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剔透的羊脂玉瓷杯,捏在趙八能手中感覺像是捏在一隻大猩猩手中,完全沒有那種美感。
“苦澀。”
第一杯茶下肚,趙八能唯一的感覺,就是苦澀。
曹哲瑩點點頭,“第一杯是會有點苦,再嚐嚐這第二杯…”
“苦…”
“第三杯…”
“還是苦,我說美女,這三杯茶都很苦,你爲什麼每次都要告訴我,不苦?”趙八能在喝完三杯苦的他流口水的茶之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而曹哲瑩臉上沒半點不愉快的意思,只是嘴角翹起,反而很滿意的點頭,“不錯,趙八能,至少你是個誠實的人。”
“就因爲苦?”
“就因爲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生,苦;死,苦。這苦之一字,其實才是人聲的真諦,故而古人云:吃的苦中苦,方爲人上人…”
“我沒想過當人上人,我只想要做一個真正的人。”
“那只是你理想化的思維方式。你想做一個真正的人?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沒有足夠的*、實力、勢力,你憑什麼做一個理想中真正的人?陶淵明曾經想過,但他最終的結局呢?杜甫也想過,然後呢?想,並不能達到目標,唯有知而後行…”曹哲瑩一邊將銅壺裡的水倒掉,然後又重新開始沏茶。
“你說的我有些頭暈了,我怎麼感覺,你不像是個活在這個時代的人?”
“作爲一個成熟的男人,你不應該說這樣一句話。成人的世界裡沒有童話。”
“不是說武俠就是成人的童話麼?”
“那你相信武俠?”
“過去不相信?”
“現在就相信了?”
望着曹哲瑩那不含一點雜質的眼神,趙八能不知道該怎樣說了。胸口上那朵柴胡花的印記還在微微發燙,而剛纔他是怎麼翻】牆過來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如果說這不是武術,難不成是妖術?當然,在趙八能心中,老道士已經被他歸結成妖孽,那種就算是死了也會爲禍人間的大妖孽。而此時,他看着眼前這個安安靜靜沏茶的曹哲瑩,突然也感覺,這女人是個妖孽。
難怪被人關在這裡,要是把這樣一個女人放出去,豈不是會天下大亂了?
就在趙八能心中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一個細節——那炭爐上的銅壺,居然通體都是黃銅的!
銅壺自然是黃銅的,這一點開始的時候,趙八能並沒有注意到。但是,放在談路上燒水,當水沸騰的時候,黃銅難道就不會導熱?看着曹哲瑩用她那雙白皙的手掌安詳閒和的把銅壺提來提去,趙八能突然感覺一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有些東西,你沒有看到過,並不能否認其存在,不是麼?”
又一杯晶瑩剔透的茶水被曹哲瑩端起來,遞向趙八能。
茶還是那味茶,而水還是銅壺裡的水。當趙八能有些不明所以的將茶水倒進嘴巴里時,卻呆住了。
“爲什麼?”
“不爲什麼,你可以把這當成是一個魔術,當成是我用手法,在水裡灑了蜜糖!”
曹哲瑩雖然這樣說,但趙八能的味蕾不會說謊,那絕對不是蜜糖的甜味,這種甜是如此的純淨和自然,即便是當茶水完全嚥下,仍舊不會有哪怕一絲絲的不快感覺,沁人心脾!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以喝到我的茶水爲榮,但卻甚少有人能夠喝到第三杯。第一杯,是命苦;第二杯,是心苦;第三杯,則是緣苦。”
可趙八能剛剛明明感覺,這第四杯,是甜的。
炭爐被一塊銅板給蓋起來,很顯然,曹哲瑩沒有繼續沏茶的打算,她站起來,望着趙八能,“看來今天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來了,唔,你也該走了。”
“走了?”
趙八能掏出手機一瞧,居然已經快要到下午六點,這時間,過的也未免太快了些吧?剛剛吃過午飯就出狀況,到曹哲瑩這水榭不過就是喝了幾杯茶,怎麼就快六點了?
“我過午不食,所以你留在這裡也吃不到晚飯,天黑我就要休息了,所以,就只能請你走了。”
過午不食?
這種習慣可不是平常人能夠養成的,趙八能眯着眼睛,望着眼前這個青衣女子。
“她到底是個大隱於市的高人,還是別人僱來戲弄自己的演員?如果是個演員,那必然是個極爲高明,而且還懂的魔術的演員!”
感性上,趙八能內心是隱隱期望曹哲瑩是個高人,但理性又告訴趙八能,曹哲瑩是個演員的可能性更大。哪怕趙八能智商不差,人情世故也老道,但現在一時間仍舊做不出判斷來。
可惜曹哲瑩沒有打算給他更多的時間,手指着彎曲的走廊,她道:“順着這條走廊你就可以從大門出去,別再翻】牆了,你是人,應該走大門。”
“是麼?那就告辭了。不知道以後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嗎?”
“我哪兒也不會去,但你來未必就能見到我。佛說世間一切皆是緣分,這句話我還是同意的,或許,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就是你沏茶給我喝呢?”
“您說笑了!我可不會茶藝,再說了,我也沒有您那份功力!”
“如果把世間的事情都拘泥在一個‘藝’字上,就落了下乘,凡事但求一個心字。好了,你快走吧,天黑了,這裡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朦朦朧朧的沿着不算寬敞但卻精緻的長廊而行。趙八能發現這長廊有架水上,也有架在地上,純粹就是爲了便於行走才修建長廊的這種風格,跟近代中國的建築設計有很打的區別,往往要非常高級的建築羣,纔會有這種專門供人行走的長廊設計。難道說,這所庭院修建的年代已經非常古老?可是近代中國戰火連連,這樣一所庭院,又是如何保存下來的呢?
帶着種種疑問,趙八能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大門口。
沉重厚實的木門是敞開着的,趙八能跨國高高的門坎,回頭一看,卻見那雙大門上匾“納珍閣”三個飄逸的大字。
“納珍閣?怎麼聽上去不像是個住家屋呢?”砸砸嘴巴,齒間還有絲絲的甜味殘存,剛剛曹哲瑩沏的茶,好像也跟曹哲瑩這個女人一樣神秘,而且讓人回味無窮。
曹哲瑩,這樣一個神秘的女人,她到底是做什麼的呢?
趙八能覺得或許自己應該找範小凌問問。以明非平和肖瑤靜在丹陽市的境界,怕是還接觸不到這種地方。
肚子裡嘰裡咕嚕的叫着,當趙八能再次拿出手機時,短信提示音卻響個不停,一瞧,全是提醒有未接電話的。
“沒有聽到電話響過啊?”
等趙八能再一仔細看,才發現原來短信提醒的是由於剛纔機主不在服務區,所以才未能接到電話。
可趙八能想不明白,就隔着一道圍牆,爲什麼就不在服務區了?而且他進入這個納珍閣之後,不是還在圍牆下,給範小凌聯繫過麼?
“除非…”
腦子裡閃過一些小說電影上纔有的情節,就連趙八能這樣的人,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再一想曹哲瑩那根本不怕高溫的手,還有古怪的茶葉,趙八能越想心中越不是個滋味,連忙邁開大步向着大道而去,同時,他也撥通了範小凌的電話。
“喂~”
“你死哪裡去了?打了你一下午的電話都不通?不會是掉到哪個英雄冢裡去了吧?舒服死了剛剛纔回魂?”
趙八能一字未吐,那邊,範小凌已經跟七月的大雨似的,噼裡啪啦起來。
“你…你聽說過納珍閣麼?”
“啥?”
“納珍閣…”
“你去那裡了?你…”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