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陳玄奘寶相莊嚴,佛光護體,功德輪映照,已儼然一副佛陀慈悲威嚴之相。
他向玉帝微微一躬,道:“小僧參見玉帝、王母。”
玉帝感慨道:“遙記當年,尊駕意氣風發,直面佛祖而據理力爭,何等雄壯?朕雖爲天帝,對於尊駕氣派,亦心嚮往之,可惜,可惜,物是人非啊。”
這話裡,卻是微含諷刺之意,說金蟬子當年也是和佛祖剛正面的人物,如今在佛門中,卻只能屈居末尾,說是佛陀,其實地位連羅漢都不如。
陳玄奘自然聽得出玉帝語氣中暗含挑撥,搖了搖頭道:“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切都是虛妄,過往種種已如雲煙,小僧如今一心向佛,別無他念。”
玉帝定定看了看陳玄奘,嘆道:“可惜,可惜。”
西天諸佛皆面露怒色,但玉帝根本不以爲意,反而看向孫悟空,用一種戲謔的口氣道:“我道是誰,卻是齊天大聖當面,大聖帶棍子了麼?今日我這凌霄殿,卻不知保不保得住?”
羣仙聞言,皆是大笑。
孫悟空笑而不語,待笑聲漸歇,才單掌一禮,道:“見過玉帝,王母,昔日貧僧罪孽深重,做業甚多,還望陛下原諒則個。”
玉帝哈哈笑着指着他道:“你都成佛了,縱使殺人盈野,所做業障也皆盡消除,有什麼好說的?”
西天諸佛又是一陣譁然,玉帝此言,豈不暗諷佛門乃藏污納垢之所?
孫悟空淡淡道:“縱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罪過是要一一償還的,逃不脫。”
玉帝笑容漸斂,點點頭:“倒是穩重了許多,很好。”
他環視一週,見西天諸佛大多對他怒目而視,不禁嘴角勾起一絲譏諷,大手一揮,喝道:“來呀,宴起。”
話音剛落,數百仙娥嫋娜煙行上殿來,頓時仙樂陣陣,仙娥們翩翩起舞,舞姿撩人。
今年蟠桃宴上的仙舞,比之以前多了許多香豔靡靡之意,仙娥們身上只着寸縷,其曼妙處若隱若現,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彷彿勾人魂魄,使人一看就血脈噴張,心生綺念。
天庭的仙神們還好一些,畢竟都是見多識廣,倒是苦了西天諸佛,哪裡接觸過這種陣仗,頓時許多比丘甚至金剛護法都着了道,一個個目光呆滯,口喘粗氣,露出醜態。
少數還能自持的,卻也是緊閉雙目,默唸心經,祛除雜念。
一時間,原本氣勢洶洶而來的西天諸佛,竟在一闋舞曲下顯得狼狽不堪,氣勢全無。
而羣臣眼看西天諸佛出醜,心中自是十分鄙夷,各個眼露戲謔,對於原本佛門攜威勢而來而產生的畏懼,卻是在這等場景下消散不少。
玉帝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眼中微露笑意,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只是當他看向一直冷眼旁觀,彷彿對一切都渾不在意的觀音時,心底再度掩上一絲陰霾。
觀音……深不可測的觀音!
他又看向太上老君,卻發現太上老君正和陸恆談笑風生,眉頭再度不自覺皺了皺。
不過想到太上老君、陸恆都和觀音有些齷齪,他倒是覺得輕鬆許多,眉頭旋即也舒展了開來。
一曲舞罷,仙娥們下去更衣,仙舞總算恢復了正常,蟠桃盛宴繼續進行,只是西天諸佛各個表情都有些訕訕,好不尷尬。
阿難和迦葉身爲佛祖親傳弟子在靈山除了觀音外,誰也不敬,驕縱之下,難免拉下修行,是以剛纔出醜也包括他們二人。
此刻眼見羣仙雖故作未見,但兩人卻總覺誰都在偷偷笑話他們,越想越怒,對於玉帝這個始作俑者,更是怨恨難平。
眼看此刻玉帝正在給王母餵食,你儂我儂,絲毫不做遮掩,兩人心中更怒,阿難忍不住拍案而起,激烈響動頓時讓所有人都看向這邊。
他這一掌暗含法力,就連奏樂的仙娥也受到影響,忍不住音樂爲之一頓,而下方起舞的仙娥們也立刻舞步錯亂,一時間竟亂作一團。
轟隆!
下一刻,阿難前方的木幾更是四分五裂,玉盞金盤灑落一地,驚得幾個仙娥驚叫連連。
等仙娥們反應過來各個面色蒼白跪伏在地,整個宴席已一片寂靜。
玉帝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眼中怒火閃現。
而觀音雖然眉毛挑了一挑,卻仍垂眉斂目,似乎打定主意今日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表態。
玉帝佔了起來,語氣微沉,道:“阿難尊者,汝意欲何爲?莫非在西天作威作福慣了,也想在我凌霄殿中撒撒野?”
他言語極爲不客氣,顯然打定主意借題發作。
阿難此刻也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不過既然做了,他倒也沒什麼可怕的,聽玉帝發問,只是冷笑道:“陛下!貧僧只是心中不忿罷了,一時失態,還望海涵!只是貧僧有一言不吐不快,只恐忠言逆耳,陛下不願聽。”
玉帝雙眼微眯,道:“一時失態?朕以蟠桃宴羣仙,此乃天庭至高之禮制,尊者若有進言,可在宴後隨時找朕,蟠桃宴並非朝會廷議之所,尊者擾亂禮制,不敬天庭,到底是何居心!”
玉帝越說到最後,語速越快,聲色俱厲,幾乎是指着阿難的鼻子喝問。
畢竟經久威嚴積累,面對三界之尊的真正威壓,阿難頓時承受不住,忍不住倒退數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汗淋漓。
“貧僧,貧僧是想說……”阿難咬牙就要解釋,但玉帝哪裡肯給他說話的機會,指着他厲聲喝道:“來呀,將這不敬天庭,不尊禮制的狂悖之徒給我拖出去!”
幾位天兵頓時上前,反應過來的迦葉急忙攔在前面,大聲叫道:“陛下,阿難也有苦衷,求陛下開恩!”
說着,他求救般看向觀音。然讓他失望的是,觀音依然一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樣子,對外界種種紛擾竟絲毫不爲所動。
玉帝怒不可遏道:“大膽!迦葉,竟敢阻撓朕法旨,莫非真當朕好欺嗎?”
迦葉再度看向觀音,然觀音依舊紋絲不動,他徹底失望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