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教導主任是個胖子，腦袋長得圓圓的，身體也圓圓的，每次瞪着眼睛批評某某班級的時候，看着像個被吹鼓了的氣球。
他沒事的時候喜歡騎着迷你自行車在教學樓前面的路上晃悠，順便監視各班的上課情況，從詹小楠他們這個角度看，就像是一個圓圓的皮球，被安置在一個小小的自行車上，看着特別有喜感。
“喂喂喂，教導主任又騎着他的小毛驢來了，快快快！收起來收起來！”後排的男生們都把自己的大本頭塞進了桌洞裡，前排打瞌睡的也被自己同桌一胳膊肘戳醒。
詹小楠看了看自己左邊的傢伙，亂糟糟的頭髮還和平時一樣隨意，因爲沒帶眼鏡半眯着的眼睛看着像是沒有睡醒一樣。他打了個哈欠，從抽屜裡抽出來一本小說。
“教導主任在外面，你這位置這麼明顯，一會兒被逮住了！”她好心提醒他。
“沒事，看不見。”他把英語課本往上面蓋了蓋，腦袋靠着窗戶，企圖可以用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坐着。
五分鐘後，他腦袋後面的玻璃被敲了敲，他和他那本陳舊的小說被教導主任一起拎到了辦公室……
進了辦公室才發現裡面已經站了一排了，染着黃毛的那羣小子一看就是上網被抓回來的，正在桌子旁邊寫檢討。
教導主任坐在椅子上，隨手翻了翻他的書。
“你上課爲什麼看課外書？”他板着臉的樣子其實也不恐怖，可能是因爲臉太圓。
“提神。”
教導主任看了一眼他胸前的校牌，“你們現在這些學生都不消停啊，聽說你是初中部第一，你看看你現在，都淪落到那個班上去了！”
很明顯的，先甩個巴掌，然後又親切地拍拍他的肩：“你還是個好苗子，平時好好加把勁個，還是有希望的，看這些雜書有什麼用？”
旁邊的小黃毛一邊學着教導主任的表情，一邊偷笑，顧浩軒一臉無奈地低着腦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寫個檢討書，放學之間交到我辦公室來，去吧！”
顧浩軒跑的比什麼都快，一溜煙兒回到班裡，報告之後回到座位坐下，撐着腦袋盯着課桌。
“這麼快就回來了。”詹小楠嘟囔了一句，“又要寫檢討吧？”
“嗯，哥寫的檢討比你寫的作文都多。”
“……”看他一臉的驕傲，詹小楠打心底裡覺得這貨不是個正常人。
詹小楠看了看剛剛文藝委員交上來的關於藝術節的活動報名表，他的名字下面寫着籃球比賽和獨唱，他球打的好像還不錯的樣子，可是唱歌，她不敢想象，她用筆頭點了點：“真的要唱歌？”
“等着瞧。”手裡的筆在手指上優雅地轉了一個圈，落在紙上，他開始埋頭寫檢討。
詹小楠聳聳肩，順便去辦公室交報名表和申請少得可憐的贊助費。
全校數起來高中部也有六十多個班，一個班估計就給一百塊錢就算多的了，其他的錢都得大家湊，詹小楠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想想該怎麼讓班主任也出點血。
高三的晚自習基本上都是都是寫卷子寫卷子，要交的卷子，不交的卷子，大家都陷入了疲乏之中，到了下課，教室裡也似乎顯得不那麼活躍。
“大風，今年的藝術節，球賽，去不去？”身邊的人捅了捅他。
“不去，跟小朋友打球沒意思。”
“聽說高一有個小子打球很衝，你真不去看看？都是最後一年了，去跟他們玩兒玩兒唄。”
阿風頭也不擡，“你想去自己去吧，不用怕班主任說你。”
“……”小心思被看透之後，旁邊的人撇撇嘴，也不說話了。
*
一個藝術節要兩個星期的準備時間，因爲高一的孩子們都比較激動，第一次也沒有經驗，所以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基本就開始籌備了，節目要排練，經費要準備，出板報，動員班裡的同學們積極參與，這一堆的事情詹小楠都要做，最近一段時間忙的是不可開交。
她手裡捏着一個塑料袋子，兩隻眼睛盯着那袋子，兩隻手指搓着袋子口，可是折騰了半天還是沒有折騰開，班裡一個人也沒有了，她咧着嘴：“奶奶個腿，我就不信我打不開！”
一隻修長的手把袋子從她手裡拿了過去，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就抖開了。
詹小楠翻了個白眼：“真的不懂你們這些可以一秒打開方便袋的人，爲什麼我不可以！！”
“因爲你蠢。”阿風順勢把她整理好的班費裝進了袋子裡，塞給她，“走吧。”
“切，我告訴你，根據我多年的觀察，這個袋子設計的根本不科學，他們應該考慮到我們這種人，設計的人性化一點，比如袋子兩面可以不一樣長什麼的。”她一邊叨叨一邊關燈鎖門。
“人家爲什麼要爲你的蠢負責？”
“……”
“大風車，聽說你今年不參加球賽了？”她小跑着去追前面腿長兩米，幾步就邁了她十幾步的傢伙。
“你都知道了？這個學校還真是可怕。”
“我也不想知道，班裡男生跟個猴子一樣上跳下竄地嚷嚷着高三那個流川風今年不打了，他們表示你是因爲害怕他們這些後起之秀。”詹小楠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
“你自己都知道可笑了。”阿風停了一下，她一股勁兒衝到前面去了，被他扯着帽子又扯回來，脖子差點沒勒斷了。
“幹嘛？又不是我說的，不至於謀殺我吧？”她拍拍自己被嗆到的胸口。
他沒搭理她，把她帽子裡面一個白花花的東西掏了出來。
“……”
“又是那個竹竿兒？”他瞟了一眼她那十分眼熟的表情。
“除了他還有誰，明天我再去收拾他！”詹小楠憤憤地把紙團扔進垃圾桶。
沒注意身後的人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硬。
可惜沒等到她收拾，顧浩軒已經被人收拾了。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就沒見他人，等詹小楠一打聽，才知道這傢伙被人打了，現在正鼻青臉腫地呆在醫院裡，說是家裡人鬧的不可開交，班主任也過去處理了。
班裡討論的是熱火朝天，準確點兒來說，整個年級，或者是整個學校貌似都知道了。
“高一那個小子被黃毛他們揍了！嘖嘖，這羣黃毛最近怎麼連高一的小朋友都不放過了？”
趙臨風自然從他那個小靈通朋友那裡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個消息，要是他學習的時候也這麼上心估計考試也不用愁了。
“大風，知道吧，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小子，打球挺不錯那個。”他一個人在那叨叨，阿風沒有理會的意思，“對了，聽說好像還是小不點……，詹小楠班裡的。”
一直低着頭的人擡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麼，叫什麼？”
“叫，叫什麼來着？”他撓撓腦袋，“好像是顧什麼。”
“顧浩軒。”
“好像就是這名，你咋知道？你不是不關心這些麼？整天除了卷子不知道你還關心什麼，班花你都不關心關心。”他笑咧咧地打趣，一邊朝着旁邊的人使眼色，示意班花在看他。
阿風瞥了一眼旁邊時不時瞟過來的女生，調整了一下坐姿，儘量用背對着她，“爲什麼打架？那小子。”
“我靠，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又不是他爹，再說了那羣黃毛你還不知道麼？多半是閒的蛋疼。”
“我看你也是閒的蛋疼。”阿風白了他一眼。
“……”
這個時候，高一十六班的門口站着一個頭上裹着繃帶的傢伙，鼻青臉腫地喊了一聲報告。
嬌弱的語文老師明顯覺得有些驚嚇，趕緊招呼他進來坐下。
“哥這精神都可以感動中國了，剛剛捱了打還要堅持來上課。”他本來想笑，可是嘴角疼，臉上就凝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
詹小楠覺得他現在是個傷號，好歹就不懟他了，“對對對，您說的都對。”
下課的時候，一圈人都圍了上來，好奇心這種東西還真的是厲害，就連平時不太搭理他的同學都笑眯眯地安慰了他兩句，順便盡力打聽一下事情的真相。
“哥終於知道班級的溫暖是怎麼一回事了。”
“你多挨幾次打就知道的更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好吧，她承認自己也挺好奇的，看在他這麼慘的份兒上，昨天晚上紙團的事情就算了。
“沒事，一言不合就是幹，哥就是這麼豪氣。”他翹着二郎腿，頂着繃帶嘚瑟的模樣真的是……挺欠揍的。
“可是他們幹嘛打你啊？你走路礙着人家腳了還是礙着人家眼了？”俗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蛋。
“誰說他們打我的？是我打他們好不好？我先動的手！”他一拍桌子，激動地反駁。
全班都愣了一愣。
詹小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那隻能送你兩個字：活該。”
“還不是因爲……”他嘟囔了一句，又沒說了，“算了算了，就這樣吧。”
那幾個黃毛被勸退了，因爲已經不是第一次惹禍了，顧浩軒念在初犯，還受了傷，好好地坐在教室裡上課。
先動手的是他，進醫院的也是他……
“要不要我幫你把球賽取消了，你這個樣子，唱歌也取消了算了？”詹小楠好心提醒。
他趴在桌子上，側臉朝上，眼珠子斜着瞟了她一眼：“不用，哥沒事，就是皮外傷，兩三天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擔心你拖後腿。”
“班長，你還能有點人性麼……”
詹小楠想了想，好像是有點過了，又補了一句：“那這節課我幫你抄筆記好了，算是對傷員的一點兒安慰。”
話還沒說完，他的筆記本已經被攤開放在她腦袋上，他換了個側臉，後腦勺對着她：“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