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叫聲如同暴起的防火警報,讓人渾身一震,循聲望去,竟然是龍幫的一名傭兵——上次去龍幫楊威曾經見過這人。
他顯然受到了什麼刺激,竟然從隱藏地點跳了起來,好像袋鼠一樣在左近蹦個不停。
突發的情況讓陳文芳有些措手不及,而本來打得激烈的龍幫和另一方勢力立刻龜縮,都不再露頭,整個廢墟場只留下那人發狂一般的舞動着雙臂亂跳亂叫。
“這樣下去等下他們可能會自行撤退,我們必須阻止。”陳文芳推推已經破碎的眼鏡,她表情繃得緊緊的說道:“我們攻擊龍幫,將另一方引出來。”
“這怎麼可能?”楊威驚叫,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
“另一方勢力是附近一些遊散勢力組成的,他們肯定會有一些後援,不像龍幫那麼統一組織,我們就算出現也會給他們是同伴的錯覺,我想他們也許會派人來。”陳文芳知道懷疑不只是楊威一個人有,她解釋了一句後揮手讓大家準備。
“攻擊!”隨着陳文芳肅殺的叫聲,幾個分隊立刻分頭行動,“砰砰”的槍響帶着數聲慘叫,分散出去後她們準確的找到掩體,同時接近了龍幫的隱蔽陣地,一陣連續射擊,給對方來了個措手不及。
這裡的地形非常複雜,應該是一個什麼廠房,還可以看到無數扭曲得跟麻花似的巨大鐵架,此外還有無數大池子,只是裡面的水已經完全乾涸了,各種坍塌半坍塌的廠房樓房,隱藏個千百來人根本不成問題。如果不是一開始就探查了龍幫人集中的地域,蝶舞會這點人跟灑盡大海里的小雨一樣,沒有半點聲響。
蝶舞會這次出擊雖然時機稍稍晚了會兒,但因爲是從側面切入,仍然給龍幫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一輪攻擊至少放倒了十數條人命,可是他們反應也並不遲鈍,立刻安排人轉移,依靠複雜的地形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沒等陳文芳再次作出應急變化,一聲沉悶的轟鳴突然響起,一個由兩面牆砸在一起形成的廢墟突然發生猛烈爆炸,無數磚頭和鐵粒子飛濺了出來,塵土飛揚裡數聲慘叫傳進人的耳朵裡。
這次受傷的都是自己人,是龍幫的反擊,陳文芳臉色頓變,她臉色鐵青的說:“是龍幫那羣人的自制炸藥,七隊突進太快了。”
揮手讓人上去將傷員擡下來,陳文芳眼睛裡散發着陰沉的光芒,正想要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但有人先她一步做了。
是那羣散兵遊勇,他們竟然真的將蝶舞會的人當作了同伴,各種土製的火槍和少量制式槍支的射擊聲再次打破了寂靜,突兀的,一個男人從瓦礫後蹦了出來,站到一個高崗上拿出了自制的填充手榴彈,猛地扯下了拉環。
這是被戰爭逼瘋的人,第一時間就有人注意到了他,散兵遊勇裡有人扣動了自制火藥槍的拉索,砰的一聲,數片三角狀的鐵粒隨着瞬閃而沒得火光噴了出去,那人啊的大叫一聲,有幾片釘在了他的胸膛上、手臂上、臉上,打出數個鮮血泊泊的肉洞。
可是這種自制土槍射程太近、威力太小了,雖然打中了那人,卻沒有讓他立刻死亡,他手中的手榴彈被扔了出來。
又是一聲爆炸,數人被從手榴彈裡射出來的填充物炸到,慘叫倒地。
蝶舞會的當然不會只做看客,她們利用自己手中武器遠超兩方的優勢,遠遠地開始射擊,若不是不斷飄落的粉塵大大的阻礙了人的視力,事情其實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
楊威本也是持這種想法:哪裡用那麼麻煩?!既然蝶舞會有制式武器,還有狙擊槍以及可能存在的什麼炸彈,何必這樣用人命填呢?!
這個想法還沒轉完,楊威就明白他小覷了末日中的能人。
片刻間,龍幫的傭兵彷彿全部消失,正當楊威懷疑他們是不是撤退了的時候,卻見到那邊伸出來數個奇怪的木架子,架子的造型有些像十八世紀使用的弩車,但個頭要小了許多。
陳文芳都不顧及暴露目標了,她擡手一槍,打在一架弩車上,大喊:“立刻毀掉那些車。”
只要是看到的人都有這個想法,可是龍幫保護得很嚴密,大都將弩車藏在廢墟後面。
不等衆人做出調整,龍幫已經把弩車安裝完畢,只聽一陣混亂地怪響,數根帶着火花的木箭在天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灑落下來。
那箭的後方,都帶着一個捆起來的小圓團,火花正是從那裡冒出來的。
楊威看着那箭,其中一支竟然直直向這邊飛來。
“都給我趴下!”雖然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威力怎麼樣,但楊威還是做出最明智的反應,口中大叫抱着頭就向地下趴去。
“轟!”震天的響聲讓人的耳朵一陣陣嗡鳴,各種填充物飛射出來,有的打在石牆上,竟然將凝固的石灰削去了一塊!
這布包裡的炸藥絕對不是黑火藥,而是黃色炸藥苦味酸!
所謂黑火藥也就是國人一直引以爲傲的四大發明之一,也就是以石硝、硫磺、木炭按照一二三的比例混合製造,這種火藥一般用於縱火和煙花用途,也曾被用來作爲槍炮的發射藥,但是隻能適用於中世紀那種力量有限的原始火氣,如火槍火銃滑膛槍炮,現代一些實力有限的勢力也是用黑火藥作爲主要攻擊武器,但黑火藥不適於作爲後膛步槍、機槍等近現代槍炮的發射藥。
現代槍炮使用的都是黃火藥,是在1771年由一位英國人合成了苦味酸,這是一種黃色結晶體,一開始作爲黃色燃料使用,後來才發現它的爆炸功能,十九世紀被廣泛用於軍事,用來裝填炮彈,是一種猛炸藥。
因爲有一顆火弩箭剛好落在了蝶舞會暫時的指揮陣地中,這一輪轟炸給衆人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七個女孩被飛射的碎鐵塊射中或者被炸倒的牆砸中,在這場衝突中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等塵埃逐漸散去,陳文芳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姐妹,頓時眼睛都紅了,她死死地盯着着龍幫隱藏的地點一拳打在前方的廢墟上,叫道:“十隊,給我馬上組裝好。”
好像是察覺到了陳文芳的憤怒,她前方的那片廢墟,搖晃了兩下,轟然倒塌。
楊威卻好似沒有看到這情景一樣,他注視着一直表現的很神秘的第十小隊,她們每個人身後都揹着個比旅行包還大的迷彩軍包。
聽了陳文芳的命令,她們麻利的將揹包放下,打開了拉鍊和尼龍貼扣,楊威看到裡面青黃色管狀物。
隨着楊威心跳的加速,十隊的女兵們準確而迅速的將管狀物掏了出來,組裝在一起,漸漸的,一個上下兩截組成的超級武器成形了。
2004型40毫米半管火箭筒!
只有三支,其他的都是火箭彈,可這也足以讓楊威手心冒汗了,梅若華她們到底是什麼怪物,居然有這種東西!
當然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所有的女人都被強烈的復仇心渲染,尤其是十隊的女兵們,她們以三個人爲一組,將插好火箭彈的火箭筒對準了龍幫那裡。
“預備……放!”隨着十隊隊長的命令,三支火箭彈“嗖”的一聲,拖着長長的尾巴,猛地扎進那堆瓦礫之中。
頓時,本已塌陷的廢墟再次崩塌,藏在後面的人也隨石塊一起飛了起來,好運氣的還能保持着完整的樣子,運氣差點的都變作了殘缺的大腿,破裂的內臟以及焦黑的頭顱。
所有的女兵都沒有一絲同情,她們臉上只有復仇的快意,十隊隊長堅決的下達了第二次命令。
又是三支,讓場面顯得更加血腥,那些弩車以及操作弩車的人都被炸飛,大片的地域被炸平,剛纔楊威看到弩車時涌動的人頭一個都沒有了。
還好,蝶舞會的彈藥應該有限,六發火箭彈一口氣被她們放沒了。
這種威懾性武器使用過後,蝶舞會的衆人立刻組織進攻,可能是前在的那一輪覆蓋轟擊已經將龍幫的有生力量徹底消滅,後面幾乎是很輕鬆突進了龍幫的陣地。
楊威也隨着衆人行動,但他卻沒把注意力放到龍幫那裡,而是在一處地方停下了。
在纔來這裡時,龍幫那人就是在這裡跳了出來,發瘋一樣亂蹦亂跳,剛纔的亂槍中,也不知道是誰將那人爆了頭。
楊威當然不是看那人腦袋開花的樣子,他只是感覺事情有些奇怪而已。
費力的推開那人的身體,楊威發現這個角落裡有個足球那麼大的圓洞,而其他地方並沒有任何異樣。
看來問題就在這裡了!暗暗點頭,楊威拿出暫時派發給他的節能手電筒,剛要打開,突然兩隻幽綠帶着紅芒的光芒自黑洞中閃現,他還沒反應過來,一聲讓人牙酸的“唧”聲已經隨着什麼東西的迎面撲來。
楊威下意識的揮舞手電筒,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並將其打飛出去,他不敢猶豫,抓起掛在胸前的81-1,擡手就是兩槍。
那道蹦在半空裡的黑影帶點巧合的被擊中,被子彈射向了地面。
楊威這時纔看清黑影的樣子,這是一隻老鼠,只是毛髮全部脫掉了,個頭卻比一般老鼠要稍大,兩隻大門牙上佈滿血絲。
是這個東西咬得那人發狂了嗎?看着這隻受到輻射污染的老鼠楊威心裡猜測。
“你在幹什麼?”楊威的槍聲吸進了注意力,陳文芳派人過來問詢。
“我看到一隻老鼠。”楊威打消內心的想法,淡淡地回答道。
“唔,二姐讓你跟上,別鬧事。”女兵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楊威點點頭,跟了上去。
進入隱蔽陣地,楊威發覺迎接蝶舞會衆人的就是十數個跪在地上的男人,他們選擇投降。
“全部殺掉!”陳文芳冷冷的掃了這些人一眼,沒有一點感情的說着擡手指指後方:“那些人要跑了,不能給他們機會。”
她指的是另一方勢力,本來那邊確實以爲蝶舞會是同伴來着,但當出現火箭筒這種東西后他們再傻也明白是一羣超級勢力,他們聰明的想要撤退,但陳文芳早就想到了這一點,留下兩個小隊專門在他們的撤退路線上阻擊。
這個時代人真是不如雞值錢,在用刀子解決了龍幫殘餘人員的性命後,不等楊威感嘆,其他人立刻架着槍向左前方衝去,剛接近那裡就隱隱有哭聲傳來。
怎麼回事?楊威心下驚奇,腳下步伐不由快了些,結果一走近那棟橫倒在地上的樓房他立刻驚呆了。
這哪裡是什麼戰鬥人員啊,多數是一些面黃肌瘦的平民,更有一些小孩和女人,他們都聚集在一塊,四周有蝶舞會的兩個小隊拿槍指着。
“這麼到底是什麼人?”楊威有些不明所以,剛纔明明不斷有槍聲從這裡傳來,怎麼現在都是些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這是一些小勢力爲了生存發明的手段,用這些人當人牆,保護自己,必要時還可以做擋箭牌。”蝶舞會基本上整天都有廝殺,所以對這種門道非常清楚,陳文芳察覺楊威的疑惑,隨口解釋道。
一瞬間楊威明白了,蝶舞會畢竟是個另類,在這個時代有幾個火力強大的勢力?包括自己的“廢土”包括龍幫,都只是擁有少量的自制武器,這武器的殺傷力都大大的受到了限制,如果有這百十人擋在自己面前,確實可以給自己爭取逃跑生存的機會。
好像是爲了驗證楊威的想法,人羣裡傳出數聲顫抖的喝叫:“你們都讓開,要不我就殺掉他們!”
聲音是自人羣最中央傳來的,密密麻麻的人將出聲的人擋的很嚴實,楊威扭動了好幾次脖子,纔看到一個肥碩的大屁股。
不止是他,人羣裡還有十來個人,都用人擋着自己,然後將槍口對準身邊的人,用這些人威脅蝶舞會。
多可笑的方法,這羣人真是瘋了嗎?楊威心中生出不知是悲還是憐憫還是自嘲的想法,人類真的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人羣裡因爲這些人的叫聲,哭聲更勝,其中有個骨瘦如柴好像一陣風都會刮到的女孩瘋一樣大叫一聲,從人羣裡跑出來,但剛跑兩步,人羣裡傳出一聲槍響,她乾瘦的胸部那件破嗤嗤的衣服被鮮血轉眼浸紅,本來就很空洞的眼神徹底沒了神采,栽倒在地上。
“二姐,我們要怎麼辦?我們出現前,這羣人已經被他們的頭領集中到一起做人牆,本來是準備逃走的,但被我們圍住了,所以就這麼僵持下來。”
眼前這個九分隊隊長的話讓楊威心中一動,這羣女人,倒並非一點善念都沒有。
這種情形陳文芳也是一陣蹙眉,看着場中想是不是該勸降,這可是違背蝶舞會一貫原則的。
以前曾經有小勢力劫迫一些老弱婦孺做炮灰的,但那都是在衝鋒的路上,就算殺死也不會有太大感覺,像這種情況卻真是首次。
陳文芳一時拿不定主意,被人羣擋住的數個勢力首腦也不敢妄動,他們甚至不敢開槍射殺蝶舞會的人,只是拿着身前的人肉護盾不斷大叫要挾。
正在這時,突然有報告說大姐來了。
梅若華!楊威渾身一震,轉頭向外看去,傾斜的樓門口一個人在數人的保護下,雷厲風行的走了進來,她直接越過衆人來到陳文芳面前。
“大姐。”所有的人都十分恭敬的敬禮叫道。
“我已經看過其他兩路的行動,很不錯,龍幫的那羣人已經按照你的預訂向粗鹽倉庫那裡走了。”梅若華身上的衣服只是整理了下,雖然還顯得有些狼狽,但那股氣勢仍然讓人驚歎,她一開口直入主題,將事情闡明,隨後轉頭看了眼蹲在一起的幾百人說道:“只是這些分不清情況就來送死的傢伙確實頑固,我們不能在他們身上浪費彈藥。”
眼中閃過一絲冷漠的殺機,梅若華撇回頭看着陳文芳說:“你的心還不夠現實,再說,就算我們今天放過這羣人,他們明天也會死於飢餓和疾病,都殺了吧。”
陳文芳乾澀的嘴脣動了兩下,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梅若華看了她的樣子,不再說她,而是轉頭對幾個分隊的隊長說:“你們暫時合作指揮,這裡的人,全部殺掉,記住,我們彈藥不多了。”
略微停頓了下,她又說道:“我去粗鹽倉庫,楊威你率領男兵隊的剩餘人員跟我一起,其他人留下協助,我們不接受投降。”
冷酷而又自信的話,在冰冷的空間裡好像利刃一樣刺進人心,楊威擡起頭來,看着她,卻發現那雙冷漠無比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叫上你的人。”梅若華冷冷地逼視着楊威,目光沒有一點變化,很淡漠說了一句。
“是,大姐!”楊威沒有其他任何想法產生,下意識的服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