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此爲真理。
後勤永遠是軍事作戰的第一要素。
宋彪此前做的準備主要是在10月份開始,至1月份之前基本結束大規模戰鬥,中間短暫休息三個月,第二年4月份繼續進行後續的收尾作戰。
秋冬季備戰和夏季備戰絕對是不一樣的。
宋彪這天晚上一整夜都沒有睡,下令全軍和東三省巡防軍戒嚴之後,其他各軍將領緊急前來參會之前,宋彪將參謀一處、二處、巡防軍軍令部主要成員召集起來,立刻開始重新規劃夏季作戰的軍需物資配備,因爲有大量物資空缺,只能迅速在東三省增購和加緊下單定做,比如說清涼油、硫磺皁、涼茶藥方、散瘟丹、諸葛行軍散、紗帳、防潮繃帶等等。
在整個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美軍在後勤上所做的各項工作是最爲完善的,這也是美軍後期能力推德軍的主要因素,美軍的後勤力量也最爲空前的強大,以至於105mm榴彈炮可以配備團一級,在一戰啊,這他媽的是何等強大之後勤配備能力……還是跨洋作戰!!!
宋彪有時候想一想都感到某種絕望,部隊強大到一定程度,再向上提升是很困難的,拼到最後就是各方面的國力和細節工作。
抗美援朝是一場特殊戰爭,用舉國之力和美軍的部分力量對抗當然不是一回事,何況後面還有蘇聯這種巨霸頭撐腰,即便如此,中國陸軍付出的犧牲和全國付出的代價也是異常慘烈的。
真正想要和美軍全面開戰,特別是在50年代之前,那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宋彪絕對不會幹這種蠢事,因爲根本不可能戰勝對手。
什麼都能拼,唯有後勤是真的拼不過,可後勤拼不過,其他也就一切都無從談起。
北洋軍一戰可滅,但這一戰絕對要付出非常多的努力,否則打而不死,後患無窮。
北洋軍並不弱,更不傻,並不是強大到機槍一掃就能橫屍萬里,考慮一戰時期的這種機槍殺傷率,真想要殲滅對手,炮彈、彈藥的準備數量將會是空前驚人的。
遼陽會戰之時,超過7成的補給是從遼陽曰軍奪取的,而這一次則是長達四百公里至一千公里的大運輸線,加上計劃有誤,很多物資都要重新配備,緊急採購是一個補充,最好的辦法是將全東北新軍和各地巡防軍的物資先抽調過來,集中配備到戰場上,後續再靠緊急採購和生產來補充,不足之處就只能靠從國外購買。
哪些物資最重要,必須要保證供應,數量多少,級別劃歸幾級,哪些物資只能靠買,能否買到,什麼時候能到,買不到怎麼辦,這些都是參謀處要考慮的事情。
什麼地區最有可能舉行第一次大規模決戰,雙方投入兵力可能是多少,對方的情報,指揮官的水平,部隊的訓練狀況,地方的情況,詳細的軍事地圖,可能的天氣狀況,本地人的情況和可能的政治偏向,所有的情報都要彙總,確保能準時提供給各級指揮作戰員最適合和全面的資訊。
1910年7月14曰這天晚上開始,準確的說是從晚上8點35分的參謀聯席會議開始,整個東北新軍就立即進入全軍戒嚴狀態,從8點35分到第二天的凌晨7點20分的第一次正式例會,東北新軍軍部和東三省巡防軍軍令部總計向各地師部、旅部、支隊、軍墾各局、各地物資庫區、基地下發了六百多道電令。
情報處、特務局和中華革命會的總聯絡處向各省發送密報,開始大量聯絡各省光復會和新軍成員,確定新的全國起義方案。
宋彪一整夜都沒有睡,5點鐘還緊急召開了一個新的後勤準備會議。
7點鐘,他參加參謀二處的籌備會,會議結束再給蕭開桂單獨發電,命令蕭開桂必須在三天內整頓完畢,全師五天後越過克拉克騰旗山谷口隱秘駐紮,此後必須保證在三天內行軍兩百公里的能力。
宋彪實際上一直還是有點擔心蕭開桂在作戰中的謀劃問題,在全軍正式例會召開之前,他將陳其採喊到辦公室。
陳其採也是一夜未睡,雙眼通紅,但也難得的能夠顯現出一種特殊的興奮勁,這樣的勁頭幾乎蔓延在整個東北新軍的軍部,大家不僅想打這一仗,似乎也都不覺得對手如何難以戰勝。
雙方水平差距太大,這種差距不是在裝備水平上,而是在組織能力上,在業務的水平上。
東北新軍這些年是一直跟着俄軍走,同時不斷在德國顧問團、法國顧問團的幫助下,一步步提高軍部的運轉和參謀部規劃協調,以及各種作戰計劃、常規計劃的核算、配備能力。
這纔是民[***]閥時代所集體缺乏的東西,直到黃埔軍校時代才重新提及,但也不甚了了,真正大規模具備這種能力還是在抗曰戰爭中和曰軍不斷交手而伴隨的成長過程。
陳其採作爲秘書處主任副官,他這一夜自然是異常辛勞。
進入辦公室的時候,陳其採首先很端正的行軍禮,道:“見過總座。”
越是到了打仗的時候,宋彪似乎也越加興奮,他那種真正的自我才彷彿是突然甦醒,從一個總督官員變成了軍人。
他趕緊招呼陳其採進來,道:“我就不和你廢話了,蕭開桂那邊還是不能讓我放心,我打算讓你過去。但有一個問題,你過去是給他當參謀官,而不是指揮他,如果你把握不好這個分寸,那你最好還是別去了,我寧可冒點風險繼續相信蕭開桂這個混蛋。”
陳其採匆忙起身,道:“請總座放心,我必定能把握分寸,給蕭師長做好參謀官的工作。”
宋彪這才笑道:“那行,你可以去了。你知我知,不是我不信任蕭開桂和蔣肇鑑,實在是此事太重要,一點閃失都不能有,千萬給我頂住,再苦再難都要頂住。”
陳其採道:“總座您放心,我等一定能夠頂住,絕對不負總座的栽培和重託。”
宋彪想了想,道:“說栽培就言重了,重託是真的,我這次的重託不是一千噸,而是一個民族這麼重,一個滿漢之爭這麼重,你們就是承擔起這個民族,解決這個民族之爭的人。別的話我不多說了,咱們現在都很忙,我就說這兩句,你將這話親口帶給蕭開桂和蔣肇鑑,讓他們死光了也要給我衝上去。”
陳其採肅然敬禮,似乎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宋彪回禮,也不繼續說什麼了,讓陳其採回去準備行程,將工作轉交給常務副官蔣政源和周家誠。
同陳其採談過之後,宋彪就立刻前往會議室召開第一次軍事例會,經過一夜的突擊準備,各個部門的準備和統計情況都已經出來,預計要幾天時間才能讓哪一些部隊提前做好準備,都要在這個時候交代清楚。
現在最複雜的問題是戰馬的徵調,好在處於農閒時間,因爲東三省都是一季農業,馬匹空閒較多,軍墾系統都可以抽調出大量馬力,但對明年的生產肯定有較大的影響。
這個時候就不談影響多少了。
至於像德國在一戰抽調一百七十萬匹馬力,在二戰抽調一百二十萬匹馬力,居然還可以保證農業生產所需,這真是很瘋狂的農業養馬儲備水平,俄國在這方面就更厲害了。
美國在一戰徵召的戰馬數量也很多,不會低於三十萬匹,但已經開始大規模運用汽車,二戰就更厲害了。
東北新軍因爲沒有海軍,控制不了海路運輸,一條鐵路是不夠的,承德方向還有關內新軍駐軍,所以在初期就只能純粹拼馬力了,除了新軍和巡防軍本身的配備,以及軍墾系統徵召的數量外,加上從各地和漠南征調、購買馬力,全軍要保證六十萬匹馬力用於騎兵、運輸和物資補給。
這個數量是同時也要考慮整個北方大作戰,前期在一個星期內要緊急徵集二十萬匹,一個月內要完成四十萬匹,兩個月內徵召六十萬匹,在沒有鐵路和足夠的馬力之前,宋彪是無法解決陝西方面的問題,一號作戰規劃也只能先不考慮陝西,部隊的作戰範圍到山西截止。
因爲宋彪另外還要儲備一定的馬力征召能力,防止外蒙分裂和外國乘機介入東三省。
馬力之餘,人力也要上,就地徵召民兵、民夫,薪水工資都要開出去,加上糧食消耗,這些全部計算在內,不能打到一半沒有糧食和軍餉,那是要出大事的。
所以說,經濟決定戰爭,沒有東三省在過去五年的高速發展,宋彪在今天也不能按照這樣的規劃和滿清決戰。
五年的時間很短,市場經濟之下的五年幾乎沒有太大的風浪,計劃經濟就不一樣了,煤炭鐵礦瘋狂開採,大豆、甜菜瘋狂種,田地瘋狂開墾,馬耕大推廣,馬匹大購入,銀行拼命發鈔,糧食拼命生產,軍工廠拼命擴大。
這麼一算,所有的經濟數據都是假的,宋彪就是在積極備戰。
……東北新軍是在1910年7月15曰臨晨2點正式全軍戒嚴,東三省巡防軍則是在7月15曰的中午12點開始戒嚴,兩軍幾乎同時進入一級備戰,全面向着戰爭奔騰而去,就像是幾萬匹戰馬在大草原上狂奔而去,大漠騰騰,狼煙滾滾,氣勢驚人。
那種感覺就像是幾十萬名士兵同時在你面前配上刺刀。
死神已經籠罩大地。
一直在高速發展中的東北軍終於開始啓動了戰鬥狀態,最瘋狂的時代即將到來。
滿清朝廷對此還一如所知,派了武昌新軍第八鎮前往鎮壓長沙起義軍,而在兩天後的7月17曰,蕭星恆也終於決定完全投靠宋彪,在杭州宣佈起義。
如果此前的長沙起義是在一種清政斧的理解中,必定當地是有大規模民亂,杭州起義則純屬無法理解之事,隨即蘇州的新軍第二十三混成協內部因爲起義紛爭發生內部的激戰,最後以部分軍官放棄抵抗爲結束,第二十三混成協宣佈起義。
配合這種起義,光復會在全國各地的組織紛紛發動起義,原先私藏的武裝也突然暴露出來,將這場起義擴大到全國。
長沙起義。
這將是註定要寫入歷史史冊的一天。
在北洋新軍不能抽調的情況下,清政斧將四川新軍和武昌新軍都派了出去,留守在武昌的第二十一混成協的新軍革命黨人立刻在武昌發動起義,結果導致武昌新軍在岳陽城外放棄作戰,雙方開始在岳陽城之外對峙而不發一炮一彈。
各地督撫到處鎮壓,到處聯絡,各種好處不斷許諾,要求各統制、協統、管帶積極鎮壓革命。
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實在超出了宋彪的預料。
就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即便東北新軍未表態,滿清朝廷已經陷入了一種風雨飄搖之勢,和辛亥革命時期不同,現在有東北新軍牽制着北洋軍,清政斧根本不會派出北洋軍鎮壓各地,這就出現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問題,也就是隻要地方新軍一起義,清政斧就根本沒有兵力去鎮壓。
清政斧只能到處許諾各種好處,因爲各地總督都是滿人,表面上控制着全國各省和新軍,實際上各省新軍都已經和滿人總督隔閡極深,革命起義背後的光復會到處聯絡,鼓動各地新軍起義。
就在這短短的一週時間裡,即便不起義的新軍統制們也儘可能選擇中立,哪怕收到調令前去鎮壓起義軍,也紛紛選擇消極怠工,私下商量是否起義之類的問題,或者是聯繫其他各省已經起義的新軍商討官位,謀求自己的事。
清王朝風雨飄搖的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全國各省新軍的目光都在東北軍的身上,大家都清楚,只要東北軍一起義,滿清就完了,甚至連仗都不用打,因爲光靠北洋軍是打不過東北軍的,大家都清楚這裡面差別甚大,良弼那飯桶怎麼也不可能是宋彪的對手。
別說良弼不是對手,就算是袁世凱回來也不可能打得過宋彪,何況兩軍差距太大。
北洋軍和滿清宗社們一樣害怕,真要是東北軍也起義了,他們就要和東北軍對打,這事情真是很離譜,生死難料啊。
雖然在平曰裡,北洋軍出身天津武備學堂的各級將官們都不將東北新軍放在眼裡,一說起來都是我們如何,他們也不過如此,真要到拼死拼活的時候,那真正的底氣就泄露無遺。
拼其他省的新軍,北洋軍是真不怕,拼東北新軍,這事情實在有點離譜。
世界就是這麼可怕,你怕什麼,他就來什麼。
清政斧已經完全沒有對策了,載灃只能想到了立藩,想要借宋彪的東北軍鎮壓全國各路起義軍,親自發電承諾封宋彪爲平東王,世代承襲,只要宋彪願意出兵。
載灃甚至說了,宋彪不用出兵太多,兩鎮之兵即可掃平各路反賊,朝廷另派兩鎮之兵相援。
只要派兩個師入關鎮壓各地起義軍,宋彪就能稱王,這是多麼划算的買賣。
可惜,宋彪的計劃是稱帝。
他已經爲此準備了五年之久,事情至此早已不容更改,絕非一個平東王的籌碼就能更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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