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龍與少女【修】
“請上臺考試”
在灰袍老者的注視下，約翰走上了純白召喚臺。
他先是對着灰袍老者敬禮，隨後對着臺下的老師鞠躬示意，幾位評委老師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叮噹！”
約翰站在大法陣旁邊的石碗處，這是專門給召喚者放置召喚材料的地方，他從右衣袋中掏出自己的召喚材料，將一枚火系魔核放入其中。
隨着魔力源的投入，召喚臺也泛起了紅色的微光。
紅色的光點彷彿小精靈般，環繞着法陣不斷旋轉，起舞。
這裡需要提一句，召喚法陣這個法術原本是七環魔法，後來被一位大魔導師窮盡一生的時間將其簡化。
只要將簡化版的召喚法陣與次級法陣結合起來，就可以讓任何帶有魔力的人，包括魔法學徒在內，成功召喚出跟自己階級相近的魔獸召喚獸。
這一驚人之舉震驚了整個卡倫大陸，改變了所有魔法師和魔法學院的學習方向，因爲能大幅度增加低級魔法師的戰力，所以王國規定所有法師都必須掌握這個法術。
就如0環戲法——法師之手一樣。
約翰開始構建次級法陣，火系魔核在容器中緩緩融化爲數根細長的紅色魔力線條，在空中穿插飛舞着，由三十多個六芒星組成的次級召喚法陣緩緩浮現。
“嗡——”
隨着法陣逐漸完整，約翰的頭上也逐漸出現汗珠。
構建法陣需要在腦內進行大量的計算，用魔力畫出法陣的線條，必須一次畫成不能中斷，否則就會構建失敗，魔核也隨之消散。
這會讓人耗費大量的精力和魔力，很多魔法學徒都在這一步失敗。
召喚臺上的少年雖然額角有汗珠滴落，但神情卻很輕鬆。
顯然，約翰並不是普通人，他平時在城防官父親的幫助下，私下裡鍛鍊過這一步。
勾、撇、橫、滑
他就像一名優雅的畫家，以魔力爲墨，精神爲筆在空中百轉千折。
各種符文、神秘符號和幾何形狀在魔力線條的操控下全部被密密麻麻的刻印到法術模型中。
隨着嗡銘聲越來越響，一枚明亮的火元素光環懸掛在半空中，這代表着他成功構建出了次級法陣。
接下來只需要將次級法陣與大召喚法陣結合到一起，念出契約內容，等待魔獸認可契約即可。
一般召喚契約分兩種，主僕契約與平等契約。
主僕契約顧名思義，由召喚方無條件奴役被召喚方，是主人隨時可以掌控僕人生死的契約。
簽訂這種契約的大多是沒有智力的低階元素生物居多，有智慧的魔獸是不會同意成爲別人的奴僕的。
平等契約則相反，它的契約雙方不能傷害對方，但也不會強制被召喚方的行動。
一般都是召喚師給予被召喚的魔獸所需的物品，魔獸根據貢品來選擇是否出手，這是一種僱傭關係。
約翰選擇的是主僕契約。
隨着赤紅的魔力輸出，魔力漩渦運轉的越來越快，在等待魔獸同意契約期間，召喚師必須一直消耗魔力維持着法陣，萬一魔力不足以運轉法陣的話，契約也會失敗。
顯然，約翰今天的運氣不錯。
纔過去了不到3分鐘。
“呼！”
燃燒着火焰的球形生物，伴隨着炎熱的氣息從魔力漩渦中走出。
【契約成立】
蒼老的聲音在約翰腦中響起，他興奮的站起來，火元素已經是一階元素生命中比較強的了，這次考試評分穩了。
“很不錯，一階元素生物‘火元素’，去休息區與你的新朋友交流一下吧”
灰袍老者面無表情，目送着約翰離去，隨後宣佈下一名學生上臺。
臺下坐着的三位老師也在交頭接耳的討論着這次召喚分數。
“用時3分鐘，既然召喚火元素的話，打個7分？”
“你忘了他父親送的那.”
“嗯那就9分吧，給10分滿分就過於顯眼了，太高了也不好”
“也好.”
臺上的灰袍老者撇了三人一眼，沒有多說話。
沒有人能偷聽法師們的交談，除非他遠高於這名說話法師的階位。
約翰帶着他的火元素，向着休息區走去，眼神卻直直的看向坐檯上那個坐在後排的身影。
薇薇安有所察覺，轉頭與約翰的視線相對。
約翰咧着嘴角看向她，張大了嘴巴，無聲的說了什麼。
長着細繭的小手將手心裡的一階魔核再次握緊。
在場的六十多名魔法學徒短則幾秒，長則5分鐘，都比較快速的結束自己的考試，畢竟他們的魔力不足以支撐魔法陣太長時間。
三位老師則在下方互相討論着給他們打分，一支支羽毛筆憑空浮動，爲每個學生打上評分。
法師之手：0環戲法，可以舉起5磅以內的物體。
旁邊的休息區也逐漸被奇形怪狀的召喚生物們佔滿。
火元素、水元素、風元素這三種元素生物最多，其次則是一些一階生物魔獸：火鼠、翻地蟲、刺針蜂等等。
這些剛來到主位面的魔獸顯得有些慌張，這需要召喚者來安撫它們，同時也是增進感情的重要一步。
【你永遠可以相信自己的召喚獸。——伊麗絲】
“下一位，薇薇安”
“在！”
薇薇安急忙起身，舉起有些溼漉的小手，隨後一路小跑着邁上召喚臺。
臺下的某些學生們又是一陣議論，無外乎就是一些熟悉的話。
其實有很多人對這位性格溫柔的同學抱有好感，可誰讓城防官的兒子看上了她呢。
在這個邊陲小鎮內。
除了魔法學院外，那位城防官就是無冕之王，誰也不敢違抗他的命令。
萬一惹得他不高興，以私通獸人王國罪把伱抓起來，你找誰講理去？
正應了那句老話：“裁判和教練都是我的人，你拿什麼和我鬥？”
向老師們施禮後，薇薇安雙手有些顫抖着將風系魔核放入容器中。
她看向旁邊，灰袍老師對她微笑着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召喚了。
深吸了一口氣，薇薇安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相信自己，薇薇安，你是最棒的，準備了這麼久，不就是爲了這一刻嗎？你一定可以成功召喚的！”
或許是吃了那袋蜂蜜糕點的原因吧，她顫抖的雙手也逐漸平息下來。
深吸一口氣，薇薇安閉上了眼睛。
青色的魔力線條開始勾勒，順着在腦海中模擬了無數次的路線，絲滑的前進。
第一個節點、第二個、第三.
第一層魔力線、第二層、第三層
“慢一點。”
“再慢一點。”
“記住卡洛爾老師的話，一定要平穩的輸出魔力，不要心急”
——————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火元素位面中，一頭虹彩龍正在與魅魔女王激情“對波”。
他心裡正着急的想着
“快一點！”
“快一點啊！”
“沒有時間了！！！”
——————
小小的鼻翼上開始冒出汗珠，薇薇安無暇顧及它們，體內的魔力不斷輸出，法陣也逐漸勾勒完畢。
“嗡——”
雖然很勉強，但一枚樹葉般的風元素符號成功在空中浮現。
薇薇安眼中閃過一道欣喜的光，但很快她就平復了心境。
行者百步，半九十九。
決不能倒在在勝利的曙光前！
緩緩旋轉的風元素符文隨着薇薇安的控制，向着大法陣飛去。
“一定要成功呀！”
“爲了莉雅，爲了老師，也爲了自由”
“我決不能失敗！”
淡綠色的光芒照耀在她認真的小臉上，彷彿一隻溫和的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
隨着魔力漩渦緩緩出現，薇薇安開始吟唱契約宣言。
她選擇的是平等契約，相比於召喚出一位奴隸，她更希望與對方是平等交流的關係。
薇薇安現在沒有什麼朋友，所以哪怕是一位元素生物也好，她渴望着能有一個傾訴的對象。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承受了多大壓力，約翰那赤裸裸看向她的眼神更是讓她坐如針氈，她很確定自己如果召喚失敗了，會淪落成什麼下場。
“異界的魔獸啊，遵照契約之神法則，是否願意與我結下平等之契約。”
輕聲念出契約的內容，薇薇安看着召喚法陣說出了最後一句咒語。
“我將竭盡全力滿足你的要求。”
唸完契約的一瞬間，本來緩緩轉動的魔力漩渦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砰！”
巨大的撞擊聲迴盪在召喚教室內。
臺下的學生與老師們紛紛將目光轉向這裡，一臉迷惑的看着那個扭曲的旋渦。
“砰！砰！砰！”
持續的撞擊聲不斷響起，就像是有人在不斷撞破一堵堵牆壁似的。
那女孩到底幹了什麼？
究竟是怎樣的力量才能將原本是四邊對稱的類似門形狀的召喚法陣像是橡皮泥一樣，揉捏撐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形？
“怎麼回事？這氣息？”
灰袍老者平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波動。
這可不太像召喚初級魔獸的動靜啊？
隨着召喚法陣發出吱嘎吱嘎的哀嚎聲，薇薇安也感覺到了不對太對勁。
她想調整召喚法陣，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法陣的控制能力
好像，要炸了？
還沒等衆人做出其他反應。
“轟！！！”
洶涌的火焰與爆裂的熔岩從碎裂的召喚法陣內噴涌而出，幾乎覆蓋了整個教室！
灰袍法師和臺下的幾位法師勃然變色，瞬間取出自己的法杖，這幾位老魔法師不約而同的施展了相同的魔法。
“二環魔法·守護之風！”
四道巨大的青色龍捲風將所有飛出的岩漿與火焰聚集在一起，防止它傷害到周圍的學生們。
這是最適合眼下，也是起效最快的防禦魔法。
臺下的學生們這才反應過來。
“啊！！！”
“救命啊！！”
“媽媽.”
尖叫聲充斥着整個教室，所有人都在拼命逃離召喚臺的方向。
三位打分老師頭頂也冒出了汗水，他們有些支撐不住了。
只有灰袍法師在沉着冷靜的揮舞着法杖。
他在默唸了一段施法咒語後，舉起了枯木法杖指向‘岩漿旋風’，龐大的魔力旋渦涌向上方。
“熾焰賦權！”
瞬間，所有的火焰彷彿被無形巨獸吃掉了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發黑的熔岩石散落了一地。
站在火焰中央的薇薇安此時也終於堅持不住，跪坐在地上。
她赤紅的眼中滿是絕望的神色。
“怎麼辦，怎麼辦，還是失敗了.”
“終究.我還是辜負了”
此時周圍學生們也安靜了下來，互相看了看彼此狼狽的模樣，趕快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儀表裝束。
她們可是高貴的魔法師，怎麼能跟那個平民一樣狼狽。
還沒等衆人整理好衣服，原本暗淡的魔法陣瞬間又亮起了灼眼的光芒！
“轟！”
巨大的撞擊聲從身後傳來。
四位老師們這邊才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安撫衆人時，卻又被這巨大的撞擊聲嚇了一跳。
“又怎麼了！”
灰袍老法師惱怒的扭頭看向召喚臺，一頭兩米長，渾身是血的龍形生物正趴在召喚陣上。
那頭龍形生物的頭顱距離薇薇安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龍吻與少女的臉是如此接近，以至於那微弱的呼吸之風都吹到了她被鮮血浸染的臉龐上。
血！
很多的血!
薇薇安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血。
如同噴泉一般的血流從眼前這個龍形生物身體中四射噴出，將她的法師袍染成了血紅色。
如果眼前的生物是頭龍的話，那麼他從腹部以下的身體已經基本消失了，他的身後是一片棉絮狀的肉泥，僅靠一層皮連接着。
薇薇安甚至可以透過碎肉空隙看到緩緩跳動的心臟，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片完整的龍鱗，整個身軀被血液染成了紅色。
滴答，滴答.
血液隨着他嘴角滴落。
就算是這種狀態，這條龍依舊撐起了頭顱，看着眼前的銀髮少女。
一人一龍四目相對。
赤紅色的眼瞳與九彩色的龍眸對視着。
看着那熟悉的眼神，薇薇安彷彿回到了小時候，那個雨夜。
“該死的！住口！”
灰袍老者見勢不妙瞬間移動到薇薇安身前，將少女向後推去，紫紅色的魔力元素聚集在法杖上，微微的魔力光芒預示着這個威力不低的攻擊魔法隨時可以釋放。
他警惕着看着這條重傷不對，應該是瀕死的幼龍。
自從離開王都後，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龍。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品種，但只要對方敢動一下，自己就可以送他昇天，以他大魔導師的實力，這條幼龍應該會直接變爲一灘血肉。
而那頭幼龍眼中似乎也閃爍了一下，淡淡的魔法靈光從他心臟處流出。
顯然他還有最後一擊之力，但看這狀態，發出這一擊後他也沒多少活頭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
“校長，可以讓我跟他交流一下嗎？”
薇薇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打斷了對視的一人一龍。
甘道夫·範·安德魯皺起了眉頭，側過頭看着這個女孩，他確定自己不是出現了幻聽。
薇薇安的清澈的眼神與他相望，沾染着鮮血的臉頰沒有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
“你確定？”
甘道夫皺着眉頭，如果不是這個女孩的話，他早就動手了。
薇薇安眼神堅毅的點點頭：“他是我召喚出來的，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的”
“請允許我與自己的召喚獸溝通一下”
甘道夫聞言有些遲疑
他皺着眉頭看着女孩與那半隻幼龍，又看了一眼身下的召喚法陣，最終緩緩的讓開身體。
只是他法杖上的光芒一直沒有消散。
被鮮血浸染的召喚臺上
幼龍依舊昂立着脖子
從剛纔起，這半隻幼龍就冷漠的看着周圍的人，沒有說一句話和做多餘的動作。
準確的說，他也沒法說話了，因爲他的嘴巴和喉嚨只剩下一半。
隨着甘道夫讓開了身體
龍與少女的視線再次匯聚。
或許是心中的悸動，或許是剛剛一瞬間的眼神對視。
薇薇安決定要救下他，因爲他的眼神與曾經的自己是那麼像。
那彩色龍眸中的情緒是如此複雜
冷漠？
悲傷？
憤怒？
與.深深的無助。
“受了這麼重的傷一定很痛吧。”
幼龍沒有回答，心臟處的光芒依舊閃爍着。
“不要害怕，我不是你的敵人，校長他們只是擔心你會誤傷到同學們”
她緩緩走向幼龍面前。
噠、噠、噠
破舊的被洗的發白的灰皮靴踩在血泊中，一步一步走向幼龍身前。
臺下的觀衆也幾乎屏住了呼吸，看着龍與少女越靠越近。
薇薇安再次與羅恩的眼睛對視，伸手緩緩的觸碰到他的龍吻上。
“嘶——”
少女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手指也下意識的彎曲了一下。
安靜的教室中，所有人也被她發出的痛呼聲嚇得屏住了呼吸。
四位老師已經緩緩圍繞幼龍站好，準備隨時救援。
“呲！”
被鮮血浸染的白皙的皮膚髮出了消融的聲音。
殘留的元素魔力灼傷了她的手，但她沒有鬆手，只是緊緊看着那雙七彩龍眸。
所剩不多的魔力從她手中釋放而出，這是她除了召喚魔法外，唯二學會的0環戲法：痛苦轉移。
痛苦轉移：將對方身體上的一部分痛苦轉移到自身，但並不會治療對方。
這個魔法沒有治癒效果還會讓自身陷入痛苦的狀態，這種出力不討好的魔法就算學起來非常簡單，也依舊沒有什麼人學習。
身爲高貴的魔法師，怎麼會願意替他人承受痛苦呢。
但事實上，這的確是一個治癒魔法，並且被廣泛運用在一千年前的戰爭中。
當年獸人與人類的戰場上的士兵們，很多其實不是重傷而死，而是被那種薩滿祝福武器施加的巨大的痛苦活活折磨至死。
這個戲法的發明，拯救了成千上萬的人類士兵。
“唔！”
魔法分流傳來的痛苦讓她身體開始發抖，這只是他體內很少一部分的痛苦感，但她也只能幫他這麼多了。
再多的話，她就要昏迷過去了，薇薇安很確定，那樣的話只會激起衆人的矛盾。
感受着精神空間中如海如淵般的痛苦被分散出去了一部分。
這條七彩幼龍終於真正的，認真看向眼前的銀髮少女。
“唔嘶.”
少女緊咬着嘴脣，忍受着那無邊痛苦。
同時她轉頭看向灰袍校長，嘴角擡起，勉強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的表情。
“校長你看，他沒有傷害我們的意思，他只是受傷太重了”
“根據學校規定，我可以申請免費的召喚獸救助名額.”
“他需要治”
突然之間，一道彩色的光華出現在薇薇安的手上。
七彩的能量從幼龍身體內緩緩釋放，逐漸在女孩的手背上匯聚，彷彿彩虹一般的光輝從她的手中綻放，照亮了整個教室。
其他老師與學生們震驚的看着臺上發生的變化。
七色光芒逐漸消失，一個奇特的文字在她手中浮現。
那是最古老的龍文，傳說是艾歐留下的十二個原初符文之一，但至今也沒有龍研究出來它們的具體用法。
但這種龍文被真龍們當做珍寶，只有獲得真龍友誼的異族才能獲得這種贈送，其他龍族看見身上刻有這種符文的人也會對她保持最基本的尊重，這代表着你獲得了一位真龍的認可。
“契約已成”
溫潤而清澈的少年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於此勇士，少女緊繃的神經也終於堅持不住，癱倒向地面。
只剩一半的巨龍頭顱輕輕將她接住，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龍與少女這一幕
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並永遠刻在了這個小鎮的歷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