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嘴裡不乾不淨的。他看看四周,盯了卞強一下,突然把手伸到他面前:“吐出來!”
“啥?”卞強不懂。
“口香糖!”
“哦!”卞強懂了。他把口香糖吐在W手裡,W一把摸過來往自己的槍口消焰器上一粘,隨地撿塊碎玻璃摁上去,做成個土製戰術偵察鏡,探出街壘觀察敵情。耶!成功!看得一清二楚!甲蟲族已經全部進入廣場,正一邊開炮一邊向兩側迂迴,看樣子是想包圍他們……咦?這不科學啊?餘渙箐說過,甲蟲族活着的時候是沒智慧的,它們咋可能……不對!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得馬上引爆廣場上那些東東,炸死它幾個王八蛋創造反擊機會;不然等它們衝破防線、包了蟹肉餃子,隨便用坦克炮把我們連人帶街壘轟個稀糟,或者炸塌兩側的房子活埋我們……那就Game Over了。
呃,這都是廢話。它們不是全都進場子了麼?老子省心了。
“迫擊炮班!目標廣場!開炮!快開炮!”
遠處的3門82毫米自動迫擊炮沒有辜負他們。12枚炮彈在1.5秒內發射完畢,幾乎同時落向廣場—— 蟲子們看見炮彈飛來,一時間炸了鍋,吱哇亂叫着四散逃跑—— 那可是12枚82毫米高爆鋁熱劑***啊!彈丸觸地爆炸,無數的白熱化鋼珠以高超音速炸向八方,輕易穿透了那些堆成山的儲油罐、氧氣瓶、煤氣罐、汽油桶、殺蟲劑、液化氣罐、煙花爆竹等等—— 也包括無處藏身的蟲子—— 再加上到處噴濺的白磷塊、2800℃高溫的鋁熱劑—— 易燃易爆物被引着,連環爆炸,連環起火,鎮中心廣場瞬間化作血與火的地獄,周圍建築無不牆粉壁碎、頂板散架,瓦片塵灰四下飛竄,水泥地皮被掀到火海上空;街道扭曲,房屋坍圮,大地顛簸,天旋地轉,一股股勁風燙浪迴盪在樓宇之間,幾個街區都籠罩進了經久不散的滿天塵埃。
躲在街壘後的W他們只覺一席恐怖的火焰在頭頂上劃破空氣,地面害怕似地抖個不停,空氣變得滾燙沸騰,每一個表皮細胞都猶如碰到了亮了一夜的白熾燈泡。街壘似乎也鬆動了,不住地掉着渣渣,彷彿要散架一樣。漫空彌壤的灰塵囊裹了他們,他們在黑暗和飛灰深處什麼也看不清,而且呼吸困難,感覺肺泡裡都糊滿了灰。大家乾脆屏住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靜靜等待一切過去。
卞強趁機看向自己受傷的肩膀。那兒的皮肉被撕爛削開了花,黑玫瑰似的一圈焦肉中間,白森森的肩胛骨駭人地晾在外頭,皮、肉、血管燒凝在了一起,不再流血,也覺不出太大痛楚,就是麻木得很。幸好還只是蹭了一下,要是被那枚彈頭正中,他這條胳膊可就得掛在路燈上了!可惡!他罵了句黑話,捏緊步槍,準備爆炸一停就衝出去狠狠報銷它幾個。
令人腑臟亂顫的隆隆震響逐漸過去,衆人小心又小心地探出頭去觀望,看到街壘外面已經烙成了可怕的焦黑色;廣場上硝煙仍濃,塵埃未定,滿眼皆是甲蟲族的殘屍,着火騰煙,焦味駭人。
“……哇,好過癮……”幾個兵看得直吐舌頭。
“大家小心,”W端槍,“可能還有沒死的蟲子躲在揚塵裡。”
他說對了。死的都是工蟲和兵蟲,那三隻坦克蟲毫毛未損,唯見體表“泡沫”被炸掉了幾塊!它們歘然竄出硝煙揚塵,“機關炮”與“坦克炮”轉動索敵,緊接着放慢腳步開了火,一枚“坦克炮彈”正中街壘—— “轟!!!”幾層樓高的火團在衆人眼前炸開,火光把四周的殘垣斷壁耀得通紅,CRAB的屍體被衝擊波和彈片拋散八方,幾名距離近的士兵直接塗在了地上。
這怎麼回事?它們怎麼可能還活着?一廣場的***都沒弄死它們!?炸成那樣兒了都沒弄死它們!?有沒有這麼逆天啊!?W從驚懼駭然中清醒過來,邊躲閃邊開槍,卻不料MEA脫殼***“叮叮噹噹”地在“泡沫”表面彈開了—— 原來那些“泡沫”是硬體!?這特麼簡直是模塊式附加裝甲好麼?!所以剛纔的爆炸只是把“泡沫”炸掉了幾塊,絲毫沒觸及它們的皮肉!
不單單是坦克蟲!一羣斥候蟲嚎叫着從兩側包抄過來,數量不下幾十只,地上跑的也是,空中飛的也是!上當了!W頓覺後背一陣惡寒—— 難道它們真是有策略有計劃的?它們前幾次只出動地面部隊,斥候蟲一直不見蹤影,是不是爲了麻痹我們?剛纔這次也是,地面部隊正面強攻,把我們的兵力、火力、注意力全引到一處,然後派斥候蟲側翼迂迴包抄、飛行避開街巷裡佈設的**—— 難不成真是這樣?它們真是有意這麼幹的?它們真會制定戰術?老子竟然叫蟲子給坑了?這不科學啊!
W痛苦地意識到一切都完了。他一咬牙高呼一聲“快撤!”拽下一顆**扯掉拉環、毫不猶豫地甩手拋出去,然後撒丫子就跑,端槍行進中射擊。大家全嚇得沒了主意,只好跟着老兵有樣學樣,照着各個方向來的蟲子們胡亂擲**,趁着爆炸和煙幕邊開槍便逃命;有幾個兵緊張過度,拉環沒拽就把**扔出去了,砸在蟲子們身上還不頂個磚頭管用。短兵相接,優勢全在甲蟲族一方,但是有的選麼?打吧!運氣好興許還能幹掉它一兩個!
八
W感覺自己成了絞肉機裡的牛排。
視野裡除了蟲子啥都沒有,五個彈匣一眨巴眼打空了三個。7.62毫米MEA彈殺斥候蟲很管用,對坦克蟲就跟撓癢癢一樣了。戰鬥已成對面廝殺之勢,槍口每每不得不抵在蟲子臉上開火,斥候蟲沒有遠射武器的缺點得到了極大彌補。俗話說禍不單行,此等情勢之下,威力不凡的MEA彈也給CRAB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麻煩:甲蟲族體內盛滿了各種惡臭、超黏、劇毒、強酸液體,而MEA彈頭產生的超空泡效應無異於在它們皮下引爆小型**,結果可想而知!一旦中彈,甲蟲族的滿腔汁液立即“稀里嘩啦”飛濺出來,把附近的人和物全染得花裡胡哨,還是那句老話—— 燒不死你也毒死你,毒不死你也粘死你,粘不死你也薰死你,薰不死你也煩死你。
重武器只剩下三門迫擊炮了,大約一個街區遠,應該還沒被蟲子們端掉。但眼下敵我交織,呼叫炮火支援無異於自殺。便攜式***還有幾枚,要是能準確擊中坦克蟲……可這個“準確擊中”意味着射手必須停下來就地擺Pose—— 誰敢這麼幹,100%會被斥候蟲捅成篩子剁成肉餡。
“怎麼辦啊,長官?!”一班的弟兄問。
“長官,我們怎麼辦?!”二班的弟兄問。
“我們要死了嗎,長官?!”三班的弟兄問。
毫無還手之力。奔跑、躲閃、開槍、投彈,奔跑、躲閃、開槍、投彈……蟲族射彈在身畔飛過、着地、爆炸,土石瓦礫與CRAB的血肉混淆齊飛,失足掉隊的士兵慘叫着被蟲羣撕碎……沒有外骨骼,沒有“粉碎機”,兩條腿跑得直抽筋,腦 漿子晃成一杯泡沫紅茶。這回W真是吃了大虧遭了大罪了,雖說局面遠不及三年前阻擊米-戈大軍時糟糕,但他的心態已跟當年大不一樣—— 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回去呢,放不下的東西那麼多,怎麼能死在這兒!?有家的男人大都“膽小怕死”,哪怕英雄好漢也難免此俗。此刻的W即是這樣,簡直只顧自己逃命了,完全不管身後弟兄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