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棋逢對手

羅薩族人終於出現了嗎?神尊們面面相覷,都沒了聲音。雖然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隨着戰爭的推進,羅薩族人介入是不可避免的,但真到了這一天,所有人心裡都有些發虛,羅薩族天尊有多麼強大,神尊們心裡都有數,除了混沌之外,任何神尊如果正面單挑的話,都不太可能是其對手。天知道對方到底有多少天尊來到了這片宇宙,還有那些被稱爲“僞神尊”的聖人,實力比半步神尊要強得多,足以讓大多數神尊以下的強者絕望。那些稱之爲“修士”的羅薩族士兵,僅僅出現一千人,便讓兩萬獸族騎兵無一人一騎逃回,如果出現一萬呢?這仗怎麼打?

而楚驍的心思卻不完全在羅薩族人身上,這半個月來他已經領教了兩次黑木昭的手段,這是一個思維細密、謹慎,用兵滴水不漏,幾乎沒有破綻的人,進攻上如何還不清楚,但防守方面絕對堪稱大師,再要像以前那樣輕易殲敵已經幾乎沒有可能,稍有不慎很可能會被這個人抓住破綻狠狠來一下狠的。如今強敵和智將同時堵在了面前,楚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楚驍,接下來你打算怎麼打?”混沌神尊似乎看出楚驍臉色凝重,出言問道。所有神尊也將目光都凝聚到了他的身上。

楚驍深呼一口氣,慘然一笑,說道:“羅薩族的威脅是強者們的課題,除了希望各位神尊能夠保持與軍隊有足夠近的距離之外,我也沒有其他能做的了。至於和魔族他們的戰爭,我已經和那黑木昭打過兩仗了,此人在用兵上的確比他哥哥強得多,要想在他手裡佔便宜,所動的腦筋怕是比以前要多得多。他的募兵和整合物資兩項條例,明擺着就是要打持久戰,說不得,戰爭中沒有仁慈好講,他要讓平民拿起武器,我們也只能針對那些平民了,對待魔族青壯男丁,我們已經沒有了手下留情的餘地,只能進行屠殺。如今敵方兵力不足,極力收縮防線,絕大多數城市和鄉村沒有守軍,想必招兵是要派人出來辦事的,同時他們收攏戰略物資同樣也是如此。條例歸條例,主意再好,他也得執行的下去才行。我們就欺負他兵力不足這一點,小股部隊四散出擊,抓住他們收新兵和物資的隊伍就下手,同時鄉村、城市當中既然已經接到命令,物資也會進行相應的集中,我們的部隊應該儘量趕在敵方前面去將這些物資接收了。此外,戰爭如果真的被拖入持久戰,我覺得黑木昭下達的條例,我們也應該考慮一下了。我們眼下兵力從過去的兩百五十萬下降的一百七十萬,隨着羅薩族軍隊的出現,傷亡數字將會不斷增加,補充兵員方面還是早做打算爲好。”

衆神尊紛紛點頭,本來還覺得勝利在望的他們,此刻才意識到通往勝利之路依舊任重而道遠。神界各勢力的一場盛大徵兵正式開始了,各家都設立了巨大的新兵訓練營,無數平民被徵召入伍。

楚驍這邊,一道《減丁令》頒佈,命令各部派遣出一支支千人小隊,前往各處接收敵方城鎮物資,同時進行所謂的“減丁”。

月冷風清,看着獨坐在大帳外凝望星空鬱郁發呆的楚驍,宜蘭緩緩走到他身邊坐下,輕聲道:“天道滄桑,戰爭殘酷,下達《減丁令》也是爲了這個宇宙無數生靈的生存,你不必過於自責。”

楚驍看了她一眼道:“部隊都安置好了?”

“好了,我手裡這四十幾萬兵是梅家和皇甫家的精銳,你帶着會比較好一些,這回青龍神尊將獸族大軍的指揮權交到我手上,到底是什麼意思?”宜蘭問道。

“這是神尊們討論的結果,黃石峽谷會戰,獸族百萬大軍最後加入,卻是死傷最爲慘重,青龍神尊的指揮能力受到了質疑,所以才一致要求換將,光靈神尊和劍光神尊都推薦了你,我也覺得你合適,獸族士兵勇武過人,只是紀律性差些,如果用得好,便是一件無往而不利的神器,也只有你能夠勝任這件工作了。”

“我聽說今天戰報報上來,‘減丁’四十多萬,繳獲物資無數。你看過之後就一直坐在這裡發呆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像是個殺人搶劫的強盜?”

聽宜蘭這麼說,楚驍差點笑出來:“你可真會說話,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麼,道理我都懂,只是覺得自己手上的血腥味怎麼洗都洗不乾淨,‘減丁’十天了,五百多萬魔族男子被殺,受連累死去的婦孺老人也有幾萬人了吧,我聽說黑木家的人已經開始稱我爲‘人屠’了。”

宜蘭微笑着將頭靠在楚驍肩膀上道:“我也聽說,很多魔族高層將這件事歸咎於黑木昭的《義務兵條例》,加上物資配給制觸及了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反對他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呢。在我心裡,我的男人是個肩扛天下的真英雄,你的視野中有這片宇宙的未來,有億萬蒼生的福祉,幾百萬人的性命和這些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楚驍欣慰的握着宜蘭的手,似乎眼前的星空也比剛纔的更加浩瀚、深邃,美麗了許多。

此刻在魔都兩千裡外的“魔嵐山城”,勾蛇正率領着八萬妖族大軍攻城。此前,他們在一個小鎮內讓三千妖族精銳士兵假扮魔族新兵,跟着魔族的招兵人員進了這座西方國度中部的軍事重鎮,滲透計策得逞後,自然就是裡應外合了,三千精銳在城內控制住城門,勾蛇率大軍衝入城中,一場混戰開始了,妖族士兵打陣地戰不行,可是這些傢伙每一個都有些自己獨特的妖法,要是攻城略地,卻絕對都是好手,三族的主力部隊不在這裡,城裡除了三萬多的老兵外,只有將近二十萬剛招募來的新兵,廝殺一起,這些新兵都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

“羅薩族軍隊來了!大概一千人左右,正朝這裡衝過來!”一個小校朝勾蛇報告,聲音裡滿是不安。

“撤退!趕緊出城!”勾蛇沒有絲毫猶豫,帶着人馬瘋了似的向城外退去。

他們跑得快,羅薩族士兵跑得豈會比他們慢?在兩個聖人的帶領下,一千身着制式鎧甲手持長矛的羅薩族修士急速追擊,剛一出城門便追上了撤退的妖族士兵,一方邊打邊逃,一方邊殺邊追,一路上到處都是妖族士兵的屍體,城內老兵有守城之責,自然不敢輕易出城追敵,可那些新兵看到敵軍敗退,早已熱血沸騰,自己的指揮官又打散了,有人便戾氣上腦,拎着兵器嗷嗷叫的跟在羅薩族軍隊身後也殺出了城,有人一帶動,立馬黑壓壓的無數新兵蛋子如同是炸了窩的蟻羣一般,一股腦的涌出城,循着滿地的妖族士兵屍體便追了下去。

城外五百多裡處,羅薩族士兵們停下了,兩個聖人一臉疑惑的看着對面的勾蛇大軍,他們不跑了,反倒是滿臉殺氣,像是要吃人一樣。

“什麼意思?知道跑不了,所以做困獸之鬥嗎?”一個聖人問自己的同伴。

“管他什麼意思,一羣低等生物而已,全部宰了回去繼續喝酒。”另一個聖人滿不在乎的朝手下士兵揮揮手。

就在這些羅薩族士兵想要衝上前去展開屠殺的時候,一陣熱浪突然籠罩了他們的頭頂,由無數森白火球構成的火雨覆蓋而下,一瞬間大面積的高溫甚至連空氣都引燃了,這正是祖鳳神尊的絕技“涅槃妖火”。這羣羅薩族的士兵好歹也都是“修士”強者,個個實力相當於主神,立時動用了一個羣體性的陣法,撐起了一個巨大的能量光罩,用以阻擋烈火。然而他們還是有些小看“祖火”的可怕了,可能很多人會認爲一小團和一大片同樣的火,溫度應該是一樣的,這是大錯特錯,燃燒的面積越大溫度就會越高。當無數火雨掉落在能量光罩上的時候,那光罩就泛起一圈圈的漣漪,繼而扭曲變形,一共也就撐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轟然碎裂,下面的一千“修士”瞬間如蠟燭一般被點燃,連慘嚎都沒來得及發出,便連同他們的盔甲一同被氣化,僅僅在他們站立過的地方留下一對漆黑的腳印。

兩個聖人使出了渾身解數從火雨中逃出,身上那騷然的披風上已經全都是大窟窿小眼兒,看上去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然而這還不是他們最倒黴的時候,因爲一個身穿如火般赤紅長裙,表情卻冷如冰霜的女子已經擋在了他們的面前。一聲嘹亮的鳳鳴過後,女子消失不見,兩個聖人已經化作飛灰,隨風消散了。

“弟兄們,羅薩族人已經被神尊解決了。大帥有令,一會兒悄悄的把追出來的所有敵兵全一鍋端了,然後趕緊走人,一刻也不許耽擱。”勾蛇對所有手下的妖兵下達着命令。

“你說幹嘛不回去把城也拿下來呢?裡面多少也會有些物資的吧?”九嬰出現在了勾蛇身邊,她的大軍也埋伏在這裡。

“大帥的命令不能違背,讓咱們打哪兒咱們就打哪,多餘的一點都別做,準錯不了。”勾蛇現在打心眼兒裡對楚驍服氣。二人率領大軍四下出擊掩殺,那羣魔族的新兵蛋子,雖然人數多達近二十萬,可卻毫無協同,各自爲戰,完全就是一羣散兵遊勇、烏合之衆,哪裡會是正規軍的對手。結果無外乎就是被分割包圍,迅速剿滅,短短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變成了漫山遍野的死屍。

戰鬥一結束,妖族大軍連身上的血跡都沒顧上擦,轉頭便撤離,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而此刻的“魔嵐山城”內,兩位羅薩族天尊正焦急的在房間內等着消息,一個面容清秀的魔族青年坐在桌邊悠閒的喝着茶,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怎麼還沒回來?一羣妖族的潰兵,就那麼難殺嗎?”一個羅薩族天尊嘀咕道。

而另一個天尊則是盯着魔族青年道:“黑木昭,你究竟在搞什麼鬼?城外到底是什麼情況?”

魔族青年緩緩的放下茶盞,語調陰柔的說道:“文森特天尊,稍安勿躁,打仗便是雙方將帥的智謀比拼,多算則勝,少算則敗,豈有不算計乎?我們的對手可是那個靠四千人便能縱橫西方國度,滅殺三十萬魔族大軍的鬼才楚驍,每一仗都不可能簡單。此刻兩位聖人攜一千修士,出城許久不見回來,多半是城外還有敵軍埋伏吧。”

文森特天尊一拍桌子吼道:“你知道外面有埋伏,還讓他們出去,這是故意讓他們去送死嗎?”

另一個天尊也是勃然大怒道:“趕緊派兵救他們回來,羅薩族士兵高貴的生命,豈能如此被浪費?!”

黑木昭瞥了他們兩個一眼,目光中帶着一縷寒芒,依舊不緊不慢的說道:“在戰場上,生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們來到這片宇宙是來打仗的,不是來遊覽的,打仗只有勝負最重要,豈有不死人的道理?二十萬魔族青壯年同樣也出了城,難道我不心疼他們的性命嗎?此刻如果我們把城內埋伏的力量派出城,敵人逃跑,我們根本沒能力攔住他們。我們兵少,野戰毫無優勢,只能將敵人引入城中,依靠城內的佈置才能殲滅敵方有生力量。”

聽到這話,文森特更怒了:“黑木昭,你這是拿我們的人做釣餌嗎?之前已經有八萬敵軍入城了,你爲什麼不滅殺他們?”

黑木昭眼皮都沒擡,臉上浮現一抹鄙夷之色道:“我們的對手是楚驍,同樣的計策只能對他奏效一次,八萬妖兵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以他用兵的習慣,大兵團攻擊重要城市,他必定會動用三倍於守軍以上的兵力,這樣他便能夠最大限度控制破城時間,也有充足的兵力應對其他事情,甚至是佈置打援的防線。此次他只派八萬普通妖兵攻城,城破後見到羅薩族士兵便調頭撤退,顯然是要將城內的我方兵力全調出去,然後再利用時間差拿下‘魔嵐山城’,屆時我出城的軍隊無處可退,只有死路一條。也就是說,按照我的估算,楚驍的主力很快就會前來攻城,我們將這支大軍坑死在城中,只要城在我們手中,出城的羅薩族大軍即便失利,也可退回來,可如果我們城內埋伏的大軍此刻出城,失去地利,楚驍完全可以利用優勢兵力將我們圍殲。”

“笑話,難道我們兩個是擺着好看的嗎?縱有百萬大軍,在我二人眼中依舊是螻蟻而已。”文森特不屑的說道。

“文森特天尊,現在已知跟在楚驍身邊的神尊就有三個,就算您二位不懼,相信他們要想纏住你們還是能夠做得到的。楚驍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羅薩族人第一次出現在戰場上時,他就會做好遇到天尊級別強者的準備,如果您二位出城,被七八個神尊圍攻,我都不會感到意外。”黑木昭依舊不緊不慢的說道。

兩位天尊終於消停了,氣鼓鼓的坐在那裡等消息。隨着時間的不斷流逝,黑木昭臉上雖然依舊雲淡風輕,不過端杯子喝茶的頻率卻越來越勤,顯然此刻他的內心也無法再保持平靜了。直到天色微明,佛曉已經到來,黑木昭才長嘆一聲道:“看樣子那一千修士回不來了,楚驍的攻城軍隊想必也不會來了,二位天尊也請回去休息吧,這次是我失算,我會承擔所有相應的責任。”

兩位天尊起身,狠狠的瞪了黑木昭一眼,也沒說什麼,轉身便離開了房間。他們沒有當場爆發,是因爲他們聽過黑木昭的分析之後,也明白其戰術就事論事而言是沒有問題的,此番失利,並非是黑木昭犯了什麼錯誤,完全是敵方算透了他的心思,這個叫楚驍的年輕人,也不由得讓兩位天尊脊背上生出一縷寒意。

這不是一場大戰,甚至楚驍和宜蘭等人都不在這邊。老實講,楚驍並不知道黑木昭會在“魔嵐山城”,不過城裡有天尊坐鎮他是料到了的。所以這次跟着勾蛇和九嬰他們的,除了祖鳳神尊之外,還有炎冥神尊、昊天神尊、祖巫和混沌神尊。在他看來,這一仗,破城殺敵倒在其次,主要目的是要滅一兩個天尊,給羅薩族狠狠來一下子,故此這次派的兵加上九嬰的部隊,一共也就只有二十萬而已。沒想到黑木昭沒有上當,城內天尊根本就不出來,楚驍也自然不會派人再去攻城,做那種自投羅網的蠢事。因此,在楚驍和黑木昭二人看來,自己都是失算了,並沒能達成自己的戰術目標,可謂是打了個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不過要是算細賬,楚驍這邊妖兵損失了五六千,可魔族這邊損失的可是兩個聖人和一千修士,新兵更是被屠戮了將近二十萬,誰虧誰賺一目瞭然。

勾蛇他們這回可是露臉了,楚驍給他們記了大功,九嬰則是賤兮兮的纏着昊天神尊要求妖族增兵,他們當初帶來的三十萬大軍如今已經不足二十萬,搞得她和勾蛇只能兵合一處,再這樣下去,恐怕妖族大軍都沒有能力單獨進行戰役了。

神尊們則是和楚驍、宜蘭坐在大帳中開會,楚驍臉色不是很好看,處心積慮布了一個局,卻是落空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黑木昭所識破,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人也實在是太可怕了。

看到楚驍這副臉色,幾位神尊也都有些尷尬,混沌神尊難得的說了句人話道:“沒關係,就算他黑木昭精似鬼,只要我們一直研究他,早晚都有他中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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