乞丐左手上的青色印記可是胎記?”
“阿彌陀佛。”那和尚面色和善,頗爲俊朗,當下淡淡道,“此間有印卻也無印,諸位的印在心中,何苦追問?”他知道這小乞丐漏了手背胎記,今日一劫再說難逃,且不論這乞丐是否真的懷有那《玉虛真經》,這羣武林人士都不會輕易放過他二人。
“心印?呵!”那俠客門得男子笑道,“我們的確也爲這小乞丐而來,可大師把他藏在身邊,莫非就不是爲了這《玉虛真經》麼?”
“阿彌陀佛,檀越爲了這經書,便要爲難和尚麼?”和尚笑了笑,端起面前茶杯飲了半口,也不擡頭。
“此人身着墨色袈裟,年歲不到雙十...”九連寨的女子狐疑片刻,也出聲質問,“《玉虛真經》是道家的至寶,我們不同道法卻也沒有用途。”
“不錯。”另一個女子接口道,“可這經書事關魔頭蕭衍的線索,若是得了經書,便能順藤摸瓜,找到這修羅黑袍的下落!”
“阿彌陀佛,諸位都是武林新晉門派,勢單力薄,怕是知道修羅黑袍的下落也無能爲力。”和尚笑道,“再者,和尚雖然相信你們中間有爲國出力,心懷天下的俠客,不過...”他說着,掃了眼長歌坊和福鏢門的幾個人,“你們之中,怕也有宵小之徒,貪圖這真經,若是讓他流落江湖,怕是掀起血雨腥風。”
“呸!臭和尚!你別以爲我們不明白,你把小乞丐據爲己有,怕也是爲了那《玉虛真經》!”九連寨的女子罵道。
“大師,今日既然事已至此,無論你信不信的過我們,這經書都還望交出,畢竟涉及那天機府上百條人命,以及蕭衍那個惡賊的下落。”碧火教那大馬金刀的漢子冷笑道,“我觀大師的袈裟,怕是古禪寺的高僧,還望大師以大局爲重,不要讓我們爲難。”
“阿彌陀佛。”那和尚笑了笑,站起身來,看着面前虎視眈眈的衆人,淡淡道,“貧僧古禪新任住持,竺道生,還望列爲通融通融,勿要讓着經書屠添殺戮。
此言一出,那白老頭卻是早早溜出了茶樓,衆茶客也發覺此間氣氛不妥,怕是要大大出手,爭個高低,當下也不敢多留,擲下茶錢,快步行出。
原來,這和尚就是當年長安擂臺上的小和尚竺道生,八年後,他不僅長大成人,又被道衍託爲古禪傳人,傳承佛法禪意。半月前,他途經梁州,碰巧遇上這小乞丐。而這《玉虛真經》被一個小乞丐所偷的傳言,他自然知曉一二。竺道生心知若是讓着經書流落江湖,必然掀起風波不斷,於是打算偷偷帶着這小乞丐回到古禪寺中,保他餘生平安,也算造福九州。
“古禪寺...”
“這...”
“這和尚當真是那古禪寺的住持?”
“此人五年前和青山派的離凡決戰武林大會,只可惜輸了幾招。”
衆武林人士竊竊私語,也明白這和尚的武藝不弱,若要用強,怕是難佔好處。
“大師,還請行個方便!”
忽然,只見梯口又行上來兩人,一男一女,黑白青衣,裝扮相似,男子手握鐵扇,器宇不凡。女子劍眉素面,英氣逼人。
“哦?原來是寒鐵掌和炎心刀來了?”竺道生搖了搖頭,“和尚本意把這小乞丐藏在寺中,了去江湖殺孽,誰料還是晚了一步,造化,造化。”
“將軍府改爲天機府,我二人奉皇上口諭,離了萬家統領天機府。”鐵夢秋嘆道,“這《玉虛真經》涉及我天機府上百條人命,還請大師高擡貴手,讓我二人回宮交差。”
“阿彌陀佛,和尚既然說了要護這小乞丐一程,便是佛祖來了,也擡不得手。”竺道生說着,側目稍看,只見那嘈雜的武林人士背後,還坐着一對中年男女,打扮迥異,似非中原人士。
“看來今日爲了這經書的人當真不少,便是番邦人士,也趨之若鶩。”竺道生此刻樹敵八方,縱然自己能夠勉強脫身,可這小乞丐又該如何?
“既如此...”虞心影一步踏上,冷冷道,“便請恕我二人無力了!”話罷,足下一踏,奔上前來,雙掌寒意凜凜,破冰斷水,勁氣逼人。當下,這樓中寒意頓起,吐納見絲,似從這夏末低署轉爲凜冬臘月。
竺道生心知對手勢力不下那青山四傑,當下把無相神功催到七分,馬步一沉,兩掌送出。
二人招式相交,虞心影的寒鐵掌陰柔霜寒卻不失剛猛,論着勁力變化確實勝了無相神功一籌。
可竺道生的古禪內力至剛至純,只要心有防備,也能悄然無聲的化解對方掌力。
“好個寒鐵掌!”竺道生兩掌接罷,各退半步,丹田不免有些寒意,“這寒鐵掌自稱:霜寒凜冬斷流水,素掌風馳破百冰。如今看來倒是名副其實。”
鐵夢秋看着竺道生誓死不退,不免嘆氣搖頭,“大師當年和我們在長安擂臺共敵江湖宵小,也曾並肩而戰,鐵某實在不願和大師交手。”
“我師父說了,鐵夢秋和虞心影二人,英雄巾幗,天下少有。”竺道生嘆道,“你二人如今主管天機府,這經書涉及你府門上百條人命,也是脫不得干係。”說着,他對鐵夢秋點了點頭,尊聲道,“你二人一起來吧!和尚接着!”
“大師能體諒在下苦衷,不勝感激!”鐵夢秋心中一定,提起七分內力踏地而出,鐵扇沉揮化爲刀勢。炎陽點雪盡落梅,單臂爲刃掃千軍,氣勁霸道無比,直逼得在座衆人面觸熱浪,雙頰生疼。
在座衆武林人士此刻也是心中清楚,如今這天機府兩大高手和古禪寺的高僧鬥了起來,當真是插手不得,再者自己坐山觀虎鬥,也不失爲一條上策。
“來得好!”竺道生大喝一聲,內力催到十成,兩掌陡然再出,左手接下這鐵夢秋的下劈橫斬,右掌堪堪和虞心影的霜寒真氣鬥了個平平。
“好傢伙!”那叫屈中橫的大漢看的啞然,不出片刻,這三人以來我往,霜掌炎刀,已然過了百餘招。
“不愧是古禪寺的傳人。”九連寨的幾位女子雖然心覺這和尚冥頑不化,可論着武藝修爲,此間三人着實勝了自己七分。
“看掌!”片刻,只見那虞心影單腳一挑,木桌騰起,雙掌齊出,陡然凍木凝桌,那沉木方桌似一塊巨大的冰塊朝着竺道生而去。
“還沒完呢!大師當心了!”鐵夢秋也爆和一聲,大袖長舞,氣勁大開,帶起四五長凳燃木而去。
“好厲害!”竺道生高聲讚道,當下袈裟一震,踏步留印,右手成拳,橫掃而出,直望以這至剛至陽的無相神功化解對方寒炎兩種內勁。
“有機會!”那俠客門的男子見勢大喝一聲,足下幾轉到了小乞丐的面前,只見那小乞丐趕忙躲在桌下,往樓角爬去。
“哪裡走!小乞丐!”碧火教的幾人也紛紛現身,向這小乞丐而去。
“不好!”竺道生袖袍橫掃,一拳送出,堪堪和對方兩度內勁鬥了個平手,不免牽動丹田,足下幾晃,此刻回頭看着衆武林人士奔向那小乞丐,分明要奪人劫書,“遭了!”
一語脫出,衆武林人士以爲此刻已然得手,當下圍在那小乞丐桌前伸手便抓,可眨眼睛,四周慘聲連連,跌倒不斷,便是那一步當先的俠客門男子也背脊一疼,險些暈死過去。
衆武林人士趕忙回頭看去,只見東南角的中年男女行了過來,男子金劍輕握,眉色淡淡,頗有帝王之範,舉止不失皇家威儀。
反觀那美婦,鳳釵輕橫,碧眼金絲,怕不是中土人士,可這般四十有餘也不落傾國容貌,引人注目。
而衆人身上的疼痛,便來自那如指姆般大小的金色鳳釵。
“列爲不必驚慌,這鳳釵只不過點中了各位的奇門要穴,若是不用蠻力衝破,沒有性命之憂。”美婦朱脣輕開,淡淡道。
“這《玉虛真經》出自我們宮中,也牽連那蕭衍的下落,得罪了。”男子掃了眼衆人,只見衆人也是動彈不得,當下搖頭笑道,“媚娘,你這下手也狠了些。”
美婦捂脣輕笑,佯作嗔怒,“釋天,你要是怪我,我可解了他們的穴道,讓你自己收拾。”
“好了好了。”中年男子長袖一擺,那小乞丐抓在手中,“算我失言。”
美婦咯咯笑了兩聲,側目看着虞心影鐵夢秋和竺道生還在苦拼內力,脫身不得,出言道,“這三人也是當世高手,此間不宜久留。”
“不錯。”那叫釋天的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如今已然得手,走吧...”
二人問答兩句,渾然不顧重傷到底的江湖衆人,直抓着那小乞丐往茶樓下行去。
“喲!好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趣有趣!”忽然,一聲女子輕笑從樓下傳來,引得中年男女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