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的歷史中,上官儀被誣陷下獄後,很快就與兒子上官庭芝、王伏勝一同被處死,家產抄沒。廢太子李忠也被賜死於貶所。從此,唐高宗大權旁落,朝政完全由武則天掌控。
直到三十年後唐中宗繼位,上官儀才得以平反,被追贈國公,並被以禮改葬。
陸恆既然已決定改換門庭,又知道了這一點,怎會眼睜睜看着這一幕發生?
事實上,二聖之間的爭鬥的確是已到了白熱化,處於一個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的局面。
上官儀等老臣策劃已久的廢后行動失敗,讓大臣們看清了皇帝雖對皇后壓制不滿,但卻總是心軟的事實。於是絕大多數大臣害怕被皇后秋後算賬,紛紛改投門庭。
上官儀是當朝宰相,也是反對皇后的領頭羊,要是他都被武后扳倒,那麼皇帝在羣臣之間就真的毫無威望,人心盡失了。
皇帝也預料到了這一點,但皇后的威勢已經到了讓他徹底壓制不住的局面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幕,滿心悲哀和絕望。
可就在這時,陸恆站出來了!
國師手持亢龍鐗,怒斥羣臣的場景,讓皇帝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國師,朕可全靠你了啊……”
若說品武論道,陸恆自信不比任何人差,可要是引經據典,痛斥不臣,他是萬萬比不上這些浸淫朝政數十年的文官們的。
真按規矩來,可能隨便走出來一個御史,都能將他辯駁得啞口無言。
最可怕的是,這些文官要是罵他,他很有可能聽不懂……
所以從一跳出來,陸恆就沒打算按照朝堂的規矩來。
他手握亢龍鐗,一步步拾階而下。
“我常聞御史可風聞奏事,不需據實以奏,但什麼時候連斷案定罪,都可以邪枉附會了?”陸恆聲若洪鐘,怒而生威,他天人合一,調動天地之勢,一時間,竟威壓羣臣,使得所有人在他的呵斥下都噤若寒蟬,說不出話來。
“許敬宗,小人也!”陸恆指着許敬宗道,“其自掌管國史,記事曲從迎合,以己愛憎肆意刪改國史,此事已人盡皆知,如此巧言令色,不知廉恥之徒,如今卻依然佔據右相之位尸位素餐,如今竟憑揣測之語,構陷當朝宰相!”
陸恆話音剛落,許敬宗就像是被火燒屁股一樣跳出來,對陸恆怒喝道:“血口噴人……”
“閉嘴!”陸恆手中亢龍鐗一揮,直指許敬宗,怒目喝道:“汝這奸佞小人膽敢再說一句話污我耳朵,我必一鐗斃了你!”
“你!”許敬宗被陸恆氣勢所攝,駭得心驚肉跳,但真的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大膽李榮!”此時皇后才反應過來,怒而拍案,“你竟敢咆哮朝堂,肆意辱罵大臣。來呀,給我將此狂悖之徒轟出去!”
“誰敢!”陸恆高舉亢龍鐗,一聲怒喝,他瞪着皇后一字字道:“陛下賜我亢龍鐗,凡有損社稷者,我皆可以此鐗殺之以謝天下!今皇后不經大理寺查明真相,只聽風聞之奏,便要將我大唐堂堂宰相投入天牢,我大唐法度何在?”
“你——”皇后氣得一指陸恆,就要大罵,但陸恆早已打定主意,絕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所以他再次打斷了皇后。
“皇后視我大唐法度如無物,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嗎?”陸恆逼視皇后,突然爆喝:“若皇后再這般干擾法度,於國無狀,臣必以亢龍鐗諫之!皇后,莫謂臣言之不預也!”
這意思便是,你再敢說一個字,我上去就抽你,別怪我沒警告!
第二次了!
這是皇后第二次覺得自己的尊嚴和臉面被人如此肆無忌憚的踐踏。
上一次,也是這個可惡的李榮!
“金吾衛!金吾衛何在?”皇后氣得臉漲得通紅,站都站不穩了,她哆嗦着手指陸恆,厲聲大叫:“將他拿下,立刻拿下!”
尉遲真金無奈出列,道:“臣,遵旨。”
陸恆冷笑:“尉遲真金,你要做亂臣賊子嗎?”
尉遲真金一愣,道:“不敢。”
“不敢?”陸恆瞪眼喝道,“朝堂之上,陛下尚未開口,你居然要調動金吾衛入殿,你莫非要對君上不利?”
尉遲真金再愣,忙大聲道:“我只是聽從皇后……”
“荒謬!”陸恆喝罵,“陛下當場,你居然聽從皇后之言,這天下到底是陛下的,還是皇后的?”
“大膽!”皇后簡直怒到了極點,“李榮,你居然挑撥我和陛下之間的關係,你居心何在?”
陸恆回頭,盯着皇后一字一字問道:“皇后,臣爲陛下臣子,朝堂之上,臣只回陛下之言,皇后若對臣不滿,可稟奏陛下斥責微臣。”
皇后尚未說話,終於有大臣再度跳出來,指着陸恆就罵:“汝這目無君父之徒,膽敢對皇后無禮……”
陸恆不等他說完,又一次爆喝打斷了他:“對皇后無禮就是目無君父?你眼裡還有陛下嗎?”
“我……”
這大臣面色一變,就要反駁,卻見陸恆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舉着亢龍鐗就衝了過來。
“賊子!你纔是真正的目無君父之徒!”
砰!
在這大臣驚恐的眼神中,陸恆一鐗砸在他的腦袋上,頓時血流如注,這大臣一聲不響“咕咚”栽倒在地。
陸恆指着倒地大臣環視一週,怒喝道:“再敢言皇后而目無陛下者,亢龍鐗下,絕不輕饒!”
一時,衆大臣無不噤若寒蟬!
“你……”皇后驚得一屁股坐了下來!
然而陸恆收起亢龍鐗向皇帝躬身,大聲道:“陛下,臣請陛下御審上官儀涉謀反一案,由大理寺從旁協助!”
“另,臣彈劾右相許敬宗肆意篡改國史,構陷當朝宰相,其心險惡,其罪當誅!”
“微臣懇請陛下將兩案併爲一案,當堂獨斷乾坤!”
滿朝一片寂靜,此刻除了陸恆擲地有聲的話語,竟落針可聞!
沉寂良久,終於有大臣站出,用顫抖的聲音激動道:“陛下,國師所言甚是,臣,複議!”
“臣等,複議!”
此時,那些忠於皇帝的臣子都紛紛出列發聲,不再沉默。
事實上,皇帝自登基以來,和羣臣相處一直比較融洽,他也算比較有作爲,使得大唐疆域在他手中實現最大化。
但身爲一個有爲君主,在後宮方面卻十分軟弱,他先是廢了王皇后,任由武后把持後宮,後來又在武后的操控下先是廢了太子李忠,然後除掉顧命大臣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使得原本擁護他的大臣一個個離心離德,對他失望。
但就算對皇帝再失望,大臣們也不會願意讓一個女人把持朝政。大多數人對武后曲意逢迎或者報以沉默,不過是因爲武后在插手政務的過程中,對那些反對自己的人用令人膽寒的手段進行打擊,敢怒而不敢言。
如果說對於武后羣臣還心有畏懼的話,那麼對於許敬宗之流,就沒一個人不厭惡他了。
他篡改國史,曲意逢迎,長孫無忌和褚遂良之死,都有他在從中作梗,而前太子李忠的被廢,更是他一手促成。
如今許敬宗又把主意打到了上官儀的身上,大臣們無不兔死狐悲,對許敬宗更是深惡痛絕。
所以陸恆振臂一呼,請皇帝御審上官儀謀反、許敬宗篡史、構陷大臣一案,羣臣們都是滿心贊同。
尤其是看到連皇后都被國師的威勢所攝,這就更壯了羣臣的膽色。
隨着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皇后的臉色漸漸變得格外陰沉起來,她雙手緊緊摳住椅背,連指甲斷裂了都恍若未覺。
她想不通,原本板上釘釘的事情,爲什麼變成這個樣子?
李榮!
該死的李榮!
若不是他,這些大臣哪裡有膽子反對自己?
這一刻,皇后心中對陸恆生出無法遏制的殺意!
陸恆立刻有了感應,擡頭對上皇后陰霾的眼神,脣角微微勾起,似譏諷,似無謂。
羣臣紛紛複議,讓許敬宗有種天崩地陷的絕望感,他滿心恐懼。
他想爲自己辯駁,可是一看到國師手持亢龍鐗虎視眈眈站在一邊,再看看之前被他一鐗砸倒,生死不知的那位同僚,就渾身生寒,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向最擅察言觀色的他,十分敏銳地察覺到,這位國師,一旦找到藉口,一定會將自己錘殺當場!
這是個完全不講規矩的該死蠻子!
殿下的一切,讓皇帝心中狂喜到了極點。
他滿臉感激地看了陸恆一眼,然後聲音略帶顫抖道:“朕……朕聞爲君上者,以天下之目而視,以天下之耳而聽,絕不可聽一言而斷,見一隅而決。右相所奏上官卿謀反之事,皆爲汝一家之言。朕,豈可盡信?”
“此事關乎國本,不可不慎,故朕決意準國師所奏,親審此案!”
“陛下聖明!“
羣臣齊道,聲如雷動!
在羣臣齊聲高呼聲中,陸恆悄然退回原位。
他手持亢龍鐗,立於金階之前,俯視羣臣,嘴角勾起淡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