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車庫當中,靳北寒悶悶不樂的坐在駕駛室裡,打燃火之後卻沒有立即離開,他在等弟弟的出現。
“之堯!”看着靳之堯在黑暗中冷峻的輪廓,他開口叫道,沒有刻意壓制的聲音在安靜而空曠的車庫中傳得很遠。
“嗯!”靳之堯輕輕的應了一聲。
“你真要配合楊南川搞這什麼訂婚宴?”靳北寒語氣中帶着質問的味道。
靳之堯微微側了側頭,遠處還亮着一抹淡淡的車燈光,他看了一眼坐在駕駛室當中的大哥,淡淡的答道,“是啊。”
“之堯,你是不肯相信我!楊南川這個人心機很深,他肯定沒安什麼好心!”靳北寒打開車門鑽了出來。
“大哥,我只是替盈盈佈置訂婚宴而已,就跟替你佈置是一樣的道理。”
“都是一母同胞,不該厚此薄彼。”
靳之堯沒有回答相信或是不相信的問題,只是平靜的回了一句,接着繼續往前走了起來。
靳北寒見靳之堯一副不信自己的模樣,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上前一步擋在了他前進的路上,“之堯,你不信我?”
他偏了偏頭,再問了一遍。
靳之堯擡起頭來,墨色的瞳仁在車庫昏暗的燈光下閃了兩閃,接着裡面浮起了彷彿冬日山間晨霧一般的寒霜。
“大哥,我不知道你們以前到底有什麼過節。”他淡淡的開口,語氣平淡得如一杯白水。
“但是,我已經安排了足夠多的人去調查他,他的家底很乾淨,來歷也沒有造假,甚至在南方軍界也是和您其名的將才。”
“現在看來,他對父親尊敬而孝順,對盈盈關心而愛護,我並不覺得他對靳家有什麼壞心。”
“難道,您也要跟盈盈以前對風月那樣,總是帶着偏見與人相處嗎?”
語氣很淡,話卻說得很重。
車庫裡安靜了好一會,這麼安靜的地方別說是對話,就是連呼吸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也罷,我就跟你說了吧!”良久之後,車庫中又響起了靳北寒的聲音,“本來是軍事機密,我不該講,但是隻說一點點倒是無妨。”
“這次我回軍區去,總部交代的任務就是和楊南川有關。”
這個爆料很有分量,但是落到靳之堯這裡,卻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
“他既不是黑頭巨鱷,也不是毒梟,竟然要勞動大哥出手,看樣子分量不輕。”
“既然如此,你們兩位在江城呆了一年多了,竟然什麼都沒做,豈不是更加奇怪?”
“大哥,別把你們的派系鬥爭帶到靳家來。”
“靳之堯!你是在懷疑我說謊?”靳北寒終於怒了,他咆哮起來,“你寧可信他,也不願信我?”
靳之堯平靜地答道,“我只信事實。”
“好!好!好!”
靳北寒連說三個好字,一轉身鑽進了自己的車中,隨着一陣引擎的轟鳴,汽車如離弦的箭一般從靳之堯的身邊一閃而過,帶着的颶風甚至將他的西服掀起了一角。
雷克薩斯咆哮着從車庫門口衝了出去,對還停在門口的奔馳車看也沒看一眼。
楊南
川嘴角掛着一個嘲弄般的笑意,他掂着手裡的扳手,眼中盡是陰謀得逞的狠厲,不過這種神情只存在了很短暫的幾秒鐘。
很快,另一輛車從車庫裡面駛了出來。
“怎麼還沒走?”墨色的車窗緩緩降下,靳之堯那張沒有絲毫情緒的臉露了出來,他皺了皺眉,問道。
“噢,剛纔發動機出了一點問題,我修了一下。”楊南川臉上的表情已經變成了儒雅的笑容。
“需要幫忙嗎?”靳之堯又踩了一腳剎車,還在緩緩前進的車子徹底停了下來,“家裡有專門的的維修工。”他伸手拿起了手機。
“噢,不用,不用!”楊南川連連擺手,“我已經修的差不多了,不用麻煩人家。”
“以前在部隊經常修,而且——”楊南川的眼睛投向車裡的女人,兩道目光甜蜜的交錯了一瞬,“在盈盈面前,我當然要自己表現一下了!”
靳之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車裡的靳盈盈,似乎對這些秀恩愛的表現很不感冒,他點了點頭,既然人家不用幫助,他也沒有非要管的意思。
“那我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
例行公事的叮囑了一句,車船緩緩搖起,汽車轟鳴着從車庫門口駛了出去。
汽車從城市的這一頭駛到另一頭,足足花了一個小時的功夫,遠遠地便看見家裡亮着燈。
原本溫馨的燈光此時卻並沒有讓靳之堯感到半點的愉悅,他停好車,火苗輕輕一燃,一個明滅的火點在黑暗中閃了起來。
這次的事情比起以前處理的所有事情都還要棘手。
感情的問題永遠是最難以分析得透徹的,更何況這次關聯的,都是自己至親至愛之人。
靳之堯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煙,眉宇之間的愁雲若暈不開的墨色一般。
一支菸抽到盡頭,他再次探手摸向煙盒,這才發現煙盒已經空了,修長的五指猛一用力,錫金紙殼變成了一團金色的硬紙。
看來只能這樣了。
天上的月亮被雲層遮擋,他全然被隱沒在了陰影之中,冷峻的臉上看不清楚表情,而輪廓卻默然冰涼,彷彿周圍的山石草木一般。
片刻之後,雲隨風飄到了另一頭。
剛纔靳之堯站立的地方已經沒有人在了,他邁動腳步,走上了通向小築的臺階。
“回來了?”唐風月坐在客廳裡在看一本書,風鈴叮叮的響着,右手邊放着一碗紅棗蓮子羹。
“喝粥嗎?”她放下書,擡頭問道。
“好。”
靳之堯鬆開領帶,將西服掛上了衣帽架,再轉身時,唐風月已經將盛着半碗紅棗蓮子羹的青瓷小碗放在了客廳的櫻木茶几上。
“你和大哥吵架了嗎?”
看着靳之堯坐在沙發上拿起了勺子,唐風月也輕柔的坐在了他的身邊,輕聲問道。
頓時,靳之堯的眉頭皺了一瞬,“你怎麼知道?”
“剛纔大哥回來,很生氣的樣子。”唐風月猶豫了一下,補充道,“然後他就帶着沐沐下山去了,你回來的時候沒有碰到嗎?”
靳之堯眉間的褶皺更加深了幾分,他將最後一勺紅棗蓮子羹放進嘴
裡,然後輕輕放下了碗,
“沒有。”他簡短的答了一句,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有些累了,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上來。”他站起身,再沒多看唐風月一眼,便徑直走向了樓梯。
唐風月看着那個青瓷小碗,愣了好一會,才輕輕嘆息了一聲,本來以爲終於能有平靜的日子了呢。
她搖了搖頭,輕咬了咬嘴脣。
“李嬸,我上樓去了,您也早些休息。”她衝過來收碗的李嬸微微笑了笑,起身也離開了客廳。
次日起牀的靳之堯就像是沒事人一樣,他一如往常的去了公司,將事情安排妥當之後又回了本家和管家老李一起確定人員名單和訂婚宴上的具體流程。
晚上便和楊南川一起去了謝庭大酒店。
這些舉動落在靳父眼中,那是百分之百的滿意,相反,毫無作爲的靳北寒便又再次加深了自己的父親眼中的負面形象。
而另一邊,靳盈盈也把自己要訂婚的事情告訴了桂敏。
女兒的終身大事自然由不得她不去參加,而且分開這麼久,要說她不想念做靳家夫人時那威風八面,紙醉金迷的生活,那肯定也不是真的。
日子平靜的向前走的,走向那個不管是好是壞必然會來到的日子。
靳北寒雖然不和靳之堯來往,卻並不阻止林沐和唐風月來往,作爲有錢人家的少爺他們自己也不會只有一套房子。
和靳之堯一樣,他在江城中也有自己的別墅,只是比起做鄰居的時候又遠了幾分。
工地上的範西城和蕭御都接到了請柬,早早的結束了手上的工作回到了市裡,面對這兩兄弟的情況他們不知道內情,更加無可奈何。
於是,在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涌動之中,準備工作終於完全就緒了。
“名單已經基本確定了,現在只有風月的爸媽那邊……”靳之堯坐在麗山別墅的沙發上,默默地將手中的紙調轉了個頭遞給靳父,“本來唐伯伯是您的故友,理應邀請。”
“但是,這次訂婚宴有涉及到您和ma的事情,我擔心弄巧成拙,所以特意過來請父親定奪。”
“嗯!”靳父沉吟了一下,覺得這還真是個問題,但是桂敏嫉妒人家,又不是人家的過錯,他敲了敲茶几,堅定的點了點頭,“請,當然得請。”
“我和老唐幾十年的老朋友,現在他還是你岳父,不叫上那像什麼話?”
“更何況——”
“我本來就是清清白白的,刻意去迴避不反而顯得我心虛嗎?”
“那就沒有什麼問題了。”靳之堯沒有再發表一句議論,正式執掌靳氏這一年以來,他有更加成熟了很多,對於待人處物的分寸感做得尤其的到位。
“那我先去安排,明天早上九點,南川會先去接母親,然後過來接您,儀式的開始時間是十點半,大概持續一個小時。”
靳之堯說完,便起身準備向外走去。
“等等!”靳父忽然叫住了他,“你大哥呢?”他問道。
“他——”靳之堯沒有轉身,只是腳步停滯了一瞬,接着便平靜地回答道,“大哥和我一起在酒店接待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