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接上回,這李川兒走後,廣涼師、贊普、道衍、蕭衍數人均在樓中對峙。
“大師如若出手,楊某不得不阻攔了。”楊天行見道衍目光盯着贊普,開口說道。
“紅塵瞭然…”道衍單手一立,笑道“楊施主,你要和我動手,能有幾分勝算?”
“和尚!不許打架!”萬昭儀見道衍似有動手之意,皺起眉頭,趕忙喝道“你到底要幾時陪我回洛州?”
“哎…”道衍聞言搖頭“還沒成親便如此管我,以後怎生得好?”
“你…”萬昭儀面色發熱,低聲道“此間人多,不要胡言亂語。”
道衍嘿嘿一笑“萬大小姐,莫非後悔不嫁了?”
“呸!”萬昭儀又伸出手打去,打算狠狠掐幾下。可道衍機靈起來,片刻繞開楊天行走到離凡面前,對離凡道“施主,你這武藝雖高卻不是黑喇嘛的對手,爲何還要出手相助?”
楊天行見他無出手之意,也端端立在原地,盯着蕭衍和贊普過手,二者武藝迥異,一者大開大合力道深沉,卻又藏巧於拙,雖氣勁單一剛猛,卻自有變通之道,化剛爲柔叫對手無法點破招意。再看那黑袍道士,此人內力雖不敵贊普,卻仗着百納氣海,周身氣勁隨意而發,意起而招至,詭異奇妙,雙掌似攻亦守,單手已能內含百變,竟能贊普鬥了一百多招不落下風。
離凡見着蕭衍和贊普鬥了一百餘招,似有所悟,此刻聞見道衍問他,趕忙轉頭打了量後者片刻,開口道“大師是?”
“魔宗道衍。”和尚淡淡回道。
“道..道衍?莫非是久禪大師的高徒?”離凡眉色一揚,問道。
後者點了點頭,回道“施主不必在意和尚何許人也。”言着指起黑袍道士“小道士替你出手,只怕是還你恩情,可和尚覺得奇怪,這廣涼師於中原而言少有友人,爲何今日你爲他出手?”
“此事說來話長…老先生在我落難時對我出手相助。”離凡嘆了口氣。
“願聞其詳。”後者雙手合十。
“自我和師妹在福州重聚之後,遇見一藍袍道士,那人武藝高強竟然擒住師妹要挾我投靠於某人,後來我爲尋師妹蹤跡,輾轉北上,卻因我與朝廷的干係,被將軍府窮追猛趕,自己幾次險些丟了性命,這老先生便在襄州幫我過一次,”離凡搖頭開口,心頭想着那蕭衍才幫自己脫出李泰的勢力,自己與師妹得出自由,此番卻又沒有護好自己的心上人,真是讓世人癡笑丟盡青山派顏面。
道衍不知離凡受李川兒所迫效力流球,此番回到福州後又因劫銀事泄被將軍府盯上,此刻不免好奇“受人恩惠,嗯,有理。”他點了點頭,接着道“那藍袍道士?可是一老頭?”
離凡點了點頭“他名叫公治長,自稱奉命將軍府抓捕在下,可私下又要挾我其他。”
“這混賬東西。”道衍罵了一句,接着問道“不知將軍府爲何捉拿閣下?”
“這…”離凡有些難言。
“莫非和萬家劫銀事情有關?”道衍再問。
“你怎知?”離凡大驚。
“昭儀和我說過,他萬家銀車先後被幾波人暗裡襲擊,其中以一人最奇,此人使的青山派絕學潛龍疊影手。我在含元殿曾見長孫無忌使過,可是那老先生身爲丞相,不會委身做這劫銀的事,剛剛又見閣下逼黑喇嘛回身的招式,和長孫無忌同出一轍,卻又勝了幾分。和尚想來,你便是那青山四傑之一的離凡,那這劫銀的是竟然和潛龍疊影手有關,你必然知曉一二。”道衍眉目稍擡,解釋道。
“大師猜的是,正是在下。”離凡見來者點破自己身份,有些警惕起來,雙掌暗暗運起。
“和尚好聰明,這都能猜中。”萬昭儀笑道,挽着道衍右手。
“丫頭何必誇我,要不是你和我說了這劫銀之事,我也不能識出這人。”道衍笑了笑,接口道“離施主,那劫銀的真是你所爲?”
離凡聞見這女子名叫萬昭儀,又落得傾城傾國,只怕就是萬家千金,眼下她和這和尚又顯得頗爲親密,離凡心頭不免疑雲現起“莫非這和尚要替萬家出頭?”
道衍似瞧出對方心思,眉色一低,笑了笑,足下輕轉,右手一掌淡淡拍來。離凡見狀大驚,急忙出掌相對,卻見這和尚一掌還沒至前,卻又模糊起來,雙指一併,取下而來。這樸實一變,暗含極高招意,念潛龍疊影手以快聞名,也不免有失章法,驟現凌亂。離凡此刻心中一定,急忙再出一手取自腰際,向上擡起,掌力混元,格去對方雙指。
“好。”道衍見來人思出後招,不免點頭讚道,一字還未說完,招式又變,雙指回手,單掌收於袖裡,袈裟橫擺,取這天地勁力含於一袖。
“這!?”離凡本以爲這道衍會再收指成拳,以巧圖變,怎奈對方居然棄巧返拙,招式驟變大開大合起來,“這和尚近了身還如此,不怕我破了他袈裟,反攻於他麼?那時他定然收不得手。”他想到此,也不管對方心思,潛龍諜影再化千百掌風,凜凜劈來。
“呵!剛剛黑喇嘛那一拳你還沒明白麼?”道衍看了對方掌法,也不變招,淡淡笑道。
“什麼?”離凡一愣,可掌勢已出,怎能收回?只見道衍袈裟一到,千百掌勢盡皆化爲烏有,收至和尚袖內。此刻道衍得手,一步踏出,再出右掌,平平而至。離凡見狀無奈,雙掌剛剛被袈裟掃中,痠軟無力,小臂發麻,只能呆呆立在原地。
忽然,道衍一掌到了離凡半尺處停了下來,“離施主,你如今身上有傷,我若想動手擒你,何須十招?”
離凡見和尚收了掌力,眉頭一沉“我是敵不過你,可你此番羞辱我又是爲何?”
道衍緩緩搖頭“施主沒必要太執着勝負,和尚出手只爲告訴你,你這劫銀的事歸將軍府管,縱然和尚武藝勝你,也不會乘人之危。”
離凡面色一熱,被說中心事,此刻有些羞愧,“倒是我小人之心了。”想罷他擡手行了一禮“大師見怪了,在下被公治長和將軍府的好手一路追殺到了長安,此刻卻又些驚弓之鳥。”
道衍笑了一笑,擺手道“離施主,言歸正傳,那劫銀的是你所爲麼?”
蕭衍此時和贊普再過五十餘招,只覺對方內力源源不絕,自己雖然仗着招式變化無常,避實就虛,可這喇嘛樸實招式卻內藏巧意,難免這一百餘招間也得對過十幾掌,自己這百納內勁也有些吃緊“黑臉喇嘛內力太深,我如若化解起來不能消於片刻,如若連續接過十掌,我有輸無贏。”一念間,贊普掌風又至,蕭衍趕忙退了半步,右手一擡,向上拂去,直擊對方小臂內關穴。後者也不變招,化掌爲刃,左手再成佛印,堪堪推來。
“什麼?”蕭衍一手拂中對方臂上穴位,可這贊普右掌一刃劈下卻毫無退勢,“內功已然到了移穴換位的境界?”他剛剛想罷卻見喇嘛左掌手印又來,此刻自己一招使完,退無可退,只能左掌一番九天若下翻轉開來,頃刻化出十餘掌力。贊普見狀眉色一沉,再提幾分內力,一印推過,把九天若下掌層層破去,只剩最後一掌飄渺間掃中自己手腕,佛印難免一偏,被蕭衍側身避了過去。
“好!”贊普退了一步,大聲讚道“頗有當年怪道士的風範。”
蕭衍一掌雖然破去對方佛印,可贊普一劈之力卻生生掃中自己腰際,此刻他半身發麻,急忙調整內息化去這剛猛勁力。過了片刻,蕭衍剛要再出手試探,又見離凡和道衍和尚交起手來,二人一問一答卻是那劫銀的事,蕭衍知道離凡深有苦衷,趕忙開口道“和尚,你別爲難他了,這離凡也不是本意如此。”
“哦?是麼?這事小道士也知曉?”道衍笑了笑。
離凡見蕭衍替他辯解,好不感激,此刻也不想污了自己青山派的門風,開口道“我劫銀實是因爲師妹被人擒住,受了脅迫。”
道衍聞言一奇“是那公治長?”
離凡搖了搖頭“不是他,不過罷了,雖然我是受人所迫,可這劫銀之事卻是我離凡所爲,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已在回到福州的時候辭去青山四傑之位。”他說着看向旁邊負劍者“離心,哥哥壞了名節,以後你別步我的後塵。等到回了青山山門,我會把這潛龍疊影手傳於你。以後這青山派,還得依仗你了。”
離心聞言雙眉顫動,眼眶發紅“哥,我怎能當此大任?這劫銀之事竟然有些誤會,我們定要抓住那幕後之人,還你個青白!”
離凡淡淡搖頭,心頭沉思,“蕭衍替自己辦事換了師妹自由,如若再去糾纏不清,不是對這恩情有些辜負麼?”他想着嘆氣道“我不能去查那人,因爲那人也對你師姐有恩。”
“不就是放你和師姐麼?!”離心眉色一瞪,怒道“分明就是他們擒了人,現在不過利用完你們劫銀才放人,談什麼恩情?!”
“不能如此說。”離凡知道蕭衍也是被李川兒擒來,當初爲換自己自由才委身於這幕後之人,當下搖頭道“離心,我意已決,如再多言休怪我不念在兄弟情分。”
“哥…”離心聞言一愣,面色難言,顫聲道“這…這到底爲什麼。”
蕭衍聽到此處不免嘆氣“離凡到底是離凡,恩怨分明,不愧青山四傑之名。”
“嗯,好,既然是爲了恩情不失大丈夫所爲。”道衍點了點頭,回過身去對萬昭儀柔聲道“丫頭,你信我麼?”
萬昭儀心中已然知道和尚打算,也不答話,只是溫柔般看着男子,葇夷輕輕握緊袈裟。道衍看了女子片刻,明白她的心意,迴應一笑,朗聲道“離凡,今日萬家大小姐也在場,此事既然有恩怨瓜葛,我又敬你是個漢子,劫銀案如何收場你自己斟酌,和尚斷不會出手。”片刻又補了一句“今後也是如此。”
離凡心中熱血涌起,雙手一擡,恭敬道“大師,離某待罪之身,不勝感激。”
道衍淡淡一笑,合起雙手,萬昭儀也點了點頭“離凡,今後我也不會爲難你,不過這事現在落在將軍府的頭上,你還得靠自己料理。”
離心在一旁看着好不奇怪“這萬家大小姐爲何對兄長如此禮遇?”
離凡般再行一禮,心中感慨萬千。
蕭衍此番和贊普過了一百餘招,抽身退到了離凡身邊,“不是喊你回福州和你家師妹團聚了麼?怎的又落在這喇嘛手上了?”
離凡看了對方一眼,沉眉道“我一路被將軍府追逐到襄州,曾被廣涼師老先生所救。後幾日見到這位老先生和大喇嘛在一樓中喝酒,不到片刻二人卻動起手來,我見老先生身上有傷,就動了出手相助的心思,怎奈…”
“如何?”蕭衍一奇。
“公治長乘着混戰之際,暗中偷襲打傷了我,還把碧兒師妹也擒了去。我不僅敵不過公治長,如若冒失般在長安尋找師妹,一旦驚動官府,我青山派的名聲只怕…”離凡說道這裡懊惱般握緊雙拳。
“臭小子,喪氣什麼?你那二位師妹定然還安然無恙,公治長那廝爲了要挾你投靠在齊王李祐的麾下,才如此下作,如若你一天不逃離長安,你師妹定然不會有何損傷。大丈夫有本事該當想辦法如何把自己所愛女子救出來,怎能唉聲嘆氣?”廣涼師咳嗽兩聲,冷冷道。
“老先生說的是…”離凡點了點頭,緩過神來,“我怎能嘆氣,該當想辦法如何救出兩位師妹。”
“怪道士,此番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教別人如何?”贊普笑了一聲,手印再起,向廣涼師襲來。
“哼,我莫非怕你麼?”廣涼師冷冷回道,剛要出手,眼前人影一晃,蕭衍擋在身前“廣涼師,不得道門那二十年前的事,我還有話問你,此陣我來,你別逞強。”
“不得道門?臭小子,多管閒事。”廣涼師淡淡冷哼,也不起身,瞧着蕭衍和贊普再鬥一回合。
贊普沉眉看着蕭衍,緩緩道“小道長,你這功夫雖奇怪的緊,卻也難擋我。”
蕭衍冷笑一聲,回道“大喇嘛,擋不住你又怎的?莫非你在一百招內能奈我何?”
“好!有志氣,那貧僧就不客氣了。”贊普唸了幾句佛語,眉目瞪起,無量地藏功催到十成,左右兩手各成一印,身法陡然快了七分,閃至蕭衍面前大步跨出,左手佛印推來。
“嗯?”蕭衍一看這喇嘛氣勢驟變,印法不僅快了幾分,連招式也奇怪起來。
“不得道門的小子當心了,這喇嘛使的七王七步印,此印出自不動明王,“不動”者,意爲誓願,乃指慈悲心堅固,無可撼動,“明”者,乃智慧之光明,“王”者,駕馭一切現象者。贊普的周身已成須彌五界,不可輕敵。”廣涼師念在蕭衍幫他出手,也出言點破來這武功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