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廣源家發生了人命官司,老吳死了,被於廣源用槍打死的。槍本來是對着於昭湘開的,但是老吳在槍響之前擋在了於昭湘的前面。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自從於昭湘病癒以來,於廣源夫婦急着給他娶媳婦,鳳鳴鎮及其周圍的當嫁之女介紹了不知多少個,媒人的鞋底磨破了無數雙,嘴皮子磨得像刀刃一樣薄。然而,於昭湘好像對這些事情從來不感興趣,無論哪個女子一概免談。久而久之,村裡的閒言碎語就多了起來,村人對他襠下的傢伙產生了懷疑:這小子不會是中看不中用吧?
有一天,這樣的猜疑傳到了加官的耳朵裡,加官立即怒火萬丈,他當即破口大罵謠言的製造者:“媽了個巴子,我三爺爺的傢伙要是不管用的話,天底下就沒有中用的二掌櫃的了!”
除了媳婦不好對付之外,於昭湘這一年的日子過得滋潤無比。家中的大事小事一概不管,地裡、家裡的活全部交給李琪,家裡的大事小情全由父母兩個人在操心,他的活兒就是捕魚夾鳥打兔子。因爲名義上和父母分開過了,他不願意再讓父母給他燒水做飯,乾脆,他就和覓漢們吃在了一起,有時候還睡在覓漢屋裡。
對這些,廣源夫婦不聞不問,放任自流。其實他們心裡已經很知足了,好像有很多日子沒有人找上家門口了,在前幾年,只要兩天沒有人來告兒子的狀,他們心裡就念上一千聲佛了!
在這一年春天裡,李琪領着長工們在南湖裡插上藕根,一到夏天,南湖的南邊長出肥大的荷葉和鮮豔的荷花,吸引得村人流連忘返。
在夏日的晚上,這裡更是美妙所在,成羣結對的村民們不辭路遠來這裡乘涼。微風把荷花的清香不時吹送進人們的鼻孔,湖裡的鯉魚跳起來又落下,弄出一陣陣動靜,岸上的穀子不時放射出陣陣類似薄荷的氣味。天一煞黑,乘涼的人們就從南大門絡繹而出,大人拿一把馬紮,孩子們扛一領用麥秸草編制的席子,紛紛來到南湖的柳樹下乘涼避暑。因爲地方太小,容不下太多的人,於昭湘讓李琪在北岸空出一大畝地的地方不再種穀子專爲乘涼之用。事情雖小,但是在鳳鳴鎮人眼裡這已經是一項壯舉了,這件事獲得的口碑甚至能和當年於繼祖施粥相媲美。
“於家老三真是出息了!”人們交口讚歎。
於家的覓漢們也無一例外地來南湖乘涼,而且他們還割了許多艾子曬得半乾不溼,天天晚上燃上一些爲村民驅趕蚊蟲。
鳳鳴鎮鎮長張啓己看到自己的轄區內出現如此和諧的景象打心眼裡感激於家,感激於昭湘。他時不時地去找於廣源喝水聊天,總想爲於家做一件好事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機會終於來了!保安小隊的隊長最近因爲上面的關係被調入河陽縣保安大隊任中隊長,小隊長的職位空缺,這個職位一半由鎮長說了算。張啓己馬上去了於廣源家,對他說想讓於昭湘來幹這個保安小隊長。
於廣源壓根也想不到鎮長大人如此看重自己的兒子,禁不住有點受寵若驚的意思。儘管受寵若驚,於廣源卻是非常冷靜,他一口回絕了鎮長的好意。因爲他知道這是一個得罪人的差使,弄不好要掉腦袋的,防禦土匪、押解犯人、徵糧徵錢都是保安小隊的活。張啓己磨破了嘴皮子也沒有讓於廣源答應下來,最後,張啓己問於廣源:“要是老三自己願意幹,你怎麼辦?”於廣源說:“我和他已經分家,他願意我不管。”
張啓己接下來沒有直接去找於昭湘,而是先找了於家的第一覓漢李琪,把這件事對李琪說了,先讓李琪給於昭湘透個話,順便幫着說和說和。
李琪笑了,他對張啓己說:“鎮長大人,不用這麼麻煩,你直接找老三就行,他一定樂意。”
張啓己不放心,問:“你拿得準?”
“準,包在我身上。”
“爲什麼?”張啓己還是不放心地追問道。
“老三不爲別的,還不爲那幾支槍嗎?”
張啓己恍然大悟。
第二日,二十一歲的於昭湘榮任鳳鳴鎮保安小隊長,負責鳳鳴鎮大小十個村莊的安全,一月領十二元薪水。
在保安小隊裡,於昭湘雖然官最大,但是歲數最小。手下的人知道他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是對於這麼一個毛頭小夥子來給他們當頭心裡總覺得疙疙瘩瘩。
上任第一天,於昭湘把十個隊員帶到了人煙稀少的鳳鳴嶺緩坡上,在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樹一個靶子,每個隊員發給三顆子彈,比一比誰的槍法準。十個隊員中最好的打中兩槍,大多數人只中一槍,還有一個隊員靶靶落空。
檢查完所有人之後,於昭湘從一個隊員手裡要過槍,麻利地裝上子彈,幾乎不大用瞄準擡手就放,連放三槍,槍槍命中靶心!
所有的保安隊員目瞪口呆!放下槍,於昭湘找了一塊地面相對軟和的地方命令兩個人一組比賽摔跤。這些保安隊員養尊處優,哪裡見過這等訓練方法,嘻嘻哈哈地相互比劃兩下就想算完。於昭湘把眼一瞪,說:“輸了的扣掉這個月的薪水!”這些人才*實刀地摔了起來,不一會兒,五個獲勝者就產生了。
於昭湘一指那五個獲勝者,說:“你們五個一起上摔我自個,摔不倒我,扣除這個月的薪水!”
這一句話大大地刺激了這五個獲勝者,不等於昭湘擺好架勢就一擁而上,抱腰的抱腰,拽手的拽手,摟頭的摟頭。剛擺好架勢,於昭湘腰略一擺動,抱腰的那個人飛出兩米開外!手臂一擺,一個隊員趴在地下!另外三個人還沒有看見於昭湘是怎麼出手的也跌倒在地爬不起來了!
“就你們這幾塊貨還想吃這碗飯嗎?要想繼續幹下去,從明天開始訓練,卯時點名不到者扣一月的薪水!”
上任第一天露的這一小手徹底確立了於昭湘在保安隊裡的威信。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李琪幫着於昭湘擬定了保安隊的紀律,其中最主要的一條是嚴禁參與賭博,一經查出,立即開除,永不錄用。
保安隊員不再像以前那樣優哉遊哉,他們每天除了固定地訓練兩個鐘頭之外,還得巡視鳳鳴鎮所屬的十個村莊。於老三一向心狠手辣,對於那些違反規定的隊員他是擡腳就踢舉手就打毫不客氣。
雖然按照規定應該扣發薪水,但是於老三從來沒有真的扣過,一般就是巴掌腿腳找齊了。對於那些有功之臣,於老三的獎勵方式是讓他們跟着他吃一頓老吳做的菜。
一個月之後,這批人被他整治得服服貼貼,就是他不在眼前,這些人也老老實實地當差。於昭湘從他們之中選拔出一個隊員幹副隊長,負責日常的活動,然後他又恢復了優哉遊哉的生活。
收完穀子之後,李琪爲於昭湘算了一筆賬:兩年的收入足以抵整治南湖的花費,這還不算湖裡的鯉魚和藕。因爲水質肥沃,紅鯉魚長得很快,大的有三四斤重了。這種魚是河陽人家祝壽用的首選之魚,價格比一般的鯉魚高出五成。李琪建議於昭湘在路邊插一個賣紅鯉魚的招牌,天天安排人在那裡蹲點賣魚。
於昭湘對李琪說:“你真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這點小事用得着對我說嗎,你自己看着辦不就行了嗎?我光大事還忙不過來呢?”李琪哭笑不得,心說:你的大事也就是捕魚夾鳥打兔子。
招牌一出,來買鯉魚的絡繹不絕,二三十里之外的人也來買。一開始於昭湘自己在那裡守着賣,沒過兩天就煩了,於是他的父親於廣源就天天守在湖邊的小屋裡爲他忙活。鯉魚的價格分兩種,本鎮的人來買比外來的人買價格上便宜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