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白色衣裙,素淨中透着淡雅,時值盛夏,及地的輕紗,質感垂順,更顯清爽,伊人立於鏡前,攏起及肩長髮,用玉色絲帶鬆鬆挽起,別在腦後。鏡中一張素顏,不施粉黛,精緻的五官,粉雕玉琢,嘴角不經意牽起笑意,轉身,輕旋起舞,衣襬隨之舞動,魅惑衆生。
慕容漣漪對此相當的滿意,幾天前,她清醒後,第一次顧鏡對盼,也曾驚歎於這絕世姿容,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回眸一笑,三千粉黛無顏色。
“小姐,你這麼打扮很美啊。”落紅,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望着漣漪,由衷的讚歎着。
“小丫頭,就你嘴甜,會哄人。”慕容漣漪輕笑道。
“那裡啊,小姐本就天生麗質,丫頭從不打誑語的。”落紅嘟囔着。
落紅是慕容漣漪的貼身侍婢,跟隨她多年,情同姐妹,也正因如此,她和漣漪言談間並不十分拘謹,反而親切如朋友。
幾天前看到古鏡的時候,天現異象使姚煙轉身一變成了慕容漣漪。無奈世事無常,吉凶難卜,但姚煙千算萬算,沒料到會是這麼一個結果,她竟然在找到那古鏡的時候,穿越了。在經過幾天的迷茫和內心掙扎過後,她才安定了心神,慢慢了解和打聽到了現在身處的境況。
慕容漣漪現在所處的時代是中國歷史上不曾有過的架空朝代——乾朝。他們的君王也就是乾朝統治者蘇天烽,當地的百姓習慣喚之爲“天烽大帝”,而她所處的是乾朝的都城——乾都。
乾朝王族到天烽大帝已是第二代了,乾朝統治者在血雨腥風的戰鬥中,結束了殷朝長達三百年的統治,救百姓於水火。無數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歷經十年慘烈的征戰,終以統一了五郡和九州而結束。目前,整個乾朝正在往長治久安的方向發展。但仍有殷朝餘孽不斷的起義,妄圖復殷,天烽大帝即位二十年來,雖邊境的大大小小戰事不斷,但都被其以雷霆的手段鎮壓。
慕容漣漪,年方十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素以溫婉和才學被列爲乾都十大名門閨秀之一,漣漪的爹爹是乾朝的兵部侍郎——慕容德。娘是當年紅極一時的建安才女——沈佩華。
家中除了慕容漣漪,漣漪還有一個兄長——慕容淨,其目前在兵部任掌案,也是乾朝名操一時的才子,爲人機警,飽富才學,頗受天烽大帝的賞識,亦是乾都許多名門閨秀追逐的對象。
“小姐,少爺叫您,去書房呢。”落紅一語驚醒還在心中梳理人物和歷史關係的漣漪。
“知道了。”漣漪收起心思,顏容淡淡的提起羅裙向外走去。
乾朝民風淳樸,管理者更深知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從皇上到大小官吏,都以節儉爲榮,雖說漣漪的爹爹慕容德在朝中位居吏部侍郎,也算是位極人臣,但府中佈置卻不見絲毫的鋪張和奢華,反到是古樸和樸實中,襯托出着主人的氣質和品位,於平凡中見細節的精緻,於內斂中見風骨的傲然。
出了房間右轉,是一條九曲迴廊,迴廊盡頭的山石掩中的院落便是書房,未及院內,一股淡雅的清香撲鼻而來,院中的片片竹林,若清新的海風撲面,於炎夏中帶來陣陣的清爽和愜意。
漣漪的心情,也隨着院中的景色漸漸舒暢起來,說起來慕容淨——漣漪現在的哥哥,也是個會享受之人,這樣熱的天氣,又是正午,偌大的侍郎府,除了盥洗的僕人,往來間將洗好的衣衫被褥晾曬於陽光下,便極少有人走動,到是慕容淨窩在竹林下,書房中、不見暑熱的難耐,卻見靜謐的怡然自得。
似乎感受到了漣漪的到來,書桌旁,展卷凝思的男子,擡首朝門口望去,微微牽起的嘴角,迎上正提着白色裙襬邁過門檻的少女,笑道“丫頭,來了啊。”
“哥哥,你找我,什麼事情?”漣漪漾着笑意,盈盈的目光聚焦在青色衣衫的男子身上,有着被寵溺的甜蜜和被包圍的喜悅。
書桌旁的青年,俊美中透着英氣,笑談中透着瀟灑,舉手投足間透着肆意,漣漪對於這個才相識了不過數日的哥哥有着不由自主的親近,甚至可以說是依戀。自從她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替代了真正侍郎府小姐慕容漣漪的後,慕容淨對她的關懷便無微不至,噓寒問暖,畢竟是骨肉相連的親兄妹,所有的關愛都在自然中流露備至,沒有絲毫的做作和生疏。在現代,姚煙是家中獨女,除了父母的疼愛,從未感受過親兄弟姐妹間的那種默契,如今換做慕容漣漪,也曾在午夜夢迴時,因想念現代的父母和朋友落淚,因能有這樣一個兄長而慶幸。
笑語中,慕容淨修長而有力的手,貼上漣漪的額頭,嘴角的笑紋愈深,“看來丫頭沒什麼事情了,熱度都退了。你這大病一場真是叫人掛心啊。”
“哥,我那有麼嬌氣,早就沒事了,到是你端的不放心,天天讓人往我那送補品,我看啊,再這麼補下去,病沒養好,人都要胖上兩圈了。”漣漪嗔怪道,語氣裡明明像是惱了,可臉上卻是笑意深深,撩了裙襬和慕容淨並肩而坐。
“小妹,近幾日可有想到什麼,若有困頓不明的地方,儘管和我說,但也不要太急功近利,難爲自己。”慕容淨伸手拽過茶壺,沏了杯水遞給漣漪。
“大多時候會有些片段閃過,但都連接不上,不過你也不用太過焦急,可能只是暫時的忘記,千萬別再找那些什麼名醫來看了,往來間晃得我頭痛,我想我大概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漣漪喝了口水,輕蹙着眉,頗爲無奈的看着慕容淨。
原來侍郎府的小姐慕容漣漪在一週前不幸落水,經太醫的診治,險象環生,一直高燒不退,急壞了府中衆人,也正是這個契機,才讓姚煙依附到了漣漪的身上,幾日後雖然漣漪的病情穩定,但醒來後卻忘卻了自己原有的記憶,多方求治而不得,連太醫都素手無策,其實,若說起這些也只有姚煙,現在的漣漪最清楚不過了,她本不屬於這個地方,因時光逆轉而來,有怎麼會有對前事的記憶,有心告訴衆人不要過於憂慮,但這個因由又不能言明。
“看來也只能如此啦,只要小妹開心就一切都好。”淨嘆口氣,看着漣漪釋然道。
漣漪把玩着書桌上的一卷手本,閒閒的道:“哥,讓我來書房就爲了問這些啊,說了半天都沒重點。”
“丫頭,到是覺得你這次大病初癒,性子比以前活潑了許多,我們慕容家的兒女便該如此,不必爲了些許事庸人自擾。”慕容淨寵溺的揉揉漣漪的頭髮,從書桌上取下個盒子,端到漣漪的眼前。“看看是什麼,送你的。”
漣漪對慕容淨的話並未細想,而是接過那盒子,細細的端詳:紅木的盒子,有雨後混合泥土的清香,暗雅的花紋,隱隱欲現,層次分明,盒面的耀眼處,雕着幾朵玫瑰花,花瓣層層疊疊,細緻入微,竟似呼之欲出,花瓣上一隻瑩蝶振翅欲飛,蝶身不知是何種寶石,熠熠生輝,奪人耳目。漣漪在現代曾鑑賞過無數的古玩珍寶,不用細觀,便知手中此物必不是凡品。
漣漪打開蓋子,才發現內有一個抽屜和數十個暗格,均由上成的翡翠圍邊,那翡翠的顏色嬌豔欲滴,指尖拂過只覺得觸感順滑冰涼。蓋子上鑲有一面古銅的鏡子,映着鏡前女子的絕色姿容。
“這匣子只怕是一物難求吧,太貴重了。”漣漪道。
“哥哥這是一擲千金,只爲博丫頭一笑啊。”慕容淨笑道。
“那哥你這禮物的效果達到了,如此我便卻之不恭啦。”漣漪玩笑着斂衣襟站起,調皮的輕輕一福,不用太多的客套,將匣子收了起來。
“好熱鬧啊,看來我來的不巧,打擾你們了。”溫潤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屋內的氛圍便在那聲音中像水般漾了開,舒爽而怡然。
一襲月白色的長衫,從門口轉入,挺拔的身姿,深邃的濃眉,淡淡的笑容,更襯出來人一派謙謙君子,儒雅書生的氣質,而眼角眉梢不經意間流露出氣度又不容小覷,令人不敢僭越。
“二殿下好!”慕容淨見來人,迅速繞到書桌前,躬身行禮。
“淨,這是在宮外,不用拘這些俗禮。”來人上前攙起慕容淨道。
慕容淨微笑起身,亦恭敬道:“殿下寬宏,但君臣之禮不可廢。”
原來是二殿下,乾朝皇上的第二個兒子蘇風煙,都說二殿下風流瀟灑,溫文文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漣漪快速搜索着二天前從落紅那裡得來的情報。
那眉眼,那笑容,如月如玉般的瀟灑,漣漪從不曾覺得男子的容貌要用美和文雅來形容,但眼前這個男子卻佔全了這樣的形容,彷彿還不能及其萬一,這樣的風姿讓漣漪有了一瞬間的充愣。
慕容淨有些擔憂的望着身旁的漣漪,一把拉過她,道:“小妹,這是二殿下,不認識了麼?”
漣漪被淨一提醒,回過神來,有些爲自己的失態汗顏,忙斂了神色,斂眉低首,矮身行禮,道: “臣女慕容漣漪,給二殿下請安!”
“罷了,你們兄妹就是客氣,不過是些虛禮。”風煙似乎並不介意漣漪的失態,而是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淡淡而冷漠的伸手虛扶,見漣漪起身,才舉步繞過書桌在主位上坐下。
“小妹,叫下人泡壺茶去。”淨忙招呼着,在風煙的下首坐下。
“好,殿下稍待,還是泡壺上好的碧螺春吧。”漣漪未及細想,脫口而出,拾階而下。
“小妹!”身後傳來淨略帶激動的聲音,“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啊?!”漣漪轉身,詫異的看着拉着她胳膊的淨。
“你還記得碧螺春,知道二殿下最喜歡喝明前的碧螺春,那你的記憶?”
“我也不知道爲何?就是會想到應該是碧螺春,這些零落的片段總是在腦中閃現,又好像差了什麼而連貫不起來。”漣漪揚揚眉,忽閃的睫毛下,盈盈的目光有些閃爍,不經意間透過淨的身影,望向書桌前主位上的那個人,目光交匯間心中微動,越來越劇烈,幾近不能支撐,只覺得連續幾日來萌動的記憶碎片開始慢慢的復甦,輪轉起來。
那一年的落英繽紛,湖畔的男子策馬揚鞭,意氣風發;
那一次的盛宴,遠處桌邊的男子,談笑風生,遊刃有餘;
那一次的偶遇,樹影下的男子,遠去的背景,映着餘輝,暗淡了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