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們聽說了麼,孫太傅病重了。”
“那麼大的事,連咱們皇上都驚動了,哪裡還會沒聽說的。不過我還聽說啊,太傅大人不想讓孫小姐因守孝再蹉跎年華,想在離開前,看着孫小姐出嫁呢!”
“難怪雲陽侯夫人今早帶了那麼多東西,早早便去了太傅府,出來時還歡歡喜喜的,想來是爲她家小兒子說成親事了。”
“可我聽說,那雲陽侯府的小公子,早年喪妻,還體弱多病的,這若嫁過去豈不是……”
街邊酒樓下,幾名挎着菜籃子的大娘正湊在一處,小聲的說着什麼,而她們的對話,卻一字不漏的全入了二樓窗邊的人耳中。
到着樓下傳來的對話,莫北宿擡手將窗戶關上,才笑着擡頭,看着對面他剛回京的大哥,打趣道:“難怪孫清芷今年沒去邊境煩大哥你,原來是要嫁人了。”
莫北煜聽了,面色未變,讓人有些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大哥,其實孫清芷也挺好的。”
“故意安排了這麼一出,何意?”突然,莫北煜冷冰冰的看向開口的莫北宿。
“大哥,你既然都看出是我安排的了,那你心裡難道就沒有什麼想法嗎?孫清芷心悅了你那麼多年,甚至到了非你不嫁的地步,還爲了你從一個妙齡少女,蹉跎到了一把年紀,你難道真的能眼睜睜看着她嫁去雲陽侯府,給一個病秧子當填房?”
莫北煜臉色依舊未變,很平靜地問他:“說完了嗎?”
莫北宿一愣,有些發怵,訕笑着道:“說、說完了。”
“你說完了,那輪到本將來說了。”莫北煜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冷笑道:“聽好了,整個北燕,心悅本將的姑娘,從來都不止她孫清芷一個,若都照二弟這般發善心,那本將的將軍府怕是都不夠裝的!”
“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我不想知道,但你給我記住了,下次再敢幫着別人來如此算計你大哥,就休怪本將不念兄弟之情了!”
語罷,莫北煜冷睨了他一眼,大步離去。
徒留莫北宿一人坐在那兒,開始唉聲嘆氣起來。
這也不算算計啊!
看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是行不通了,他大哥這樣油鹽不進的,不來點生猛的,他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爲他的終身大事幹着急!
……
另一邊,莫北煜前腳剛離開酒樓,後腳便被傳召去了宮裡。
等他到時,慕容燼已經讓人備下了一桌御膳,還準備了壇竹葉青,正抱着已經八個月大的小公主在等他。
甚至態度比他認識他的這幾十年加起來的,都要熱情。
見狀,莫北煜心裡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話。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陛下召臣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慕容燼看出他開始防備自己了,眸色往角落輕瞥了下,逗着懷裡的小公主,邊逗邊說道:“將軍難得回京一趟,朕怪掛念的,特召你進宮來陪朕用個午膳。”
這話一出,莫北煜心底警鈴頓起。
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
莫北煜不知道這廝想幹嘛,但已經猜到準沒好事,正想回他句:‘用膳就免了,無事臣就先告退’時,就見慕容燼朝他陰險的笑了起來,而他神智竟也突然開始渙散了起來。
糟糕,着道了。
‘砰’地一聲,慕容燼看着倒在地上的莫北煜,抱起女兒起身,擡腳踢了一腳,確定他暈得挺死的,才道:“趕緊送過去,完事了好唱下一場。”
很快,兩名暗衛飛快現身,扛着莫北煜片刻就消失在了皇宮中。
而另一邊,太傅府裡。
此刻,孫清芷緊張的在閨房裡走來走去的。
就在這時,窗戶突然被推開,昏迷不醒的莫北煜被人丟了進來。
孫清芷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急忙蹲下身去查看他有沒有被砸壞,可昏迷的莫北煜卻在這時,驟然睜開了眼睛,一句話不說,像只野獸似的將她撲倒在地,二話不說就開始撕扯起她的衣服來。
可扯到一半,似乎藥效不夠了般,他竟停了下來,竭力控制什麼。
孫清芷見狀,心跳猛然加速,但都到這種地步了,她也沒有退縮的餘地了。
而莫北煜的清醒,也只有那麼一瞬間,很快便頭腦發昏,失去了全部理智。
屋外朝陽正好,屋內熱火朝天。
等莫北煜慢慢尋回理智,清醒過來時,孫清芷也已經在他懷裡睡着了。見此情景,莫北煜老臉難看起來,心裡都想宰了他們的狗皇帝了。
他深吸了口氣,剛一動,懷裡的人就皺起了眉,怕她醒了兩人都會難堪,莫北煜渾身一僵,沒敢再亂動。
慕容燼這混蛋,給他下什麼不好,偏偏卑鄙的下這種禽獸藥。
孫清芷睡得並不沉,沒一會兒便也清醒了過來,當她睜開眼,看到莫北煜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時,羞澀得小臉更紅了,眼神躲閃的不敢去看他。
見她醒了,莫北煜臉色更難看了,直接鬆了手起身,撿起散落的衣服,邊穿邊問:“你幫着他們一起算計的我?”
只一句話,孫清芷臉上的通紅漸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成了蒼白。
“將軍,不是我幫着他們一起算計你,而是我求着他們,幫着我一起算計的你。”她這輩子,一直都是個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這是她第一次做出這樣出格的事,可她卻不後悔。
“孫清芷,你不該如此作賤自己。”
“得不到將軍的心,自甘作賤一回又有何妨?將軍,清芷想嫁給將軍,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從十六歲的情竇初開,到如今二十八的再難拔除,她喜歡他,想嫁她爲妻這件事,已經整整十二年了。
可如今,父親病重,她已經蹉跎不起了。
莫北煜眉頭越鎖越緊着,沉聲問:“本將若不負責,你會如何?”
“不如何,便當是今日這場歡好,不過大夢一場,圓了我多年的夢,也了了我多年的情。夢醒,清芷會尋個不嫌棄自己的人,餘生相伴,攜手終老。”
“那就好。”
莫北煜無情的留下這冷冰冰的三個字,便不再說什麼,穿戴好後,面無表情的推開窗戶,如被悄無聲息的送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離去。
孫清芷靜靜的看着,沒有阻攔,也沒有打碎那盞事先與外面的人約好的暗號。
她就那麼靜靜地平躺在地上,看着他離開的窗口,看着外面天色漸漸成了黃昏,才起身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裙,推門走了出去。
而她閨房的小院外,伺候她的一衆丫鬟婆子見她自己走出來,都有些愣住,全都擔心的看着她。
而她卻一句話也沒說,仰頭看着天,未哭未鬧。
其實方纔,只要她打碎茶盞,等人都闖進去了,就能迫他娶她了。
可她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
真是可笑啊!她孫清芷的情,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所有人都想幫着成全她,唯獨那個楞子,明明也動了心的,明明她都做到這般下賤不要臉的地步了。
可他,還是那麼無情啊!
——
六月初二,是個黃道吉日,也是太傅家千金下嫁的大喜日。
嫁的不是門當戶對的高門大戶,當然也不可能是販夫走卒,而是低嫁給了一戶家境富裕,卻普普通通的書香門第。
孫清芷被送上花轎時,有輕輕掀起一角蓋頭,雙目張望着四周來賀的親朋,可她找了一圈,獨獨不見那人的身影。
“將軍,從今日起,就真的一別兩寬了。”
花轎裡,她低聲囈語着,輕輕放下簾子收回了手。
半個時辰後,隨着花轎停下,轎外喜婆的一聲‘郎君踢轎門嘍!”的大喊,花轎被人輕輕踢晃了一下,隨後她被扶出了轎門,牽上來一條紅綾,隨着她今後的郎君,自此入了夫家的門。
拜完堂,她被送去了喜房,內心忐忑的等着她的新婚丈夫。
直到聽到推門聲,她悄悄從蓋頭下偷看,只見她的新婚丈夫在門口頓足了片刻,才關門直直地朝她走來。等到她跟前了,又猶豫了好半響,纔拿起旁邊的秤桿,輕輕挑開了擋住她視線的紅蓋頭。
“第一次成親,有些流程沒記住,你得容我想想。”
隨着熟悉的聲音落入耳中,孫清芷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將、將軍…”
“下一步,是該喝合巹酒了。”
“將軍,你是來搶親的嗎?”看着他,明知不是,孫清芷還是傻乎乎地問了出來。
而莫北煜端來兩杯合巹酒,很是鄭重地回她道:“不是,你是我親自娶回來的,不用搶。先別問別的,咱們先把流程走了,晚了我該忘了。”
“好,我聽將軍的。”
看着眼前一臉認真的人,孫清芷紅着眼笑了。
原來,她在人羣中找不到他,是因爲他騎着高頭大馬,走在了前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