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偵察兵日記(三)
孫武在兩個鬼子的屍體上仔細地搜索,找到了他們上衣物口袋裡插着的一張卡片,一個小本,卡是士兵常用的標記卡,本是私人日記性質,他看了半天,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
“老大,你能看懂日文?”白槍嘲笑着整理好了自己的新軍裝。他們來偵察時穿了老百姓的衣服,感覺彆扭極了。“鬼子的軍裝挺精神。”
孫武嘿嘿一笑:“老子的口頭對話不行,翻譯下原文還湊合。”日語很多用的都是漢字,給了他很大的方便。加上查看肩章,隨身物件,他們猜測,這倆日軍是日本第五師團第三聯隊,第八大隊第四中隊的。將倆鬼子的樣子神情氣質都詳細地觀摩了半天,這纔將他們拖到了村頭的一口井邊。
“老大,村裡人不吃水了?”
“好,真麻煩!”孫武想想也是,只好和他將五個鬼子的屍體都拖到附近的一座破舊不堪的草房裡,“那三匹馬怎麼辦?”
“沒有辦法!”
“太可惜了!”孫武很想將馬匹留下來給坦克團使用,這是政委對全軍一再交代的,這個時代,還需要騎兵,通訊往來更需要戰馬一定要千方百計地蒐集。可是,他們不能帶回它們,也不能放任它們到處亂跑,要是給城郊的聯軍看到了追查下來,他們的行蹤就暴露了,看着膘肥體壯的戰馬,兩人猶豫了半天才動手,牽到一個大院子裡,用三棱軍刺割斷了它們的咽喉,再拖進一個空着的房屋裡。孫武估計,要是夜裡老鄉們回來看見了,一定將它們哺了吃掉。
兩人商量了半天,下定了決心,騎着兩匹健壯的戰馬,大搖大擺地向着城市走去。雖然說兩人並未進行過騎馬訓練,可是,平衡能力是非常強悍的,很快就能輕鬆地駕馭了。馬身上的尿騷味在炎熱的夏季空氣中非常濃郁,就是下來在小河裡沖洗了一回也不見效果。兩人只能忍耐着上路。
北京?北京!北京城到了!
兩人的眼睛立刻被魂牽夢縈的老北京城吸引住了,想象裡的老北京一定有巍峨的城牆,漂亮威風的門樓,乾淨的街道,就象影視劇的畫面一樣如詩如畫!昨天的眺望,辛辛苦苦的守護,不就是爲了瞻仰到它的風采嗎?
不過,近了城門時,兩人相對無言,默默地點了點頭。
北京城的北面是什麼門?玄武?不知道,不過,這時已經破爛不堪,門樓固然高大,卻殘留着炮火轟擊的痕跡,半邊門樓都坍塌了,連同數個大窟窿的城牆,還沒有清理的城門下通道,都給人淒涼之感。
門邊擺放着三四道木頭做成的柵欄式警戒物,在古代應該叫作拒馬。三三兩兩地停留着一羣八國聯軍,從門樓上飄揚的鷹旗和主流士兵的身材面目。知道他們是斯拉夫人,也就是俄羅斯士兵。
孫武和白強沉着地騎馬走上前去,對着那面幾個大鼻子俄國兵點點頭。
這時候,他們的心裡是非常緊張的,別說偵察兵是特殊訓練過的,可他們畢竟也是人呀!當然,孫武裝得非常瀟灑,白強咧着嘴笑。
俄國士兵沒有盤問,直接打開了拒馬,讓他們進去。
孫武和白強不禁深深地呼吸一口氣,迅速地打馬向城裡衝去。
這就是老北京?黃土路上不斷飛揚的灰塵,低矮的青磚瓦房,一道道深入街區的衚衕,稀疏的楊樹,榆樹,稀稀拉拉的拖着大辮子低着腦袋戰戰兢兢走路的瘦弱的男人,不時鮮衣怒馬飛馳過的侵略軍巡邏小隊,街道旁邊偶爾看見的男女屍體,空氣裡散發着難聞的腐敗氣息。
孫武和白強的新奇之心一下子被沉甸甸的現狀給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最觸目驚心的是街道旁邊的屍體,有的穿着衣服,黑色的血跡斑斑,能清晰地看到致死的刀傷和槍彈痕跡,一羣羣蒼蠅興奮地追逐環繞着,一股股濃郁的臭氣源源地散發,街道上偶爾走着的中國男人都低着頭,並不看那屍體,即便是看了,也很快縮着脖子走開。根本沒有去整理掩埋屍體。
孫武的拳頭握緊了,牙齒也咬得各各響。他們不能在當街上盲目遊逛,迅速地閃到了旁邊的一條小街。這裡沒有見到人。使他們找人詢問的意圖落空了,不過,他們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
才走進一家門板翻倒在地上的院落,就看到了一具屍體,因爲屍體被剝得精光,可以輕易地看出,是女人。
孫武的意志力,還是被她的悲慘遭遇震撼了。
驅趕走了數十隻令人髮指的蒼蠅,他們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屍體,只見她的身體皮膚已經發紅髮灰,肚子開始膨脹,不過,身上的傷痕還是清晰可見。她的鼻子被切掉了,塞在嘴裡。兩腿很誇張的叉着,私處被鋒利的銳器劃開了一尺長。一邊的乳也被切掉了。
白強連連嘔吐着。
這是個典型的北京四合院兒,應該是比較殷實的人家。院落裡扔得亂七八糟的傢俱,被子什麼,一副遭劫後的情景,院子裡還有八個人的屍體,五個男人,其中三個不超過十歲的孩子。兩個成年人的腦袋被砍掉了,一個掛在旁邊很低的石榴樹叉上。正屋的一口大缸裡還漂浮着一個孩子。他可能是被淹死的。屋子裡還有三個女人,大約在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一個還穿有被撕扯爛了的斜襟上衣,其餘兩個身上沒有穿一點兒,傾倒的姿勢很猙獰,身上的傷很多,她們肯定是遭到了一羣洋兵的禍害以後又被殘忍地殺死了。
兩人心情沉重地走出來,挨着家戶巡視,發現基本的情況一樣,人都被殺了,女人還遭到了無恥的暴力。走了十幾家,簡單地計算,已經死了近百人。
這裡肯定是侵略軍搶劫屠殺的重災區。
白強忽然看見一個院落裡比較乾淨,還沒有屍體,這就怪了,他向孫武使了個眼色,兩人將馬拴在街道上的楊樹上,迅速地闖進了院子。
“誰在家?”
沒人回答。
兩人開始在院落裡挨着房屋一個個搜查。
“饒命啊大爺!饒命啊洋爺爺!”當孫武的手往一個柴草堆積的廚房門後探時,一聲哀求,一個人影閃出來,噗通跪到了地上。
孫武搖搖頭,將他攙扶起來:“老人家,我不是洋兵!”
“洋爺爺,您是,您是啊,我求求您,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可以跟你們去幹活兒!我去!”是個盤着花白小辮子的老頭子。
孫武強行將他攙扶起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老頭子磕頭如搗蒜。
“再不起來站好,我們就殺人了!”白強喝道。
這一聲非常管用,那老頭子立即脫離了孫武的攙扶,站得筆直。
山羊鬍子上也沾着鼻涕的老頭兒看起來非常滑稽,可是,兩名偵察兵笑不出來。
“洋爺爺,你們是不是要找小伕幹活兒?我去,我能幹活兒!真的。”
“我們想知道這幾天洋人在這裡殺人的情況。”孫武眼睛一眨,說:“老大爺,我們是義和團,因爲城被鬼子包圍突不出去,只好在城裡隱藏下來了!”
“啊?”老頭子的眼淚吧地掉到了大張的嘴片上。
“我們真是義和團。還有,這位大哥是官兵,都沒有逃出城去。”孫武和白強知道,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還是講義和團更可信。
“真的?”老頭子顫抖着嗓音。
“真的!”
“哎呀我的媽呀!真嚇死我了!”老頭子的臉迅速地笑了下忽然又停滯:“你們的衣裳?”
“我們殺了日本人,穿了他們的衣服,要不,也不能混到現在還好好地活着!”
“哎呀!我的娘!”老頭子一把抓住了孫武的胸前衣服:“都是你們這些狗日的王八蛋惹得禍!要不是你們,洋兵能打到北京城來嗎?洋兵一來,你們就他孃的躲起來了,叫咱全北京城的老少爺兒們給你們墊背當替死鬼!我日死你們的祖宗!”
孫`武想不到老頭子這樣咒罵,只能苦笑着:“老人家,彆氣着了你!”
老頭子義憤填膺到了**,在孫武的臉上狠狠地來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