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大鱷舒銘詹離世,女婿陸司霆接棒,這是舒氏衰敗的信號還是走向另一個巔峰的開端?
巨大的標題,刺痛了她的雙眼。
黎容容急急瀏覽着,陸司霆……他怎麼會成爲舒氏的主宰……就算舒老過世,也不該是他啊……
舒亦晴呢?舒譯辰呢?
半年時間裡,她刻意迴避舒家的一切消息,即使是跟公司總經理探討企業決議,涉及到合作伙伴的問題,她也完全繞開舒譯辰。就當是那個人,完全不存在過。
她多麼害怕,一旦回想起來,思念的洪水會氾濫到擊潰一切理智。她每一天都給自己上緊發條,不敢都絲毫的恍惚,不敢有絲毫的放縱……
把自己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就當曾經發生的那一段過往,不過是一場夢境。
夢醒了,什麼都沒有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可現在,當這樣一個爆炸性新聞擺在眼前時,她無法再視若無睹。
黎容容顫抖着撥通了國際長途,
另一邊,接電話的是傅小桐。
她已經沒心情寒暄,直奔主題,急急問道,“我看新聞上說陸司霆當了舒氏總裁,這是怎麼回事?舒家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什麼現在是陸司霆掌舵?舒譯辰呢?舒亦晴呢?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電話那端沉默了。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傅小桐是知道的。而且,這半年來,出於彌補容容對舒譯辰的虧欠,她每個月都會去探望他一次,瞭解他的住院狀況和飲食起居。舒譯辰對容容那麼深愛過,就算他們沒有走到最後,傅小桐覺得舒譯辰也算是她曾經的妹夫。也由此,她對舒譯辰很上心,也順帶知道了舒家的一些情況。
“小桐,你說話啊!”黎容容急道。
傅小桐沉默片刻後,說,“容容,我就問你一句,你愛舒譯辰嗎?你說實話,不要騙我。”沒等她回答,她又說,“你騙我也沒用,因爲你騙不了自己的心。”
黎容容失語。
傅小桐聽到電話那端傳來細微的哽咽。
“小桐,你不要逼我那樣的問題……”黎容容抽緊喉嚨道。
“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是你能一輩子不面對自己的心嗎?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有那麼難嗎?”傅小桐說,“容容,曾經你不是敢愛敢恨麼?陸司霆一窮二白的時候,你都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不畏懼一切艱難,不在意身邊人怎麼不好看,就像個幸福的小傻子。這樣的你,爲什麼現在面對愛情,反而遊移不定,連自己的心都不明白了?”
黎容容抑制住心情的澎湃,說,“我們不要討論這些好嗎?”
她的心情太過激動,以至於房門被輕輕推開,沈彥文就站在門外,她毫無察覺。沈彥文正要輕叩門扉的手指,在看到黎容容在燈光下拿着電話梨花帶雨的臉龐,頓住了。
黎容容對着電話說,“你告訴我,舒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舒譯辰只是你生命裡的過客,你爲什麼要關心這些?”傅小桐反問,“他家的事情,跟你有關係嗎?”
黎容容沒有做聲。
傅小桐又說,“容容,其實你還愛舒譯辰,對吧?不然,你怎麼會因爲看到新聞就急忙打電話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他家的風吹草地,你就馬上聯繫到他的情況……你分明很在意他的……”
之前兩人的多次通話,黎容容除了說一些自己在國外的學習和生活,再無其他,沒有提到舒譯辰的隻言片語。傅小桐還當她是真的不愛了,也就不說什麼,以免徒增煩惱。但這一通突如其來的越洋電話,讓傅小桐敏感的發現,事情並不像是她之前的那樣……
黎容容的沉默,讓傅小桐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輕聲道,“容容,我知道你還愛舒譯辰,你很關心他,對嗎……”
“……是!”被一再逼問的黎容容,再也遏制不住內心的激流,壓抑太久的情緒,在這一刻悉數爆發,她啞着喉嚨低喊,“我愛他!……我怎麼會不愛他!”說出這句一直憋在心裡的話時,她突然就放縱的哭了出來,她哭着說,“我怎麼會不愛他呢……在我對感情失去信心的時候,是他陪在我身邊,帶我走出心裡的陰暗……我曾經以爲我跟陸司霆是真愛,甚至,在他跟舒亦晴有過瓜葛後,在他們的訂婚宴上我都動搖了……我以爲他只是一時糊塗,如果當時他願意帶我走,我就走了……可是,跟舒譯辰在一起後,我才知道,真正的愛情,可以有多無私,可以偉大到什麼程度……在這世上,除了舒譯辰,再也不會有人對我那麼好了……更不會有人像他那麼傻,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愛我……”
傅小桐聽得心裡一個咯噔,她怔怔開口,重複黎容容的話,“願意用他的命愛你?”
“是啊……他幾次三番,爲了我,差點連命都沒了……”黎容容哭着說,“你知道嗎,危險來臨的時候,他沒有任何思考和猶豫,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們倆在一起時,我對他生氣,他會難過很久,但只要我對他笑一笑,他又會高興好久……你見過愛的這麼傻的人嗎……因爲他,我覺得自己好特別,我覺得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以前我從沒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可是有了他,一切都不一樣了,我覺得自己好像會發光……”
“失去他……就是失去了我世界的所有光芒……你知道嗎……看不到他……我每天都過的不見天日……”黎容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來了。壓抑了半年之久的東西,在猛然爆發後,快要負荷不住,抽痛的感覺直欲撕心肺裂。心裡的痛苦,直接引發了生理的劇痛。她甚至懷疑,胸膛裡的那顆心,是不是要疼的碎掉。
“容容……”電話那端的傅小桐,已經呆住了,感應到黎容容的痛楚,她眼裡也怔怔的掉下淚來,她輕聲問,“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選擇分手……爲什麼要離開舒譯辰……”
“因爲我愛他……我愛他……所以我不能連累他……我不能因爲自己,害了他們舒家……既然我是個麻煩,我就只能離開……”黎容容一聲聲急遽的抽泣着,身體微微發着顫,“小桐……你知道我有多可悲嗎……可悲到連自己的愛恨都無法左右……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呢……我是那麼渺小……我無力保護我的愛情……我現在能做的,只有讓自己變強……我恨透了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
傅小桐這時候拐過彎了,她試探着問,“難道是因爲沈彥文……是他做了什麼,逼得你跟他出國……?”
黎容容臉龐含淚,脣角彎起冷笑,表情在霎時變得冷厲,“對……是他……就是他……他以愛的名義,扼殺我的愛……我現在根本拿他沒辦法……可是,這不代表我就會認命……我需要的只是時間……他能跟我耗上三年,五年,十年嗎?我能……阿辰也能……”提到舒譯辰時,黎容容的表情瞬間柔和了,“我相信他會一直愛我的……就算我們分開,他也一定是愛我的……我預料不了未來,我不能要求他怎麼樣,但是小桐,你知道嗎,我那麼確信,他一定會一直愛我,他不會輕易忘了我……”
“所以,你根本沒有放棄過舒譯辰?”
“我爲什麼要放棄?”黎容容笑着反問,“小桐,讓你放棄楚瀾,你願意嗎?擁有過那麼好的愛,怎麼割捨的下……我命令自己不去想他,我刻意忽略他的一切,只是爲了讓自己能夠沉下心來……我不允許自己被眼前的困境擊倒,我要爲了我們的未來積蓄力量……”
“容容,你心裡揹負這麼多,怎麼從來不跟我說……”傅小桐哽咽道,“你特麼也太不夠意思了!說好的姐妹,你把我當擺設啊!一個人去美國受苦受難,每天還裝的若無其事的!你壓根沒把我當姐妹吧……”
“小桐,我只是不想多一個人爲這些事情煩心……就因爲知道你很關心我,我纔不想讓你爲我難過……”黎容容深吸一口氣,啞着喉嚨着,“我們姐妹之間,就不要說這種置氣的話好嗎?”
“算了,原諒你。”傅小桐哼氣。
“你快告訴我,舒家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黎容容再一次追問。
“容容……”知道黎容容的心意後,傅小桐更覺得要說出口的話有着千斤重,但她也知道,這些話是一定要說的。或許……舒譯辰就是因爲太過絕望,所以遲遲不願醒來……
“你快說啊!”黎容容催促道。
“我來告訴你。”背後冷不丁響起的聲音,令黎容容身體一僵。她緩緩轉過頭,沈彥文出現在視線裡,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手掌脫力,手機滑落而下,她也沒有去撿,只看着沈彥文朝她一步步走來。
沈彥文走到牀邊坐下,與她相距一定距離,他手臂撐在腿上,眼眶紅紅的,深吸一口氣,黯啞的聲音開口道,“你想知道什麼呢?”
黎容容半晌沒做聲。她不知道沈彥文把她剛剛說的話,聽去了多少。她更捉摸不透,這會對他產生什麼影響……如果他得知她的心思,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對付舒譯辰……
舒譯辰只是一個簡單的工程師,如果沈彥文對他用什麼陰招,只怕他會防不勝防……
沈彥文見黎容容用一種驚疑又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良久沒有說話。他自嘲的扯了扯脣角,“怎麼?剛剛不是很急切的想知道嗎?現在又不說話了?”
“既然你不問,那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沈彥文輕笑,“在你離開的那天,舒譯辰出了車禍……”
聽到這句,黎容容豁然起身,帶着淚漬的臉龐,霎時慘白一片。
沈彥文繼續說着,“他沒有性命之憂,但也一直躺在醫院裡沒有醒來……前陣子舒銘詹心臟病突發去世,他曾經立過的遺囑裡,將自己所持有的40%股權,給舒譯辰和舒亦晴分別20%,舒譯辰原本就持有20%的股份,舒亦晴是5%。在舒銘詹死後,舒譯辰在舒氏裡持有股份最多,成爲了董事長,但這個昏迷不醒的董事長,不能做任何決策。舒亦晴有25%的股份,僅次於他,可在舒銘詹死後,她被診斷出患有精神分裂,無法工作,她將一切交由陸司霆全權處理,於是,舒亦晴的丈夫,陸司霆,理所當然的成爲了舒氏主宰。”
黎容容顫抖着,突然衝上前,拽住沈彥文的衣襟,厲聲道,“你爲什麼現在才說……舒譯辰昏迷不醒……你爲什麼一直不告訴我!!”
“既然分手了,他的一切跟你有關係嗎?”沈彥文反問。
黎容容猛地甩了沈彥文一巴掌,格外用力的手勁,在空氣中發出一聲脆響。黎容容哆嗦着咬牙,“……我恨你!沈彥文,我真的恨透你了!如果不是你,怎麼會發生這些事情!”
沈彥文坐的紋絲不動,笑道,“我知道你恨我……”
所以,他讓她打下了這一巴掌,供她發泄。
但他沒想到,她對他的恨意,積累了那麼深……半年的相處,不僅沒有爲兩人的關係緩和半分,反而,每一天,都在她的心裡積壓怨恨……
她對傅小桐的哭訴,每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對他而言,都是錐心之痛。
他只是不甘心自己曾經擁有過的愛,就這麼消失了……所以,他忍受了她心裡愛着別人,她忍受了她對他的冷漠,長達半年的時間裡,他待她如心頭肉掌中寶,小心翼翼,迎合她的方式,揣摩她的心意。他覺得,舒譯辰能爲她做的,無非就是對她好,而他可以做的更好……
剛剛聽到黎容容那番哭訴,他突然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他對她再好,她也不會愛上他……因爲從一開始,她就對他懷有怨恨……
他以爲她離開了舒譯辰,就會漸漸發現他的好……
一切,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沈彥文不禁失笑,他怎麼會這麼愚蠢呢,居然犯這種錯誤……
越是被生生拆散的情侶,越是對彼此難以忘懷……
他居然還想在這種情況下,贏得黎容容的心……
黎容容對沈彥文怒道,“你聽着,我明天就回國!除非你現在把我給殺了,不然別想不了我!如今舒老過世,舒譯辰病倒,舒家都落在了陸司霆手裡,你還能拿什麼威脅我?!”
這一切變化,令黎容容只覺得荒唐至極。她忍痛割愛,離開舒譯辰,不過是想讓舒家平平安安,結果現在呢……
竟然是這種分崩離析的局面……
她這半年來的忍辱負重,她的生不如死,又有什麼意義?
沈彥文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與黎容容相對而視,“明天什麼時候走?我給你訂機票。”
突然聽到這句話,黎容容表情一怔,滿是難以置信,“你……”
沈彥文扯脣一笑,“我已經明白了,一切都是徒勞。你不會愛上我,永遠不會。我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或許,我得感謝你,用半年的時間給我上了一堂課……”
他抓住黎容容的手,在她的抗拒中還是緊緊握住,“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不要恨我,容容……我只想追回曾經屬於我的愛……這個執念在心裡埋了太久,我放不下,纔會無所不用其極……”沈彥文深深的看着黎容容,像是要把她的一切都深深烙進心底,“容容,看來我是真的愛你的份上,不要恨我,好嗎?”
黎容容扭過頭,一言不發。
“容容……”沈彥文攥緊了她的手,聲音在微微顫抖着,“你有舒譯辰的愛,你可以不在乎我。但我對你的這份愛,就是我愛情的全部……你不要這麼殘忍,讓我僅有的愛,到最後是滿目瘡痍和不堪的回憶……”
“好。”黎容容應聲,“我不恨你。”
就爲這半年,他對她足夠尊重。
次日,黎容容搭乘回國的航班。沈彥文送她到機場時,對她說,“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儘管找我。”
黎容容沒做聲,他又說,“容容,你不用跟我慪氣,我承認,現在這種局面,我也有責任。如果你回去,陸司霆刁難你,記得有我在。我永遠是你的後盾……”頓了頓,他又道,“就算只是以朋友的身份。”
最後,黎容容還是一言不發,沉默的上了飛機。
沈彥文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頹然靠上椅背。
拼盡全力耗盡心神去愛她,到最後,卻只能目送她離去……
這一刻,他整個人就像是被抽空了。
他鬥不過天意……鬥不過命運……
驕傲如他,也只能低下頭承認,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是一生。
…………………
得知黎容容行程的傅小桐,趕去機場接人。半年不見,兩人皆是淚流滿面,緊緊擁抱。
傅小桐哽咽道,“你丫的,自從大學認識你以後,咱還從沒分開那麼久過……我特麼都想死你了……”
黎容容流着眼淚將傅小桐緊緊抱住,“沒想走太久……一直都在盼着回來……”
楚瀾開車去醫院,傅小桐陪黎容容坐在後座。傅小桐看黎容容惴惴不安的模樣,安慰道,“放心吧,既然他沒死,就是上天留給你們的機會。只要有你陪着,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黎容容語氣堅定的說,“我相信他!”
走入充滿消毒水味道的病房時,黎容容終於看到朝思暮想的那張臉……
可他就那麼安靜的躺着,無法用充滿深情和寵溺的眼神看她,無法用溫柔的聲音叫她……
他靜靜的閉着眼睛,就像是陷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黎容容一步步走到牀前,手指顫抖着碰上他的臉龐……
只靠藥物來維持的身體,已經瘦削的猶如皮包骨,讓她甚至不忍觸碰……
初見時的舒譯辰,那個在地鐵站裡,連購票都不會的白癡,那個帥氣的微笑的白癡,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黎容容抓住舒譯辰的手,伏在他胸膛上,心潮幾起幾伏,卻說不出話來,只有瘋狂涌出的眼淚。
都是因爲她……是她對不起他……
他對她的愛,把他折磨成這幅模樣……
“……容容!”傅小桐的驚叫聲在一旁響起,“有反應了……舒譯辰的心電圖有反應了!他感覺的到你!他真的感覺的到!”
黎容容擡起頭,看向一旁的顯示屏,原本平緩的波浪線,此時起起伏伏,落差很大。
黎容容喜極而泣,抓住舒譯辰,送到脣邊,用力親吻,“親愛的……我回來了……我一定會在你身邊陪着你……求你,一定要好起來……”
傅小桐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也溼潤了。在她暗自抹淚時,一旁的楚瀾將她摟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他真的在等她……”傅小桐在楚瀾懷裡,哽咽着道,“沒有她,他不願意醒來……他一直在等着她……”
楚瀾一聲輕嘆,道,“失去摯愛的痛苦,不比死去好受。”
良久,黎容容由激動的心緒中緩和過來,轉過頭,對楚瀾說,“瀾哥,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
“幫我聯繫治療神經癱瘓的最好的醫院,我要帶阿辰出國療養。”黎容容說,“有我陪着他,又有一流的醫療水平,我相信阿辰一定會好起來的。”
“好。”楚瀾點頭。
接下來幾天,黎容容細心照顧着舒譯辰,積極爲出國治療做準備。
當陸司霆聽說黎容容回國,而且日以繼夜的陪着舒譯辰時,他放下所有公事,開車連闖了數個紅燈,一路奔馳到醫院。
特護病房裡,黎容容坐在舒譯辰窗前,爲他擦拭着身體。她一邊擦拭,一邊跟他說着話,“還記得那次我發燒的時候嗎,你衣不解帶的照顧我……其實我沒那麼矜貴,可你連班都不肯去上,非要在家裡陪我……我醒着的時候你呆在我身邊,我睡着了你就去工作……等自己累得跟真正的病人似得……”黎容容輕笑着,戳上舒譯辰額頭,“笨蛋,我可不會照顧人,你得給我快點好起來……你要是一直躺在這裡,我可是會煩你的……”
陸司霆一口氣衝到病房門口,推開門。
門口發出的響動聲,令黎容容回過頭。
陸司霆走入病房,看着黎容容的臉龐,恍然如夢般呢喃,“容容……你回來了……”
黎容容眼裡閃過厭惡,別開臉,沒理他。
陸司霆三兩步上前,抓住黎容容的手,滿臉欣喜道,“容容……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黎容容豁然起身,眼神冰冷,盯着陸司霆抓住她的手,“放開。”
那眼神,冷到令人發憷,陸司霆心中一顫,放開了手。但他依然熱切的盯着黎容容,說道,“容容……我做到了……我現在做到了……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阻礙……”
黎容容根本就不想多看他一眼,但陸司霆扳過她的雙肩,迫使她看着他,“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了!舒家兩兄妹,都已經不是我們的障礙了!如果你想呆在這裡,可以做豪門少奶奶……如果你不想,我可以弄出舒氏的資金,帶你遠走高飛!”
他語氣急促,雙眼發亮,眼裡滿是激動和急切。就像是一個終於功成名就的人,迫不及待的要享受勝利果實。
黎容容冷笑着拉下他的手,“陸司霆,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麼無恥又可笑的人。我更想不通的是,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喜歡上你呢?你可以跟一個不愛的人結婚,只爲了謀奪功名利祿。你可以對厭惡的人忍氣吞聲,只因爲她還有利用價值。你心口不一,兩面三刀,利用舒亦晴對你的感情,奪得他們的家產……人窮不可怕,但你的卑鄙,真的令我作嘔!”
“我卑鄙?”陸司霆笑着反問,臉色顯出猙獰,“那舒家的人呢?舒家的人又高尚到哪裡去了!當初我身陷困境,不得不跟你分手,就是舒亦晴一手設計的!她費盡心思不就是想嫁給我麼!好啊,我成全她!我就讓她知道,我這個人,她是不是要的起!還有那個舒譯辰,他明知道你愛我,卻對你窮追不捨,他跟他妹妹裡應外合,用他的花言巧語和手段騙到你的心……”
陸司霆猛地抓緊黎容容的雙肩,低吼道,“容容,你還不明白嗎?我們都是受害者啊!是這些自以爲是的富二代!他們踐踏我們的尊嚴!扼殺我們的感情!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們咎由自取!你看,老天還是很公平的是不是,現在你跟我都好好的,他們兩個,一個成了神經病,一個成了植物人!多麼完美的結果啊!容容,這是天意,天意啊……”
陸司霆猶自歇斯底里時,黎容容一個耳光甩去。
“無恥!!你說他們的時候,能不能先問問你自己,你有沒有貪圖過榮華富貴!在你跟舒亦晴上牀的時候,你有沒有沉淪在*的快感中!舒家人好歹對你一片真心,你卻是陰奉陽違,包藏禍心!好處被你佔盡了,你居然還有點斥責舒家!誰都可以說,就你,沒有資格!因爲你就是一條靠着他們爬起來的狗!!”
黎容容的話刺到了陸司霆的神經,他驀然一聲厲喝,“黎容容!你不要惹我!”
“喲?當總裁了,脾氣大了?”黎容容冷笑,“被我踩到痛腳,難以面對了嗎?卑鄙的事情,做的出來,還怕人說嗎?”
黎容容面目冰冷,毫無畏懼的與他對峙,“陸司霆,我告訴你,你得意不了多久的!等舒譯辰好起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化作雲煙!”
“哈哈……”陸司霆放聲大笑,那模樣,就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等他醒來?等下輩子吧……這個廢物都在這裡躺了半年了,你還指望着他醒過來?哈哈……”
笑夠之後,他又緩和表情說,“容容,你還是面對現實吧。舒譯辰已經是活死人一個。你不用再抱有任何幻想了。你安心的跟着我吧,我保證不會虧待你。”
“我呸!”黎容容一口唾道,冷冷笑着,“你以爲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就會是你的?就算舒譯辰沒醒過來,你以爲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黎容容眼裡倏然射出厲芒,“陸司霆,你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當初,就連舒老在世,都拿沈彥文沒辦法,我纔會跟着他出國……你以爲,就憑你,玩的過沈彥文?”
陸司霆臉色一變。
黎容容繼續冷笑,“陸司霆,我告訴你,我既然回來了,就不會讓你好過下去。我和沈彥文聯手,就算沒有舒氏兄妹,也照樣能讓你一無所有,甚至比以前還要慘!”
陸司霆目光又驚又怒的看着她。
“不信我們走着瞧!屬於舒譯辰的,我都會爲他奪回來!你這個卑鄙小人,休想染指分……”
黎容容的話語突然頓住。
因爲陸司霆已經掐住了她的喉嚨。
黎容容想要尖叫,但被他卡住了咽喉,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嗚嗚的掙扎着。
陸司霆一個用力,掐着她推撞到門上。病房的大門,因爲他這一個用力猛然闔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陸司霆逼近黎容容,眼神陰鷙冰冷,“黎容容……原本我是爲你創造這一切,我只想跟你有一個好的未來……但現在,是你逼我的……我好不容易纔擁有了今天……我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
黎容容在陸司霆眼裡看到了不顧一切的瘋狂和可怕的殺氣。
黎容容拼命掙扎,卻沒有掙脫他鐵鉗般的手腕,她啞着喉嚨,努力發出聲音,“陸司霆……你……瘋了嗎……你如果……殺了我……會有法律……制裁你……”
“法律?”陸司霆冷笑,“法律是爲懦弱可欺的平民制定,就像當初的我,因爲害怕那牢獄裡的五年,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你放心,你死後,我會把舒譯辰也弄去陪你……我會把這一切做的不留痕跡……我更可以製造出,舒譯辰不治身亡,你爲他殉情的假象……沈彥文也沒理由再針對我了……我還可以奉獻出舒家一半的家業,跟沈家結盟……沈彥文他再有手段,也不過是仗着家族背景……但在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共同的利益……我會讓他們家,不想對付我……”
隨着她手下的力道,黎容容臉色越來越蒼白。
陸司霆輕輕笑起來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在你們走了之後,我會不好過……我的康莊大道,會一直延續下去……”
黎容容咬着牙,由牙縫裡擠出聲音,“卑鄙……無恥……魔鬼……”
“容容……不要怪我……是你先不要我的……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你破壞我苦心經營的一切……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煎熬……你更不會懂我心裡對舒家的恨意……殺了你,我只當我的愛情死了……但是我的人生還要繼續……我要做人上人,我要讓曾經那些看輕我的人,鄙視我的人,陷害我的人,都好好瞧瞧,我陸司霆可以混成什麼樣……”
黎容容痛苦的掙扎着,表情又驚又怒。突然間,她瞪大雙眼,連掙扎都忘了,怔怔的看着前方……
陸司霆以爲她是快不行了,心裡閃過不忍,他手勁微微緩和,低聲道,“容容,對不起……你要相信,我是愛你的……一直以來,只有你……”
一行淚水,跌出陸司霆的眼眶,他淚溼的眼底,閃過決絕,猛地用盡——
一聲巨響!
木製大椅砸上他的後背肩頭!
撞到腦袋的地方,木頭斷裂,他的後腦勺溢出血來……
他雙手一軟,難以置信的轉過頭,迎接他的是一記重拳。
陸司霆被這猝不及防的接連攻擊打倒在地,穿着病服的舒譯辰,眼底怒火燎原,拿起椅子砸向他。陸司霆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黎容容攔住舒譯辰,“好了……他已經昏迷了……你再下手,他會死掉……”
“死不足惜。”舒譯辰冷道。
“對,就因爲他死不足惜,爲什麼要弄髒你的手……”黎容容走到舒譯辰眼前,拿下了他手中的椅子。
舒譯辰這才由暴怒中回過神,他拉着黎容容將她上看下看,一臉焦急緊張的說,“容容,你沒事吧……那個混蛋有沒有傷到你……”
黎容容搖頭,眼淚滾滾而落。
她抱住舒譯辰,埋入他懷中,“有你在,我怎麼會有事……我就知道,你會保護我……你一定不會丟下我不管……”
舒譯辰抱着黎容容,將腦袋埋入她肩頭,反覆的拼命的蹭着。
突然間,他就像個委屈的孩子,哭了起來,“容容……求你了……不要再離開我……我一個人,真的承受不了……”
黎容容哽咽着應聲,“我不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以後就算天塌下來,我也跟你一起面對……我不會再因爲任何人、任何事,離開你……永遠不會……”
舒譯辰將黎容容緊緊抱着,恨不得將她融入血骨。黎容容被他抱得快被喘不過氣來,卻又是那麼享受這種感覺。
今生今世,她再也不會離開他。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
一個月後。
神經專科醫院的休息區,舒亦晴坐在秋天上,黎容容爲她蕩着繩子。
主治醫師站在舒譯辰身旁,說道,“她的腦部被藥物嚴重損毀,現在已經退回到五歲時……”
黎容容手下動作微停,問道,“醫生,就沒有辦法治好嗎?”
“難。”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大概以後,她這輩子都只會停留在五歲幼童的階段……”
“姐姐……姐姐……你快蕩啊……”舒亦晴拽着黎容容的手腕,不滿她停下了動作。
黎容容忍住心底的酸澀,笑着道,“好,來啦!”她又一次爲她蕩起鞦韆。
黎容容萬萬沒想到,陸司霆居然會那麼惡毒,持續不斷的給舒亦晴下慢性毒藥,一點點的摧毀她的神智,以達到完全主導她操控她的目的。而她懷上的孩子,也因爲這藥物的作用胎死腹中。她因爲間歇性遺忘,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懷過孩子……到後來,情況越來越嚴重,直到她徹底成爲無知幼童……
兩人離開時,黎容容說,“既然已經沒有辦法了,我們過陣子就辦手續,把阿晴接出來吧。”
“嗯。”舒譯辰點頭,摟着黎蓉蓉,說,“你也不要太爲阿晴難過。或許這也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不然,她該怎麼面對老公的背叛和毒害。阿晴他,是真的愛陸司霆……”
“那個禽獸……”黎容容咬牙,“坐三十年牢都便宜他了!”
那次之後,他們開始着手調查他,才發現他對舒亦晴做的一切,還有他在舒氏乾的權財交易和齷齪勾當。黎容容甚至懷疑,舒老的心臟病發,跟他也脫不了干係,奈何沒有證據。現在的一切罪證,讓法律判了他三十年。
不過,他總算是做了好事。他對黎容容意欲行兇,激發了舒譯辰頑強的意志力,逼得他從病牀上爬起來了。
春去秋來,眨眼就是三個月。
這期間,黎容容將舒亦晴接回了家,請了兩個傭人專門陪她玩,照看她。又收養了幾個孤兒,與她作伴。舒亦晴雖然只有五歲孩子的心智,卻還記得舒譯辰。在黎容容的耐心陪伴下,她會叫舒譯辰哥哥,叫她嫂子。這期間,舒譯辰補辦了父親舒銘詹的葬禮,他與黎容容兩人一道,親自守孝。
黎容容漸漸將陸司霆的陰影揮之腦後,開始了跟舒譯辰的甜蜜日子。這段時間,最讓她高興的,莫過於他們233的老大夏妤,下週就要回來了。
出國兩年多,這期間,連春節她都不曾回來。如今,總算是捨得回來了。
四個姐妹,終於要再聚了。
夏妤回程的這一天,樂雅也推掉了所有安排。傅小桐,黎容容,樂雅一行三人,由黎容容開着她那輛瑪莎拉蒂,去機場接人。
去的路上,樂雅打趣道,“以前咱們寢室,老大是土豪,眼下容容纔是真土豪啊,坐擁百億資產的女老闆。”
黎容容笑道,“別劃胖啊。我名下的資產也就那家小地產公司啊,其他的都是舒譯辰的。”
“得了吧!”傅小桐一聲嗤笑,“誰不知道舒譯辰就是你的小跟班,你說東,他不往西,他叫他跳江,他不敢跳湖。舒傢什麼事兒不是你說了算。”
樂雅咋舌,“這麼誇張啊?好歹他也是舒氏的董事長啊!”
傅小桐哈哈一笑,“我告訴你,舒譯辰他就是一重度妻癌患者!晚期!無藥可救!”
“好了,你們可別取笑我了啊。”黎容容笑道,眉眼間卻是掩飾不住的幸福光彩。
機場再會時,夏妤穿着一件紅色的修身連衣裙,臉上帶着超大墨鏡,腳下是十五釐米的恨天高。本就高挑的個子,被襯得更加出衆。她一身氣場全開,路人紛紛側目,暗自尋思着這是哪個明星。
幾人會面後,少不了一番熱烈擁抱和激動寒暄。尤其是性格熱血的傅小桐,眼淚嘩嘩直往外流。好半天才因爲另外幾個人的嘲笑打住了。
黎容容回想到幾年前的一幕,好奇的說,“老大,你走的時候是我們幾個送,回來的時候也是我們接你,你其他那些親戚朋友呢?”
夏妤揚脣輕笑,“你以爲誰都可以對我迎來送往?這可是我特賜給你們幾個的機會!”
“哎喲喂,老大,我好幸福啊!”傅小桐從善如流的接應。
夏妤賞她一記媚笑,“知道就好。”
幾人一道走出機場時,黎容容正要在停車的地方,夏妤拉住她說,“聽說地鐵開通了機場線路,可以直達市區。我們做地鐵。”
“好吧。”黎容容爽快的應道,“我找個代駕把車開回去。”
幾個姐妹一行,走向機場地鐵站。這四人站在一起,簡直是聚光燈效應,引得路人紛紛駐足回望。
傅小桐說,“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起搭地鐵時,是在兩三年前,大四的時候……”
樂雅一聲唏噓,“時光催人老啊,眨眼就是兩三年,我也由一個娛樂圈的小透明變成了老透明……”
黎容容挽住樂雅,嗤笑着,“得,以後你的身價再漲,我可請不起了啊。”
黎容容公司最新開發的樓盤,找的代言人就是樂雅。雖然樂雅目前還只算個三線,但她的形象氣質也確實適合那個主要面向白領小資的社區。
樂雅撒嬌般蹭在黎容容肩頭,嗲嗲的說着,“容容,你就是我金主啊!人家已經做好了隨時侍寢的準備,只等你一聲傳喚……百合什麼的,雖然以前沒有那麼大尺度,但可以爲你嘗試……”
傅小桐笑着敲打樂雅,“你這話要是被舒譯辰聽到了,他得跟你拼命!我跟你說,那個舒二貨傻逼傻逼的,聽不懂玩笑話!他要真以爲你想跟容容攪基,非滅了你不可!”
樂雅一臉惶恐狀,“容容,我的金主,金大腿,你要保護我!”
一行四人在地鐵裡說說笑笑。這時候人很少,整節車廂裡就只有他們幾個人。
傅小桐抱着夏妤的胳膊,問道,“老大,你回來後有什麼打算?留在c市工作嗎?”
“嗯。”夏妤精緻的下巴微點,“我跟明珠電視臺簽約了,過兩天就去報道。”
“哇,當主持人啊?”黎容容和樂雅都湊上前。黎容容說,“老大,我還以爲你要接家裡的班,當個年輕女老闆,ceo什麼的……”
“不。”夏妤微笑,“其實我一直對新聞傳媒感興趣。出國修習的也是傳播學。”
說說聊聊間,地鐵很快到站,四人走出通道口。
黎容容說,“爲什麼走這站,小桐你今天的接風宴,是安排在哪兒啊?”
傅小桐嘻嘻一笑,“很快你就知道啦!”
幾人走出站臺後,傅小桐說,“還得重新買一次票,去西院區,華新路。容容,你去自動購票機那兒買票吧。”
就像是以往四年一樣,老大夏妤老二樂雅老三傅小桐,她們三人閒站一旁,聊天打屁,老四黎容容聽着使喚去幹活,沒有絲毫不快。即使現在的她,是身家過億的女老闆,面對好姐妹們時,這昔日的習慣,依然沒有改變分毫。
她走到比較短的那條隊伍後面排隊,目光百無聊賴的遊移着。說起奇怪,這個時間點,這個線路,應該是冷門啊。剛剛在地鐵上也沒幾個人,這時候居然有不少人在排隊買票。
黎容容遊移的目光,突然在最前方的那個身影上頓住……
就在她晃神時,隊伍前面有人抱怨,“這人在搞什麼啊,這麼久……”
黎容容快步上前,走到售票機旁,拉過那個熟悉的背影——
米色貝雷帽,黃色遮陽鏡,打扮一如從前。
他再一次站在她眼前,一如初見……這一刻,就彷彿時光倒流……
黎容容驚怔了良久,忽而笑了起來。她又驚又樂,笑着道,“先生,你要去哪裡?”
舒譯辰在黎容容跟前單膝跪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鑽戒,“我要去幸福的終點站。”
黎容容愣愣的看着那個璀璨的大鑽戒。
“可以幫我買票嗎?”舒譯辰笑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