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濤接過禮單,但並沒有看,而是隨手放在傍邊的茶几上,道:“盧老爺太客氣了,我們幫你們運送糧食,是因爲這一批糧食是用來賑災之用,因此才幫你們運送,也不圖你們的禮物,不然我們也不會連運費都沒有收取,所以你們的好意,我們就算是心領了,但帶來的東西還是請你們都帶回去,用在救災上面吧。”
常清德和盧成平互相看了一眼,顯然是都有些意外,下人不收打發錢,當官的這樣儉樸,連正當的謝禮都不收,這似乎只有在聖賢書中才有的事情,卻真實的發生在自己眼前,常清德甚至想到,莫非這海外華人真的是天命所歸,因此纔有這樣作爲嗎?
這時盧成平己又道:“謝首長既然如此慷慨,廬州府上下都會感激的。”
謝濤擺了擺手,道:“盧先生,這些客套話就不用說了,我們直話直說吧,我想你們肯定會奇怪,現在我們和清廷基本算是敵對的關係,而這一次趕來救災,這是爲什麼,會不會是打算趁機佔據安徽!”
盧成平、常清德也有些尬尷,因爲謝濤說的實在是太直白了,一點也不委婉,不過到也真是說到點孑,因此兩人也不打算再打太極,常清德道:“實不相瞞,我們確實十分感激貴衆相助,而且貴衆的相助也十分極時,恰如雪中送碳,我們廬州府確實是歡迎之至,只是這廬州府上有道臺、巡撫,並非能夠完全做主,而貴衆的身份也實在是有些難以向上面交待得過去啊,因此知府大人也十分爲難。”
謝濤道:“我們來這裡,確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救災救人,只等災情結束,災民們都得到了安置,我們就會離開,決沒有趁火打劫的意思,因此你們也儘管可以放心。”
朱南圳也道:“是啊,我們本來就是華夏後裔,而這次受災的民衆都是我們的同胞,同胞有難我們又怎麼能袖手傍觀不管呢! 雖然我們和清廷是敵對關係,但在這個時候,我們希望先將敵對關係、政治分歧放下,一切都是以救災救人爲當務之急,凡事都應當以人爲本,因此我們纔在這裡,還有其他地方都建立了難民營,收納災民。”
其實這次華東**的目標就是借救災之機,一方面是樹立華東**以人爲本,仁義愛民的形像;另一方面也是在安徽、江蘇、湖北等地紮下根,將來發動對清廷的戰爭,可以輕取長江中下游流域,因此就算是災情結束之後也不會走,當然現在話只是這麼說,畢竟先要佔據到道德的至高點,反正在災情結束之後,找個什麼藉口也都可以賴着不走。
盧成平、常清德也都是精明人,當然不會相信兩人的這套話,不過現在道義確實是被華東**佔據了,說什麼都不好用,常清德道:“貴衆仁義之心,在下佩服,不過貴衆若是真有救災濟民之心,何不和朝廷協商,若是能夠得到朝廷許可,豈不更好嗎?也免得我等爲難啊。”
謝濤笑道:“常先生以爲,我們和清廷協商,清廷會同意我們來救災嗎?”
常清德聽了,也苦笑了一聲,他心裡也清楚,清廷是決不會同意華東**進入安徽、江蘇等省救災,當然清廷不會在明面上拒絕,而是找各種藉口推辭、拖延,反正水災到9、10月份就會自動結束,也就是4、5個月的時間,清廷別的本事沒有,但要講拖延,那卻是拿手好戲。
謝濤又道:“剛纔兩位也看到了,我們在這裡設立難民營,就是收容安置受災的民衆,希望廬州府能夠多多支持,並且配合,爲我們提供搶險救災的有利條件,而且現在廬州府幫助我們所做的事情,我們都會記得,在將來也必然會有回報的。”
常清德的心裡頓了一下,看來海外華人到也並不是只會說直話,剛纔這番話可就是話裡有話啊!廬州府提供的幫助,華東**會記得,並在將來會有回報,那麼如果廬州府不提供幫助,甚致是設置障礙呢?只怕就是等着華東**的報復了。
朱南圳道:“當然,在清廷那邊怎樣應付,我想盧知府比我們更有辦法。不過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我們也會盡力配合的。”
常清德點了點頭,話說到這份上,該說的也都說了,而對華東**的態度也基本清楚,因此道:“好,貴衆的這些話,我們會如實回報知府大人,由知府大人定奪。”
謝濤道:“好,不過其中的利害關係,還請常先生向盧知府說清楚。希望盧知府能夠好自爲之。”
於是常清德和盧成平也起身告辭,謝濤又命士兵將他們帶出去,而帶來的禮物,也都再拉回合肥城去。
回到合肥之後,兩人立刻面見知府盧成祥,將這一次的經過,以及在營地裡的見聞,和謝濤、朱南圳的會面交談等等,都向盧成祥一一詳細的講說了一遍。
聽完了兩人的講說之後,盧成祥雙眉緊鎖,憂心忡忡道:“看來海外華人這是打算在三十崗駐紮下去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常清德點了點頭,道:“聽他們的說法,非止是在我廬州一地,在其他地方也設立了難民營,收容災民。”
盧成祥聽了,眼睛頓時一亮,如果華東**不僅僅只是在廬州設立難民營,而是還在其他地方也設置了難民營,那麼自己的責任就要小得多了,而且華東**設置的難民營越多,那麼廬州府的責任就越小,因爲法不責衆嘛,於是道:“那麼依常先生之意,我們應當如果處置呢?”
常清德道:“東翁,依學生之見,現在救災安民纔是當務之急,萬一救災處置不當,釀成民變纔是大禍,而其他之事均是旁枝末節,因此此時且不可節外生枝、本末倒置。”
盧成祥聽了,沉呤了半響,才道:“那麼巡撫衙那邊呢,是否應該通報一聲呢?”
常清德搖了搖頭,道:“東翁,此非常之時,不可多事。何況海外華入入皖救災之事,如此大張旗鼓,聲勢浩大,又豈是能夠瞞得住的,巡撫那邊早晚必將得知,東翁又何苦出這個頭!”
盧成祥點了點頭,明白常清德的意思,就是儘量的瞞着,只要消息不是從自己這裡傳出去的,那麼就算是對得起華東**了。
常清德接着又道:“何況海外華人在廬州收容災民,也並非全是壞事,如今水災之危勝似去年,而朝廷、巡撫衙門卻都無能爲力,僅靠廬州府之力,那能應付得了如此災情,成平雖然買回來600石糧食,可以暫解燃眉之急,但這區區600石糧食,能夠支應幾天?而如今到處糧食緊缺,購買困難,等這600石糧食用盡,廬州府又何以爲繼?而現在既有海外華人在此建立營地,收容災民,正好可解我廬州府之危急,海外華人有糧有船有人,只論救濟災民之能,確實要遠我廬州府之上,故此有海外華人在此,到不必但心災民之危。”
盧成祥苦笑了一聲,道:“常先生,你說的這些我又何償不知,但你想過沒有,海外華人若是能夠聚隴災民,並盡得災民之心,那可是後患無窮啊。”
常清德道:“東翁,學生何償又不知這些道理,只是以廬州府之力,能夠阻止海外華人在此建立營地,收容災民嗎?”
盧成祥搖了搖頭,道:“不能。”
常清德又道:“若是東翁將此事報於巡撫,試問巡撫將會如何處置?”
盧成祥認真的想了一想,才道:“只怕是會設法阻止。”
安徽巡撫恩銘,在清廷的官員中算是一個比較有能力的人,而且也能夠接受新事務,支持清廷的新政,在安徽任職其間,也幹了一些實事,並施行了一些新政,但恩銘是滿人,因此他絕不會允許華東**在安徽設營救災的,一但知道了,肯定會想辦法阻止,甚致有可能採取一些過激的手段。
常清德點了點頭,道:“如此,東翁豈不是又得罪了海外華人嗎?海外華人亦非善類,何況如今他們的風頭正勁,切不可輕易得罪啊。”
盧成祥的身體一震,明白了常清德的意思,華東**早己公開宣佈了要取代清廷,而現在對大勢稍有了解的人也都清楚,清廷絕對不是華東**的對手,而現在華東**之所以還沒有對清廷發動進攻,主要還是由於遠東戰爭剛剛結束,華東**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恢復並消化遠東戰爭的收益,而一但真對清廷動手,就必然是叭摧枯拉朽之勢。
恩銘這樣的滿人多數當然是要盡力維持清廷的統治,但像盧成祥這樣的漢族官員大多可都沒有爲清廷殉葬的想法,那麼就要考慮爲自己留一條後路,不過盧成祥和華東**並無聯繫,也不能冒然去聯絡,而這次華東**在廬州建立營地,收容災民,其實是一個大好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和華東**交流勾通,未必就是現在就背叛清廷,但結幾分香火緣,找一條後路,卻是完全有必要的。
於是盧成祥又沉思了良久,終於道:“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