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元沫兒就帶着許多玩意入宮去看望煊兒。
一宿沒睡,她覺得疲憊不堪,但是,心裡有一團怒火支撐着她去做這些事情。
元沫兒先是向皇太后請安,皇太后告知她,煊兒去了蘇和宮,元沫兒又去了蘇和宮。
煊兒與清河正在院子裡玩耍,煊兒見到元沫兒帶來的藤球和一些玩意,立刻就纏着元沫兒與他玩耍。
“好!”元沫兒拿起藤球,一腳踢出去,兩人出去追逐,玩得煊兒不亦樂乎。
“小子,藤球踢得真好,誰教你的?”元沫兒跑了一圈,喘着氣問道。
煊兒抱着藤球回到清河身邊,清河端水給他喝了一口,十分熟稔地幫他擦汗。
“小綹姐姐教的!”煊兒笑得十分燦爛,嘴角還掛着一絲晶瑩的水珠。
清河道:“是的,小綹沒事就跟煊兒玩,小綹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兩人總能玩到一塊去。”
她說着,便順手取來手絹,從煊兒的後背塞進去擦汗,這些動作都是下意識去做的,坐慣了,做熟了,順手拈來,卻忘記了旁人若看到,會有些懷疑。
元沫兒不動聲色地看着,然後笑道:“原來是這樣。”
她坐下來,小綹也奉茶上來,她喝了一口,眼角的餘光看到煊兒依偎在清河身邊,不禁微微詫異,這公主年紀不大,但是卻有這份耐心,真不容易。
而且,她方纔對煊兒所作的一切,是出自真心的關懷,莫非,知道內情安排煊兒入宮的人是她?
如果是她,倒是可以理解她只是保護照顧着煊兒,而不去追查真相,因爲,作爲一名深宮的公主,她確實是有心無力。
不過,也正如她只是一個深宮的公主,如何會知道清河的事情?
她迫切地需要與煊兒單獨聊天,但是懿禮公主在這裡,總歸不是那麼的方便。
元沫兒想了一下,對煊兒道:“姑姑方纔來的時候,看到外面菊花開得十分的好,不如,你陪姑姑去看看吧。”
煊兒搖頭,“姑姑,我不想去看。”
清河看着元沫兒,並未想到元沫兒已經懷疑到這一層上去,只以爲拉開他是爲了
敘敘家常,畢竟,有些話當着她這個“外人”說不方便。
她便對煊兒道:“煊兒,你姑母難得入宮一次,你就好好陪陪她吧,我也要進去午睡一下了,你玩完回來,讓彩菱姐姐給你做桂花糕。”
煊兒聽清河這樣說,只得應下,道:“姑姑,那我們走吧。”
元沫兒對着清河福身,牽着煊兒出去了。
彩菱看着兩人的背影,對清河說:“夫人似乎是故意拉開煊兒少爺的。”
“他們姑侄兩人敘話,不方便給我聽吧。”清河道。
彩菱點頭:“也是,畢竟如今公主在她面前,只是當今的公主而已。”
元沫兒拉着煊兒到了御花園處閒逛,滿園花開,在北風中彎腰點頭,美不勝收。
但是元沫兒無心欣賞,她心頭在盤算着該怎麼問煊兒。
她也摸不準,煊兒是否記得那些事情。
正兀自沉思,聽得煊兒問道:“姑姑,你怎麼不說話啊?”
元沫兒笑了笑,伸手撩了他額前的頭髮,俯下身子扶住他的肩膀,“煊兒,你想念祖母嗎?”
“想!”煊兒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想念祖父嗎?”元沫兒再笑着問。
“想!”煊兒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元沫兒捏了他的臉頰一下,“那姑姑呢?姑姑這麼久沒回來,你可想念姑姑?”
煊兒稚氣地笑了,“姑姑再不回來,煊兒就不記得姑姑的模樣了。”
元沫兒笑着說:“姑姑這不是回來了嗎?再說,姑姑與你父親相像,你若是想念姑姑的時候,就看一看你父親,這不就得了?”
煊兒彷彿是沒聽見這句話,指着前面八爪菊上飛舞的蝴蝶驚喜地道:“姑姑,你看,有蝴蝶。”
元沫兒瞧過去,果然見一隻花蝴蝶在菊花上飛,煊兒像是看見了新大陸一樣,飛奔過去想要抓住蝴蝶。
蝴蝶倏然飛走,煊兒便一直追,回頭衝元沫兒喊道:“姑姑,快來,我們來抓蝴蝶。”
元沫兒怔了一會兒,隨即笑道:“來了!”
她跑過去,牽着煊兒的手,追着那蝴蝶飛奔。
最終是追上了,元沫兒要伸手去捉,煊兒卻阻止了她,“姑姑,還是算了,我們這樣看看就好。”
元沫兒問道:“我們追得那麼辛苦,你就只是想看看?”
“看看就很好,捉住了它,它可能會死的。”煊兒輕聲說。
元沫兒心中微微一抽,死,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是特別的遙遠的事情,但是,在煊兒口中說出,竟是那麼不經意的口吻。
她再也忍不住了,問道:“煊兒,你想念你父親嗎?他出徵去了,很有可能會遇到危險的。”
煊兒的眸光定定地看着蝴蝶,並沒有回答元沫兒的話。
那蝴蝶在他眼前飛舞,停駐,盤旋,絲毫不懼怕人類的接近。
元沫兒一直在等待他的回答,等到她以爲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忽然轉過頭來,道:“父親不會遇到危險的,他是爲國出征。”
這算哪門子的回答?沒說想他,口吻也聽出擔憂父親的安危。
雖然只是七歲的孩子,但是,如果父親對他是足夠關心,或者是像正常孩子那樣,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想,就正如他方纔說想念祖父母一樣。
元沫兒自己也是母親,在粵東的時候,夫君出外辦案几天不回來,孩子們都想念他要緊。
這纔是一個正常小孩兒的心思,在這個階段,尤其男孩子,對父親的依戀是很深的。
在煊兒身上,看不到。
元沫兒想了一下,又道:“對了,你馬上要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高興嗎?”
煊兒猛地擡頭,詫異地看着她,“什麼弟弟妹妹?”
“你父親後娶的夫人李湘語懷孕了,所以你很快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以後你就不是孤獨一人了,高興嗎?”
李湘語說着話的時候,把眸光轉向他的右側,但是眼角餘光一直盯着他。
煊兒果然流露出憎恨的眼神,那眼神,元沫兒怕是一輩子都忘記不了。
她從來沒有在一個小孩子的眼裡看到這種眼神,那或許已經不能用憎恨來形容,憎恨太輕,無法道出他眼神的意思。
元沫兒腦子裡涌上兩個字:仇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