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對,她是盛涼人,如今整個皇宮,也就只有她和綠蘿兩個外人了。
別人家的團圓家宴,去了總歸是多餘。
鳳梧苑裡。
阿照半倚在檐下圓柱旁,盯着牆下那棵枯枝瞧。
那棵枯樹,好似從她住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發過新芽,以前沒去仔細注意,現在仔細瞧着,當真是難看得很。
“綠蘿,牆角那棵黑漆漆的是什麼樹?”
綠蘿端着一盤糕點過來,扭頭瞅了一眼,回道:“娘娘,那是鳳凰樹,以前望月姐姐問過宮裡的老嬤嬤們,聽說咱們鳳梧苑就是以它得名的,是種極爲稀罕的樹了,整個宮中就它一棵,所以就算它枯了,也沒人去動它。”
原來這鳳棲苑的名兒,是因爲這棵老枯樹。
阿照淡淡地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冷聲道:“讓人砍了吧!”
“啊!砍了啊?可是娘娘,這樹很稀罕的。”
而且,砍了太子會不會怪罪下來?
“再稀罕的東西,也會有別的東西去頂替。去,喊人來砍了,讓花奴種棵迎春樹上去。鳳凰涅槃,枯木逢春,沒準來年它就重新長出一棵新樹來了。”
綠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奴婢這就去叫人。”
片刻後,綠蘿找來打理花草的花奴,聽說是要砍樹,連斧頭都帶來了。
枯樹倒下的那一刻,阿照感覺胸口揪疼了一下,輕輕掀開袖口查看,手臂上的黑線又長了一些。
她起身走到倒地的樹旁,近看之下,能清楚的看到老樹中間早已被蟲蟻蛀空,看着迎風不倒的樹幹,其實不過一層老樹皮撐着。
“迎春樹就不用栽了,擡些石塊來將樹根圍一圈。”
說完,阿照不再看,轉身回了殿中。
綠蘿撓了撓頭,看着已經送來的一棵小迎春樹,又揮手讓人連同老樹幹一併拿走。
不種就不種了,沒了這些樹木遮擋,苑中看着都亮堂了。嗯,還是太子妃眼界高。
阿照要知道這丫頭是這麼想的,估計又要笑了。
……
中秋過後,淑貴妃覺得家宴不盡興,隔日便央求得皇上恩旨,辦了個小型的詩文會,邀請的盡是些重臣家夫人小姐,也意思意思的給鳳梧苑送了張帖子來,阿照依舊婉拒了。
人多,是非多。
這麼些日子了,麟王也該表現出他的誠意了。
果然,當日宴會上,十一皇子不慎絆倒,竟不小心撞到南宮良娣,兩人一同跌進了湖裡。雖救上來得及時,可南宮檀還是被嗆了不少污水,夜裡便傳來了她小產的消息。
綠蘿早早地便打聽到了消息,這會正繪聲繪色的說道:“奴婢聽幾個宮人私下小聲議論,說南宮良娣的孩子流出來時,都隱約可見形態了,產婆還說是個男孩呢。”
聽到這話,阿照心底不免有些疑惑。
“你是說,果真有孩子從她體內流出?”
綠蘿點頭,想起前些日子南宮檀挑釁太子妃的模樣,頓覺得解氣得很,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道:“娘娘,她那是報應,您不必可憐她。讓她一天到晚的捧着個沒形的肚子到處耀武揚威,現在好了,孩子沒了,看她還怎麼嘚瑟。”
阿照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綠蘿,咱們也去看看。”一個假肚子,就算僞裝得再像,怎麼可能真流出個東西來?
見太子妃已經大步走了出去,綠蘿趕忙閉了嘴小跑跟上。
南宮檀現在還在中宮閒置的殿裡,阿照到時,慕容燼正從裡面走了出來,面上看不出喜怒。
見她過來,他冷眼看了她一眼,依舊一句話也不願同她說,當沒看到一樣,大步離去。
阿照垂了垂眼眸,沒什在意,碎步走了進去。
殿中,南宮檀躺在紅松榻上,面色蒼白,雙目一動不動地盯着殿中的橫樑。
殿裡沒有宮人,應是都被轟退出去了。前後兩側所有窗戶也都緊閉着,空氣中還衝刺着刺鼻的血腥味,看着倒像真小產了。
阿照望着她,心底已經有了些許猜測,斂眸在榻前小凳上坐下,才問:“孩子是陸齊的吧!他知道嗎?”
現在這房中除了她們二人,便是守在門口的綠蘿,她倒也沒避諱。
南宮檀苦笑了下:“知道又能怎樣,都沒了。”
因服用了假孕藥,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那孩子的存在,直到落入湖中時腹部傳來絞痛,她才猛然驚覺,可惜太遲了。
阿照本意是試探,沒想到她是真的懷有孕,還是陸齊的……
想到此,阿照心底有些驚駭,面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痕跡,冷聲問:“你後悔嗎?”
南宮檀一愣,嗤笑了聲,反問她:“你覺得我能後悔嗎?”
她就算後悔得心口疼,可她有後悔的餘地嗎?
當初南宮一族的性命皆揹負在她身上,她若後悔,他們還有活路嗎?所以啊,她不敢後悔啊!
阿照冷望着她,眼底也浮起一抹諷刺。她沒有佛心,做不來別人暗算了自己,自己還能菩薩心腸的去同情害自己的人。
已經得到想知道的答案,阿照不願多呆,起身道:“好好休息吧!相信過兩日你好些了,殿下會讓人來接你。”
見她要走,南宮檀又是一愣:“你爲什麼那麼平靜?爲什麼不恨我?”
“恨你?”阿照撫了撫袖口上的皺褶,眉頭微蹙,似不屑道:“本宮不喜爭搶東西,是本宮的本宮要,不是本宮的要來何用?”
要來何用?
“你倒是灑脫,可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啊!”
“恨本宮的人多得去了,不缺你一個。”阿照冷睨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南宮檀卻被她的話刺激到了一般,掙扎着起身拉住了她的袖口,滿臉憤恨地望着她。
阿照皺眉,冷盯着她:“放手。”
南宮檀被她涼颼颼的眼神盯得有些發寒,胸脯劇烈地起伏着,蒼白的臉色慘白起來。卻沒有立即放手,反而委屈的望着她質問:“我不明白,憑什麼你一出生便是高官之女,身份顯赫,被封郡主、公主,哪怕和親都是身份高貴的太子妃。可我呢,我哪點比你差了?”
她真的覺得老天好不公平,憑什麼裴銀生來就是貴女,而自己卻是個商賈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