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第二騎兵師的千里突防演習前後進行了17天,宋彪一直擔任總督導全程參加,效果還是不錯,也確實挑出了非常多的問題,這讓宋彪心中不免更加憂慮,他將自己建國稱帝的籌碼都押在第二騎兵師,可蕭開桂、蔣肇鑑兩位在歷史上幾乎是籍籍無名的將領能否完成這個重任,實在是一個很難說清楚的未知數!
突防演習結束之後已經是1910年4月中旬,此時在國際市場上的橡膠價格和股票價位都正好漲到了極限,英美兩國已經傳出要制定橡膠限購法,受此影響,國際橡膠資產的瘋漲漸漸停止,唯有在上海,這種資產的價格依然在瘋狂上漲和炒作中,上海的商人們不僅在租借魚龍混雜的幾十家證券交易所裡搶購各種橡膠股票,甚至組團去倫敦買橡膠股和橡膠期貨。
將要顛覆清政府的金融危機即將到來。
宋彪不是在等這場風暴,而是積極的推波助瀾,並且做好了充分準備,繼續推動這場風暴撕毀國內的經濟命脈,給上海和大清帝國的經濟予以致命一擊。
……
雖然心中頗是質疑,宋彪還是在突防演習結束後如期舉行了慶功會,秋瑾和春柳社的陳輔也帶着軍部文工團如期抵達興安盟,爲了檢驗第二騎兵師千里大行軍的實戰能力,宋彪將演習總地點設在了興安盟軍牧局,來了一次真正的千里大行軍。
興安盟軍牧局這邊很早就搭建了一個可以容納三千人的露天劇院。參加演習的各個團自己推選部分士兵代表參加,除了宋彪和幾位師長、旅長代表全軍出席慶功會之外。軍官一律等後面再安排,反正要連續公演一週。肯定能讓大家都看足戲。
軍部文工團此次排演了兩場真正的大型話劇——《旅順之恥》、《虎門銷煙》,前者又名《旅順大屠殺》,陳輔和秋瑾是編劇兼導演,前後需要八十多名演員。
兩個大型話劇之間穿插一些大小秧歌、快板戲和地方劇,最後收尾都是大合唱《東北軍》。
整個演出效果是非常好的,特別是《旅順之恥》、《虎門銷煙》原本就是爲了激勵士兵們的民族主義和強國精神。而特意編排的,有很多故意醜化清政府官員和外國人的劇情,士兵們看的義憤填膺。
演出結束之後,時間已經很晚。宋彪心中還是不安穩。
他再厲害也是一個正常人,如今已經到了這份上,他再向前一步就是天壤之別,成則是中國的皇帝,敗則是一代逆賊,落草的鳳凰不如雞,下場恐怕不會比逃到日本的盛宣懷好到哪裡去。
因爲是完全模擬實戰,全軍將士這些天都是住在帳篷和工事裡,宋彪也不例外,他回到自己的帳篷中就讓人將蔣方震、蕭開桂等人都喊過來。
雖然已是四月中旬。興安盟的深夜依然冷如寒冬,外面的草地都已結霜,張富田在宋彪的帳篷裡點了篝火,很講究的先挖了一個直徑15米左右的圓坑,圍繞圓坑的外面還有一圈十公釐厚的環形土壘,現在燒的也不是乾柴,而是煤炭,架着大鐵鍋在上面燒熱水,準備煮牛肉湯喝。
張富田在宋彪身邊陪伴了五年之久。比舒萱都清楚總座的口味,胡椒末子都準備好了,鮮牛肉早已用鹽、辣椒粉和肉桂粉滷了一整天,大塊的牛肉和碩大的牛骨堆在盆裡,這就等着下鍋呢。
等了一會兒,蔣方震、張亞虎、陳武三人就先進來了,原來蔣方震、張亞虎、陳武三人都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聚在一起,演習結束的這天晚上休假,三個人就湊在一起喝酒。
蔣方震對宋彪是很熟悉的,估計晚上肯定要開會談一談,聽說演出結束就很直接的先過來了。
這三位都是老弟兄了,當年一起打遼陽會戰之時真是全部上陣拼過,特別是陳武傷的很厲害,身體裡現在還有兩個彈片沒取出來。
旅改師之後,張亞虎的第二步兵師和陳武的第三步兵師駐地比較遠,宋彪也是隔幾個月才能見一次面,見到他們肯定是很高興,招呼他們一起坐下來。
張亞虎和張富田那更是從小就認識的,兩人見面之後更熱鬧,張亞虎也像別的將官那樣畏敬宋彪如虎,笑呵呵的搶了張富田手裡的肉盆,自己操刀竄牛肉湯喝。
大家一起散了煙,坐在篝火邊閒談。
張亞虎笑呵呵的感嘆道:“總座,想當年咱們打黑溝臺的時候要有這條件,那可就不難熬咯,武子,你還記不記得總座當時把咱那點羊肉都分了,我和你坐在一個溝壕裡吃羊肉餅子,我說這他媽的指不定就是咱們最後一次吃肉啦,一定要吃飽,結果一人吃半斤羊肉還沒飽,餓的到處找餅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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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武點着煙,嘿嘿笑着,道:“咱們跟着總座打了這麼多仗,可我一輩子都不能忘掉的就是黑溝臺,那太慘烈了,都還是第一次上陣,胡大奎你記得不,如今在錦州警務局當副局長,也算是有出息的了,那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啊,小日本他媽的一衝鋒,他尿了褲子,自己都不知道,打完了還以爲被人一槍嘣了鳥蛋,脫了褲子就看啊。”
張亞虎哈哈大笑。
蔣方震沒有參加過黑溝臺、沈旦堡、蔣家窯三戰,他不參加張亞虎和陳武的討論,就坐在旁邊抽菸琢磨心事,其實他明白宋彪對第二騎兵師不是很放心,此次千里大突擊暴露的問題很多。
如今要臨時將第一騎兵師調換過來是來不及的,只能是抓緊時間整改,還好問題並不是很嚴重。
他在心裡琢磨了一段時間。忽然和宋彪問道:“總座,您說能不能將第四騎兵旅抽調過來。兵力多點總是好事,話說回來。如果俄國到時候真有點動作,光在呼倫貝爾擺一個騎兵旅也頂不上多大的作用。”
宋彪點着頭,同意了這個建議。
他現在不能高估自己部隊的作戰能力,萬一沒有完成計劃,讓滿人跑到山西,即便照樣能推翻滿清。後面要多扯出來的事情也很討厭,指不定就能導致外國有機會和時間干涉到中國的內戰中。
內戰一定要短,必須儘快掐死整個清王朝的皇室,不留任何外國干涉的餘地。
聽了蔣方震的話。張亞虎和陳武就不談過去的輝煌與苦難了,張亞虎繼續燒他的牛肉湯,陳武坐在凳子上抽菸,一起琢磨這裡面的問題。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東北新軍的各個師長、旅長、教導長都很清楚總司令已經要南下了,大家只是關起門不說話,父母家屬在關內的,大家都已經想辦法安排家人到關東匯合。
一鼓作氣推翻滿清沒問題,可各省都有新軍,打起來或許要三四年才能掃平全國。中間肯定會有各種問題的。
大家心裡也都明白,如果大家還想繼續向上發展,以後從師長變軍長,從軍長變總督,唯一的道路就是推翻滿清,讓總司令當皇帝。
何況此事易如反掌。
中華革命會和新華會在全軍上下已經形成了嚴密的組織機構,想要在全軍上下達成共識,高舉光復革命的大旗也是易如反掌。
光復革命就在眼前。
或者說的更白一點,總司令今年就要當皇帝。大家就等着聽封領賞,建立新的中華帝國,光復中華民族的輝煌,重新成爲世界列強。
所有的作戰計劃還沒有真正的下達,可這些事畢竟是準備了五年之久,張亞虎的第二步兵師駐守遼中縣,蔡鍔的第一騎兵師和陳武的第三步兵師駐守錦州,這三個師肯定是先鋒錐子。
陳武的任務是非常重的,他是山地師,裝備精良,打的就是山地戰。
張亞虎的第二步兵師的下屬炮兵團是全軍除第一炮兵旅之外僅有的重炮團,列裝着克虜伯m1902式15公釐長管加農炮,同時管着京奉鐵路上的4門m1896型240mm鐵道重炮——這玩意,當年法國是堅決不打算出口,宋彪也花了很多精力才說服法國最終賣了四門給它,而且承諾絕對不讓德國人知道這些事,也不讓德**事顧問查看這四門炮的數據,14噸重的炮身不是那麼好運過來的,中間花了很多錢,一直秘密藏在遼中縣的山區隧道里。
宋彪之所以要搞這玩意就是要對付海軍,如果北洋艦隊跑到錦州港口耀武揚威,他就用鐵道炮打對方。
同樣很顯然,張亞虎的任務也是衝在前面對付清軍,負責攻下山海關,作爲主力部隊居後的強力部隊,前面的部隊吃緊,他就要負責一錘定音。
宋彪的全套作戰計劃沒有下達,張亞虎基本能猜出來,他大致就先負責攻打山海關,然後守在山海關等待下一步的命令,陳武應該是從北側進攻,另外調兩個師進入關內引誘北洋軍出擊。
北洋軍一旦出擊,張亞虎的第二步兵師立刻衝出去一錘子砸死別人,北洋軍不出擊,那就全軍一鼓作氣殺到京師,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快速包圍北洋軍,用優勢兵力和戰力與之決勝,殲滅北洋軍。
第二騎兵師顯然是要負責繞道攻擊張家口之類的要害,而蔡鍔的第一騎兵師則是長驅直入,負責控制整個京奉鐵路,甚至要一路南下控制京漢鐵路,用騎兵部隊快速圍殲北洋六鎮的外散武裝。
真正負責殺到京師的部隊應該是兩個師,第二步兵師當仁不讓,必定有重炮可攻城啊,趙庭柱的第一步兵師、張孝淮的第四步兵師和蔣雁行的第五步兵師也有可能,畢竟宋彪手裡還有三個炮兵旅可用,三個常規步兵師+第一騎兵師+第一、第二炮兵旅就橫掃直隸地區,張亞虎第二步兵師則是在關鍵地區發揮後至而先勝的作用。
張亞虎、陳武都在琢磨着呢。蔣方震倒是不用琢磨,作爲軍部參謀二處的參謀長。他和宋彪對整個戰局的規劃、預測已經不下幾百次,最終可能採取的作戰方案有兩種。分別是一號方案和四號方案,一號是主選方案,而四號則是備選方案。
現在就是一個少說話,多琢磨的時刻,因爲大家心裡基本都明白着呢,只是沒有必要直說。除非是在中華革命會的組織會議裡秘密商量。
等了一會兒,張鴻逵、劉賡雲、蕭開桂、蔣肇鑑和陳其採五個人也都過來了,張鴻逵是和張亞虎搭檔,兩人合作也好幾年了。號稱“雙張”,劉賡雲是第三步兵師的教導長,和陳武的搭檔也就是去年的事。
陳武這個人的性格看起來很好,其實不太好,宋彪給他選了好幾個搭檔,前後都幹不長的時間就會鬧出矛盾,最後只能將遠東陸士預科學校校長的劉賡雲派過去,這是衆所公認的老好人,現代國防軍事素養也很高,在德國陸軍參謀學院留學兩年之久。
現在看來。陳武和劉賡雲的合作還是很不錯的,效果很顯著。
等大家都到了,張富田的這一鍋牛肉湯正好熬出來,每人分了一搪瓷缸先喝着。
這湯熬的絕對了。
大家都讚不絕口。
張亞虎就呵呵笑道:“總座,咱這日子不錯啊,往常開會都是喝茶葉沫子,這次直接喝牛肉湯。”
有張亞虎和陳武在場,這幫人集體輕鬆很多,因爲衆所周知。宋彪對趙庭柱、張亞虎、陳武、楊鐵生四個人是肯定不會板臉的,這四位在新軍內部號稱四大金剛,蔡鍔、蔣雁行、張孝淮、許葆英、蕭開桂、王廷楨、吳祿貞、傅良佐則號稱是八大羅漢,另外也還有十八羅漢的說法,可不管怎麼排,四大金剛是最高階級。
事實也確實如此。
宋彪今天算是很少見的神情顯得頗爲隨意,他喝了小半杯,才和身邊的張亞虎說道:“富田的手藝嘛,你應該算是很清楚的,這確實對我的口味,你就是喝不慣也得喝着。”
張亞虎哈哈笑道,道:“我咋喝不慣了,牛肉湯都喝不慣,那還喝撒啊?”
宋彪笑了一聲,他知道張亞虎的味道重,喜歡更鹹更辣的。
稍加思量,宋彪就和蔣方震道:“你明天直接去第四騎兵旅,告訴王廷楨,讓他準備南調到興安盟軍牧局駐防,將陳荊留在呼倫貝爾,就地抽調新兵,加上本部第三騎兵師裡抽調出第六騎兵團,重新在呼倫貝爾組建第六騎兵旅。”
蔣方震默默點頭。
其他人聽了這話難免都顯得很驚訝,因爲王廷楨的第四騎兵旅也是去年底才調到呼倫貝爾軍牧局,這麼快就換了駐區,而且是南移到興安盟,顯然是要動手了。
前些天剛被訓了一次,演習中小毛病不斷的蕭開桂難免有有些急躁,當即就道:“總座,南下吧,卑職們都早已是摩拳擦掌的等了幾年啦。”
宋彪不願意教訓他,正因爲蕭開桂沒有準備好,他才臨時抽調第四騎兵旅南下。
東三省有三大騎兵師,兩個新編設的騎兵旅,按照宋彪的“一號作戰計劃”,蔡鍔的第一騎兵師和吳祿貞的第五騎兵旅是隨他南下,蕭開桂的第二騎兵師繞道奇襲張家口,第四騎兵旅駐守呼倫貝爾,第三騎兵師駐守長春,這一旅一師負責穩住關內的局勢。
等宋彪滅掉滿清,第一騎兵師繼續南下據守整個京漢鐵路,第三騎兵師南下駐守京奉鐵路,第二騎兵師則沿着山西南下,震懾山西、陝西、河南西部地區,第五騎兵旅南下山東。
他以騎兵爲主就是要求快,速戰速決,而主力的步兵師則聚集起來重點負責擊潰各省新軍主力部隊,打到福建、山西、湖南即可宣告光復革命初步成功。
現在沒有辦法了,爲求穩妥,只能將第四騎兵旅抽調下來一起南下攻擊張家口和石家莊,同時又要務必防止外蒙古乘機分裂。
從第三騎兵師將最爲精銳的第六騎兵團抽調到呼倫貝爾,並且將第三騎兵師的原師長王廷楨以師長職務擔任第四騎兵旅的旅長,其中都是這個用意。
現在留給宋彪的時間最多隻有五個月,九月份之後,他就必須要出兵南下了,五個月要建一個騎兵旅,難度很大,好在軍費和戰馬的數量儲備都是足夠的,人員勉強也夠用。
宋彪沉默的在心裡盤算着,見他不說話,蕭開桂以爲他還沒有下定決心,忍不住就再勸道:“總座,您還等什麼啊?”
蔣方震不等宋彪責怪蕭開桂,道:“蕭師長,你別操心這些事了,總座自然有安排,好好訓練你的第二騎兵師,若不是此次軍演中問題不斷,總座也不會臨時抽調第四旅南下,多琢磨一下整改計劃吧。”
蕭開桂有點不痛快,此次軍演的規模太大,出問題的不是他一個師,每個師都有問題吧。
他不敢吭聲,因爲另外兩個師是他惹不起的老牌部隊,想當年都是從黑溝臺戰役一路打過來的。
此時,陳其採忽然和宋彪提議道:“總座,我暫時留在遼西軍牧局協助蕭師長工作一段時間吧。”
宋彪有些不解的看了陳其採一眼,他知道陳其採是想的說,說的少的那種人,輕易不開口,也是自己之親信,深知他的作戰意圖。
想了想,宋彪就點頭同意道:“那也不錯,你就先留下來吧。”
陳其採又和蕭開桂、蔣肇鑑道:“蕭師長,蔣教導長,那我就要先跟着你們回敖漢旗了,還請多關照,也希望你們不要有太多的擔心。”
蕭開桂匆忙道:“陳主任言重了,您大駕光臨,我和教導長歡迎還來不及呢。”
陳其採這些年都跟在宋彪身邊當參謀副官,權力不大,卻畢竟是懂得宋彪心思的人,大家誰也不敢得罪,何況這個人一看就是比較陰險的類型,不像前任舒方德那樣好說話。
宋彪心裡倒是明白陳其採的用意,他的很多想法實際上在這個階段還不適合明說,要靠部下自己琢磨,琢磨不透的話,那就最好是由陳其採、蔣方震這些人私下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