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漸寒,今日是郡主大喜的日子。天留國都一陣鑼鼓喧囂,一大隊紅彤彤的樂隊伴着一頂赤金紅綢大轎從唐王府一路走到將軍府。新郎官騎着一匹頭戴紅花的白馬走在最前頭,馬兒由小童牽着一直往前走,而馬上的新郎官一直看着身後的轎子,眼中是滿滿的星辰。
將軍府門口一片喜慶的紅色,看到隊伍的時候門前一陣笑鬧,各路官員捧着賀禮或真心或虛僞地阿臾奉承,爆竹揚起一片片炮紙在空中飛舞,滿城無事的人兒簇擁着在將軍府前看熱鬧。年輕的女子都透露着羨慕的眼光。
我並沒有很高調,雖然朝堂上大多數人都見過我了,但大部分都認不出來了。我就與國師坐在副席上默默論道,柳書坐在對面不知道該說什麼,裴將軍在旁邊一直跟我說着那個一月未見的人兒,說什麼武道奇才,不可埋沒。我也只是一笑置之。
宴會開始,新郎新娘三禮繁複,卻也隆重豪華,在靜謐中只聽到主司儀響亮的聲音。隨着洞房禮起,新郎新娘轉身回房。酒肉從院後往前廳一擁而入,前院的百來張桌子在一瞬間佈滿佳餚。
但這種宴席最大的缺點就是酒氣漫天,色慾尤起。看着漸亂的場面我把賀禮留下便默然離場了。
將軍府門外,僅一牆之隔。裡面鶯歌燕舞,而牆外只剩下滿地的炮紙和一輛輛豪華的轎子,轎伕們早已不知往何處歇息,大概也是知道大人們不會提前離場。
隨着大道一路往回走,路上聽到的都是人們在討論着今天將軍府的盛事。羨慕,嫉妒……各種情緒在人羣中飛舞,獨獨沒有祝福與真心的歡喜。
我搖着頭繼續往回走,走到醫館時正好看見一襲青衣站在醫館門前。我帶着疑惑慢慢走過去。
“青衣,你爲何在此,今日你家郡主大婚,你來我這裡作甚?”
此人正是郡主的貼身丫鬟青衣。
青衣轉過頭來看着我,不但沒有一絲主子嫁人的高興,反而略帶一絲哀傷看着我道:“莫笑,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我看着她不明所以,不過我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我微微點了點頭道:“你說吧。”
她沉默了一小會,嘴巴張開又合上,眼睛也躲躲閃閃的,不知道在想什麼,雙手一直藏在袖子裡,但還是可以看出她一直在扯着自己的袖口,十分緊張。我不解,青衣一向是大大咧咧,沒大沒小的,在公子與我面前也不曾拘謹過,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看着她又安慰道:“沒事,你說吧,我聽着。”
她低下頭小聲開口說:“我……我想要你娶我!”
我驚愕了一下,同時,我也感覺到衚衕口有一股氣息震了一下,我回頭看去卻不見人,但我知道,躲在那裡的,只有一個人,也只會是一個人,那個那天被我趕走的人兒。我收了收心神,假裝沒發現。扭頭回來時青衣卻一臉哀怨,可能是剛剛看我扭頭誤以爲是我很不體面的拒絕,所以又是哀怨又是羞愧難當。
“莫笑……要是……我……”她哽咽着不知道該說什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感覺到衚衕口那個人還沒走,便同青衣說:“有什麼事你且同我回醫館內說吧!”
我同她一同走入醫館,剛好公子坐在大堂。
公子看着我倆,然後搖了搖頭同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青衣看着我同公子的問答,顯得很是疑惑。我讓她先到後院等我。
公子看着青衣慢慢走入後院,轉過頭來看着我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說的不是她!”我點了點頭,我很清楚公子說的是小念在門口偷聽。
“是我指點他修煉的,我又怎會察覺不到?”我沉默答道。
由於醫館有大陣在,所以即使小念就在門外,也只能看到我們的身影,聽不到我們的聲音。我又是背對着大門,他也沒辦法通過脣形知道我說什麼。
公子搖了搖頭問我道:“你當真不喜歡他?”
我點了點頭:“不喜歡。”
其實我也真的不是不喜歡,但我對他的那種喜歡不是情愛上的喜歡,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是喜歡他很頑強的性格,那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憐憫。而慢慢的,我是喜歡他的自力更生,不乞討,修煉極其刻苦,在這個靈力稀薄的地方硬生生在兩年內到了辟穀期。我如果沒有公子的陣法與靈藥輔助的話是萬萬不可能的。他也是第一個去採藥材來賣與我的人。這個時候的喜歡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欣賞。而後來他替我擋天雷時的決絕,我是很感動,但是我也並沒有對他產生感激之外的其它情愫,所以公子口中的喜歡與不喜歡,我是真的不喜歡。
公子又問:“若是不喜歡你怎會待他如此到今日?”
我回答得很簡單。
“憐憫,欣賞,感激!僅此而已!”
公子搖了搖頭問道:“你真的很清楚自己的心嗎?”
我很奇怪,公子爲什麼要一直跟我糾結這個問題。男子與男子之間怎麼可能?大道由陰陽而化,陰陽調和纔是大道之理,這男子爲陽,女子爲陰。男女通化方纔有人族大道,這男子同男子通化,豈不是違了天地大道。雖說人世間亦有許多王公貴族好男風,但又何曾有過結果?
我沉默了一下,很肯定地答道:“我很清楚!”
公子冷笑了一聲說:“這樣吧,莫笑,或者說墨風小友,我同你講個故事吧!”
我有點不解,爲何突然提起墨風?我問道:“不知公子欲講何故事?又緣何提起墨風?”
公子搖了搖頭道:“失態了,只因爲我講的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墨風認識,而且與他關係十分密切。”
我行禮道:“公子請講,莫笑伏耳聆聽!”
公子擡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說:“故事有點長,你且坐下聽吧!”
我也並沒有拘束,跟了公子這麼久了,雖然公子平時挺冷淡,但我也看明白了,公子其實是個很和善的人。
我告了禮,便在公子對面坐下。
公子的目光經過我看着門外,那個少年藏匿着的對方緩緩開口,不知道究竟是在同我講還是同外面的人講。
…………
“六百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