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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9

【1】【登華宮日內】

登華宮簾外,一人在焦急地來回走動。

隔簾傳出的趙貴妃連綿不絕的慟哭聲。

姜尚宮從簾內走出:娘娘現在不想見人,五大王先回去吧。

趙王:姐姐,都這樣了,陛下是不是該回來了?

【2】【行宮日內】

水榭旁,簾幕四垂。

宋貴人和王美人各自拿着一翎孔雀羽在逗引着一隻小狗跳高。

二人輕鬆的神情,玩性正酣。

一卷文書從簾內被擲了出來。

二人嚇了一跳。

隨即水榭內傳來了重重一聲拍桌的聲音和皇帝的怒斥聲:開國百年聞所未聞!

小狗叫着跑掉了。

王美人撿起了文書。

皇帝os:還沒定罪的伯爵,居然死在了他的公堂上?!

李重夔os:陛下息怒,後面還有初查的報告——安平伯不是死於刑傷,是被人毒害的。

皇帝os:朕看見了!莫名奇妙貪了三十匹戰馬,莫名其妙死了一個伯爵,他鬧出驚天的動靜,最後就是這麼一個混賬結果!

皇帝的聲音過於憤怒,王美人不由打了個寒噤。

李重夔os:陛下,要不要當面問清楚?

皇帝os:送進來!

王美人沒有反應過來,宋貴人已經接過她手中公文,走向了水榭。

她撩起了簾子。

皇帝站在水榭內,李重夔單膝跪地。

皇帝一面咳嗽一面向水榭外走:招他來!該問責問責,該問罪問罪。這回的爛攤子,朕不替他收拾!

宋貴人:陛下保重御體!

皇帝:保什麼?

皇帝走過宋貴人身邊,一手拿走了公文,走遠:下不能保妻兒,上不能事家國。朕對他真是,失望透頂!

【3】【東府日內】

蕭定權在書寫奏疏。

他看着眼前幾乎完成的奏本,突然伸手想將它攥成一團,但又慢慢地撒開了手。

他隱忍着繼續往下寫。

遊鳴:殿下,真就這麼具本報告給陛下了嗎?

蕭定權:你全衛去查,還是沒有結果吧?

遊鳴:臣無能。驍騎那幾個軍士,也說不出戰馬是哪裡來的。休沐者那裡,也沒有蛛絲馬跡。

蕭定權收拾起了奏疏,交給遊鳴:那除了結案,還有什麼辦法?

蔻珠遲疑地提醒:殿下,太子妃殿下的事,也需另行具文。陛下那邊——

蕭定權:要你多嘴!王慎,那人招出是誰指使了嗎?!

王慎遲疑地:還沒有……

蕭定權:真是一個,比一個狠啊。去,準備——

王慎一時不解:準備什麼?

【4】【東府日內】

顧瑟瑟蜷縮在監室內,已經極度虛弱。

她還在輕微地抽搐着。

門被推開了。

長安提着一隻食盒,走到了她的面前。

長安:顧內人?

顧瑟瑟看着他,已經無力說話。

長安:顧內人之前,大概沒有見過小人。小人長安,也是報本宮的內臣。

顧瑟瑟點點頭。

長安用手背探了探顧瑟瑟的額頭:小人帶來了一點飲食。

他打開了食盒,往外端出一隻碗。

顧瑟瑟:殿下,不是不許——

顧瑟瑟看着碗中食物,愣住了。

一碗乳酪。

顧瑟瑟:你——

長安:牛乳性平,能安脾胃,止噎嗝。(用羹匙舀起乳酪,送到顧瑟瑟嘴邊)顧內人有痼疾,吃兩口吧。

顧瑟瑟突然將頭埋進了膝彎中,肩膀輕微抽動了起來。

長安:叫小人送這東西來的那位,囑咐顧內人。

顧瑟瑟:請貴上放心,那一位對我有恩,也是他親近的人,我不會牽扯到她的。

長安:那一位是誰,小人主上不知道。他要說的,也不是這個。——他只說要顧內人不要忘記那句話。

(閃回)趙王:那請姐姐也記住一句話。這個蕭郎,不是路人。姐姐在宮中遇到麻煩,都可以來找我。(閃回結束)

長安:顧內人想離開,小人主上可以想辦法。

顧瑟瑟:我現在走了,毒害太子妃的罪名,就永遠是我擔着了。總有一天,也會連累到貴上的。

長安:不要陷得太深——他讓顧內人記着。

長安:不得已時,就告訴殿下——

顧瑟瑟驚愕的表情。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長安轉頭。

【5】【東府日內】

蕭定權入室時,長安已經離開。

正撞上顧瑟瑟想把乳酪藏起。

蕭定權冷冷地:你還真是,手眼通天。

顧瑟瑟的目光,落在了他手中提着的一隻壺上。

蕭定權有些悻悻。

顧瑟瑟不安地端着乳酪,戒備地看着他。

蕭定權環視室內,然後走到和顧瑟瑟對面的牆角,坐下。

蕭定權:反正都送來了,也被我看見了——吃吧。

顧瑟瑟不語。

蕭定權:你現在很害怕吧?這東西正好能安神解毒。我以前——也很愛吃。

顧瑟瑟看着他手中的壺。

蕭定權:這不是給你的,是酒。

他拔開塞子,喝了一口。

顧瑟瑟端着乳酪,沒有動作。

蕭定權飲酒:功虧一簣。

顧瑟瑟擡起頭。

蕭定權飲酒:我的夫人,我的孩子,都被我拖累了。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顧瑟瑟不語。

蕭定權仰頭,飲盡壺中酒,將空壺丟在一旁,有了微醺的醉意。

蕭定權:我還是這麼無能,也還是要讓他失望了。

他突然將頭也埋進了膝彎,肩膀在輕微地抖動。

顧瑟瑟遲疑了片刻,支撐起身,慢慢走到他的身旁。

蕭定權擡起頭,眼中並無淚水。

他有些驚愕地看着憔悴的顧瑟瑟,將手中未動過的乳酪遞到了自己的面前。

蕭定權自嘲一笑。

蕭定權:爲什麼要對你說這些?

顧瑟瑟終於開口:因爲只有小人,連裝作沒聽到、沒看到都不需要了吧?

蕭定權:所以是誰指使,你還是不說嗎?

顧瑟瑟:小人招不招,還有什麼意義?

蕭定權:沒有意義。只是你承認了,我會心安一些。

顧瑟瑟:小人,會讓殿下不安嗎?

蕭定權看着那碗乳酪:有時候,明明知道你是在撒謊的時候……

(切)監室外,一直在傾聽的蔻珠蹙眉。

顧瑟瑟一愣,然後恢復了平靜:那小人更加不能承認,殿下安心了,會放過真正元兇的。

蕭定權笑笑:這次的謊話,比之前的高明。

室外,遊鳴的聲音:殿下,該上路了。

蕭定權點點頭,站起身。

蕭定權:我去行宮述職——其實是招我去問罪,大概會耽擱幾天。等我回來,已經見不到你了吧?

顧瑟瑟看着蕭定權,沒有說話。

蕭定權:不管是不是你,我必須給所有人一個交待。抱歉,我是君王。

(閃回)長安:到不得已時,就告訴殿下你是誰吧。(閃回結束)

顧瑟瑟:你是君王,可我是——

蕭定權看着她,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蕭定權向門外走去。

顧瑟瑟自語:我是誰……

【6】【東府日內】

室外,遊鳴和蔻珠都在等候。

遊鳴遲疑地將一封詔書交到蕭定權手中:殿下,一定要帶去嗎?

蕭定權看了一眼手中的廢儲詔,沒有說話,收進了懷中。

行前,蕭定權冷冷地囑咐蔻珠:裡頭的罪人,明日午時處決,就此具文吧。

【7】【登華宮日內】

趙貴妃兩眼紅腫,依靠在几案上。

看着几案一盆擺設上,紅寶石的花朵。

趙貴妃:從前孃家貧窮,安平伯偷着幫人販些官鹽官茶,養活我們幾姊妹。有年年關,出門跟主家討工錢,回來時滿嘴都是血。

姜尚宮無奈地看着她,是聽得煩不勝煩的神情。

趙貴妃:我也看不起他,問他爲了多討一兩文錢,何至於弄得這麼下作?到了晚上,他在外面,揹着我姊妹,悄悄給了我一朵紅絨花——說要開始給我攢嫁妝。

姜尚宮:娘娘現在……

趙貴妃:我第一次見到三大王,就戴着那朵花……

趙貴妃突然一手拍案起身:李柏舟和太子,我放不過他們!陛下再不回來,我就去行宮!

姜尚宮:娘娘,安平伯已經去了——

趙貴妃:我知道!

姜尚宮:中書令,現在是大王在朝中唯一的依靠了。

趙貴妃:你是讓我就這麼放過殺父仇人嗎?

姜尚宮:娘娘,安平伯是爲了誰做嫁衣裳的?

趙貴妃的眼淚再度流了下來,但也再度坐了下去。

姜尚宮:太子已經往行宮去了,陛下不會饒過他的。娘娘的仇,也算報了一半了。

【8】【京師日外】

前往行宮的路上。

文士裝扮的蕭定權頭戴風兜,騎着張韶筠爲他尋覓的黑色藩馬,驅馳在路上。

全副武裝的遊鳴率領着數十東宮衛跟隨着他。

(特寫)遊鳴馬鞍上繫着的裝公文的報筒。

【9】【李柏舟府日內】

李柏舟將賬簿的副本遞到了正在喝茶的杜蘅的手中。

杜蘅翻看了一眼,將最後一頁撕了下來,浸泡在了茶碗中。

李柏舟詫異地看着他。

杜蘅端起茶盞,連茶帶紙吞嚥了下去。

李柏舟蹙眉一笑:杜侍郎,何至於。啊?

杜蘅起身:恭喜中書令得償所願,下官也就此告辭了。

李柏舟:還是同朝同僚,杜侍郎能辭到哪裡去?我們等陛下回鑾時再見,哈哈。

杜蘅不再說話,一拱手向外走去。

李柏舟蹙眉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

李柏舟正要走回內室,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

李柏舟:杜侍郎這麼快就……

他身後是神情緊張的張陸正。

李柏舟:張尚……

張陸正:中書令,聽說太子殿下到行宮去了?

李柏舟:張尚書的賢婿,張尚書來問我嗎?

張陸正:下官不是跟中書令說笑!

李柏舟:張尚書放心,令郎的事情,我一定會向陛下保下……

張陸正:你保得下嗎?!殿下在娘娘之前就去找過趙壅,要趙壅供出你來。

李柏舟:這我知道。可趙壅已經刑斃……

張陸正:他人死了。可他也給殿下留下了一份供詞——

(閃回)前日獄外,張陸正站立着,聽着獄室內的聲音。

蕭定權os:安平伯是生意人,空口無憑——

刑吏某端着紙筆,匆匆從張陸正前面走過。(閃回結束)

李柏舟愣住了。

張陸正:你知道他帶去的到底是哪一份供詞嗎?還保我兒子!我怎麼會相信你這種人!

(插入畫面)遊鳴馬鞍上的報筒。

李柏舟大驚:他們到了哪裡了?!

【10】【京師日外】

時近黃昏,暮雲四合,歸鴉聲聲。

蕭定權一行人已經馳過了春明門。

春明門在他們身後軋軋關閉。

晚鐘從行宮的方向遙遙傳來。

東宮衛士甲:殿下,再不趕緊,宮門關了,今天就趕不上進宮了。

蕭定權(遊鳴,此時已經更換衣服和馬匹)看了看遊鳴(蕭定權)馬上的報筒,再看了看天色和一旁的樹林。

蕭定權(遊鳴)勒馬改變了行徑,向樹林方向馳去:棄官道,抄近路走。

【11】【京師日外】

遮天蔽日的樹林中。

蕭定權一行人驅馬從小徑馳過。

前方的東宮衛突然勒馬,停了下來。

數個騎着戰馬的騎士(第九集冒充控鶴軍緝捕顧逢恩的同一羣人)堵截到了他們面前。

東宮衛士甲:什麼人?!

遊鳴和所有東宮衛都放下了頭盔的面罩:有逆賊!護駕!

蕭定權(遊鳴)身旁一衛士立刻將他壓低至馬背上:殿下,快俯身!

他們團團護衛住了位於中列的蕭定權(遊鳴),正想撤退。

數十個舉着火把的騎士從後方小徑和左右的樹叢中馳出,包圍了一行人。

全體東宮衛士拔出了劍。

爲首的騎士的目光落在了遊鳴(蕭定權)馬身的報筒上。

他拔刀。

騎士們擁了上去。

東宮衛士格擋着騎士們,在混戰中勉強清出一條道理。

遊鳴(蕭定權):快——護駕!

數個最貼近蕭定權(遊鳴)的東宮衛士:殿下,快,快走!

他們驅馬簇擁着蕭定權離去。

十數東宮衛且戰且退,跟了過去。

有騎士想追趕。

爲首騎士沉聲:不許追,放他去。他(指着仍在格鬥的遊鳴)——拿下!

騎士們拔刀,擁了上去。

【12】【京師日外】

遊鳴(蕭定權)及東宮衛士持刀與騎士們格鬥,終於寡不敵衆,手中劍被擊落。

他本人也跌下馬來,立刻被刀架住。

其餘幾個東宮衛也受傷或力不能及,被制服。

遊鳴喘息:你們是什麼人?敢劫持東宮親衛!

騎士首領示意,騎士甲上前,將他馬背上的報筒拆了下來。

騎士甲將報筒交給騎士首領。

騎士首領拆開看了一眼裝在其中的文件,再看看地上頭盔蔽面的遊鳴,跨上馬:帶上他,快走!

騎士們紛紛上馬,向反方向馳去。

騎士乙以劍架着遊鳴的脖子,帶着遊鳴上馬,一道跟上。

前方的隊伍突然再度停住。

前方是適才的東宮衛。

騎士甲:他們又——回來了。

騎士首領:全部——格殺!

騎士們剛想行動,東宮衛士分開,一人策馬從他們之中走出。

李重夔。

李重夔:你們是想殺我,還是想——弒君?

騎士甲:弒——君?

數人愕然的回頭,馬背上被騎士乙以劍駕着的遊鳴。

摘下了頭上的頭盔。

頭盔下,蕭定權的臉。

騎士乙的手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他手中劍墜地,人也滾下馬來。

蕭定權回頭,看了看身下馬匹尾部的烙印。

和所有騎士所騎馬匹的烙印。

李重夔:持械挾持儲君,已經是謀反了吧?

騎士首領聞言,意識到了什麼,於馬上打開了報筒,從其中取出了供詞。

藉着火把的光線。

他手中是一張白紙,上面一個墨團。

騎士首領頹然低下了頭:張陸正……

蕭定權:不,那天趙壅手傷,沒有寫給我供詞,他站在外頭,確實也沒看到。

(閃回)室內,趙壅顫抖的手,筆跌落在了紙上,砸下了一個墨團。蕭定權蹙眉看了看室外的張陸正,收起了紙。(閃回結束)

蕭定權:他去告訴你主上,還是一片好心。要怪,只能怪你主上,還是這麼急。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騎士首領拔出了刀。

騎士們皆拔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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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定權按住了劍:是要負隅對抗,禍及滿門。還是要供出你主上,供出你們到底有多少人馬,你自己——

騎士首領止頓了一秒,橫刀向自己的脖子上抹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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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們皆效仿,紛紛墜馬。

蕭定權看着遍地屍體,皺眉。

李重夔:看來他們已經決斷了。

【13】【行宮皇帝寢宮夜內】

一人坐在皇帝慣常的座位上。

李柏舟os:有聖旨嗎,有憑證嗎,就敢擅逮重臣!遊鳴!

李柏舟被反縛着,被東宮衛推進了行宮殿內。

李柏舟向上跪地:陛下!臣冤枉!

座上人沒有回答。

李柏舟:陛下,全都是太子!

他擡起了頭,愣住了。

已經更衣,正襟危坐的蕭定權,陰鬱地看着他。

陳謹在一旁爲他用藥酒擦拭脖子上輕微的刀痕。

蕭定權:沒有聖旨,監國的令旨,就抓不動叛國罪人嗎?

李柏舟冷哼了一聲:太子殿下,那是你坐得的地方嗎?

蕭定權:中書令與其擔心我,還不如——

殿外傳來了張陸正憤怒的聲音:豢養私軍,擁兵謀反。李柏舟,你喪心病狂!

匆匆趕到的張陸正和杜蘅,一起入殿。

張陸正手中拿着那張染着墨團的白紙。

張陸正指着跪地的李柏舟:還妄圖危害殿下!殿下無恙吧?

李柏舟狠狠瞪了他一眼:張尚書!你給我寫下的憑證,現在就帶在我身上呢!

張陸正一愣,伸手便向李柏舟懷中掏去。

蕭定權:張尚書,太難看了。

張陸正跪地泣涕:殿下萬不可聽信此獠離間之言!臣對殿下忠心可昭天日,不然,也不會連臣子都捨棄……

蕭定權:早就搜過了,哪來的那種東西?

張陸正憤憤看了李柏舟一眼,李柏舟一聲冷笑。

張陸正停止了嚎泣站起了身。

李柏舟:還有你!

杜蘅詫異:又跟下官有什麼相干?

李柏舟:趙壅那麼多金帛喂着你——

杜蘅:中書令終於瘋了嗎?無憑無據污衊朝臣!

李柏舟:就算連着茶都喂進了狗肚子。可是是你爲了設計陷害我,奉監國命毒死的趙壅吧!

張陸正:大膽!事到如今,你還敢心存僥倖,信口攀扯——

李柏舟:證據呢?!說我要謀害太子殿下,人呢?讓他們開口——指認是我!

蕭定權蹙眉。

李柏舟:趙壅當堂已經招認了,全部是他所爲!這是殿帥都聽見了的!現在他的私軍替他報仇,你們一個個爲了自保,也都要推到我的頭上來嗎!

杜蘅:你!

李柏舟:他自供的狀詞,在我手裡。監國太子殿下呢?就憑,這一張白紙?!

蕭定權無奈地嘆氣:我到今日,才見識到了什麼叫無恥之尤。

李柏舟:我要見陛下,向陛下面訴!陛下!——

簾後,還在結束衣帶的皇帝從內殿走出。

蕭定權立刻起身。

皇帝:你來了?

蕭定權垂首:是,陛下。

李柏舟:陛下——

皇帝坐到了座位上,舉手製止了他:剛纔的話,朕大概都聽到了。

蕭定權:陛下……

皇帝:他說的不錯,證據呢?

蕭定權不語。

李柏舟:陛下聖明!臣冤枉!

皇帝看着蕭定權,嘆了口氣:到頭來,還是。

蕭定權:陛下,臣……

皇帝:你現在看看,門是打開的吧?

蕭定權看了看洞開的殿門,垂下了頭。

皇帝看着李柏舟:中書令,你是朕股肱重臣。朕的兒子得罪了你,朕會教訓他。

李柏舟:這個,臣倒不敢。陛下,臣請三司介入——

杜蘅突然開口:三司介入——就大可不必了。

杜蘅:你要證據,殿下是沒有。但是證人——帶上來吧。

兩宦官架着一瘸一拐的趙壅從殿外走入。

皇帝蹙眉。

李柏舟愣住了。

他的目光都轉向了杜蘅和蕭定權。

杜蘅對蕭定權:殿下要臣選擇。

(閃回)垂拱殿側殿,火盆中被燒燬的賬簿。蕭定權對跪地的杜蘅:覺得接下來誰能夠取勝,覺得誰會是強者,覺得忠於誰有用——你好自爲之。(閃回結束)

杜蘅:臣謹遵令旨。

蕭定權點頭。

李柏舟:你,你們——

他癱倒在了地上。

蕭定權:臣請陛下聖斷。

皇帝起身:既然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剩下的事,就還是你來辦吧——

【14】【行宮日內】

行宮,皇帝的書房內。

蕭定權將整理好的報告交到了皇帝面前。

蕭定權:陛下,這是李柏舟和趙壅兩人的供詞。李氏貪瀆的千餘匹軍馬在近畿一帶已經找到,他還豢養了近千私軍,確欲有不詭之謀。

皇帝翻看:這次,不但是李柏舟,看來連你岳丈,連朕都被你套進去了啊。

蕭定權垂頭。

皇帝:多少天了?

蕭定權:從陛下離京,迄今二十日。

皇帝:感覺如何,監國太子殿下?

蕭定權語塞:臣……

皇帝:大權在握。暢快嗎?恣意嗎?翻手能雲,覆手(將報告輕輕丟在了案上)能雨嗎?

蕭定權喃喃:不暢快,不恣意。(他眨了眨眼睛,眼眶溼潤)很擔憂,很害怕,害怕到睡不着覺。

皇帝: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纔是真正,接近過權力的人。看來,讓你監一次國,沒什麼壞處。

蕭定權擡頭,小心翼翼地:這一次,臣沒有讓爹爹,失望吧?

皇帝輕哼一聲,看了他片刻,伸出手:還給朕吧。

蕭定權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了廢儲詔,遞到了皇帝手上。

蕭定權:爹爹御體好些了嗎?

皇帝點點頭。

蕭定權蹲跪到了皇帝膝下:爹爹,回京去吧。我很想念——

皇帝看着他的頭頂,有些動容,伸過手去,似乎想觸碰他的後腦。

齊王從外殿走入:陛下!

皇帝收回了手。

齊王:陛下,溫泉那邊已經準備好了。臣侍奉陛下前往吧。

蕭定權起身:大哥不在營中——

齊王:殿下的事務既然處理完了,也該回京了吧?就算公而廢私,太子妃那邊,就真的不擔心嗎?

蕭定權突然愣住了。

皇帝起身:你先回家去吧。這案子既然你辦,罪臣怎麼處置,也全權交給你了。不用再向朕請旨。

蕭定權看着齊王和皇帝離去的身影。

【15】【行宮日外】

蕭定權出殿,在廊下等候的張陸正和杜蘅都迎了上去:殿下?陛下說什麼?

蕭定權沒有理會他們看了看天色,詢問一旁遊鳴: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遊鳴:已經快到午時了吧?

蕭定權:回京去!

【16】【東府日內】

太醫甲提着藥箱,隔着簾子向太子妃行禮。

太醫甲:殿下覺得,怎麼樣了?

太子妃os:胸悶,心也慌得很。

太醫甲:請殿下,伸手,臣爲殿下診脈。

內人甲扶持着太子妃的手從珠簾內伸出。

太醫甲搭脈,蹙眉。

內人甲:要緊嗎?

太醫甲沉吟,搖搖頭。

【17】【東府日內】

監室內。

蔻珠帶着兩宦官,站在顧瑟瑟面前。

宦官甲手中持着一條白綾。

顧瑟瑟扶着牆站起身:太醫來了嗎?

蔻珠:來了。不過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顧瑟瑟:太醫沒有說什麼嗎?

蔻珠:說什麼?——說太子妃殿下和胎兒都無礙嗎?

(插入畫面)太醫甲搖頭:胎像微虛,但還算穩——不妨事的。

太子妃os:你說什麼?

太醫甲:殿下不用擔心,殿下是思慮太過,臣會爲殿下再……

太子妃os:孩子還在?

太醫甲:胎兒很好。殿下?

顧瑟瑟十分驚詫地看着蔻珠。

顧瑟瑟:你怎麼會?

蔻珠:是太子殿下告訴我的。

顧瑟瑟:殿下?

蔻珠:殿下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法子讓太醫正謊稱太子妃小產了,也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可是——

顧瑟瑟:我要見殿下!那藥——

蔻珠:不是你的,我也知道。可你見不到他了。

蔻珠示意,宦官甲將白綾繞在了顧瑟瑟頸上。

門外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顧瑟瑟望向了室外。

內人甲在門外:陳內人,太子妃殿下,要見顧內人!

蔻珠: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內人甲os:是。

她的腳步遠去。

蔻珠:已經過了午時,動手吧。

白綾開始收緊。

顧瑟瑟用手護住了脖頸:殿下既然清楚,爲什麼還要——

蔻珠看着顧瑟瑟:你不要怪他,他只想嚇嚇你。

顧瑟瑟:那爲什麼,你——

蔻珠:因爲只有你!不一樣。昨天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閃回)室外,蔻珠在傾聽室內的對話。

顧瑟瑟os:小人,會讓殿下不安嗎?

蕭定權os:有時候,明知道你是在說謊的時候……(閃回結束)

顧瑟瑟:那是醉話!

蔻珠:我和殿下一起長大的,他不能飲酒,飲酒即醉。你以爲,他喝的真是酒嗎?!

顧瑟瑟愣住了,她的目光轉向了室內那隻水壺。

白綾越收越緊。

蔻珠喃喃:太子妃也就罷了,你算什麼……

顧瑟瑟突然高聲:我要見殿下!

蔻珠示意,兩宦官加力。

蔻珠眼中也有了淚意:我不會讓你,再見到他的。

顧瑟瑟:不,你不知道。告訴他,我是,我是——

白凌束緊,她閉上了眼睛,呼吸暫停。

門外再度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中止在門外。

蔻珠煩躁地:說了,讓你先回去!

來者沒有說話。

宦官甲乙突然鬆手。

顧瑟瑟痛苦地開始喘息。

蔻珠轉過頭,驚詫地:殿下?

顧瑟瑟喃喃:殿下?

太子妃站在門外:陳內人,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顧瑟瑟閉上了眼睛:是太子妃殿下……

【18】【東府日內】

顧瑟瑟的住所內。

顧瑟瑟躺在牀上。

太子妃坐在她身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瑟瑟:有人想對殿下不利……小人怕小人不做,他們會找別人……

太子妃:那我怎麼還會腹痛?

顧瑟瑟:杏脯。殿下宮寒,小人命人在醃製杏脯時加了人蔘。

太子妃眼中有淚:爲什麼不告訴殿下,不告訴我?

顧瑟瑟:小人雖然卑微,但也有小人的苦衷……

蕭定權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這麼大的膽子。你還能夠,有苦衷?

太子妃轉身,起身:殿下?

蕭定權的身後跟隨着幾個宦官,上前架起了顧瑟瑟。

太子妃驚詫:殿下這是要?

蕭定權:我說過,要親審。

太子妃目瞪口呆地看着顧瑟瑟被他們帶走。

太子妃吩咐內人甲:快跟去,要是動刑,回來告訴我!

(切)室外,蔻珠看着二人離去,驚恐的表情。

【19】【東府日內】

蕭定權的小書房內。

蕭定權翹着腿坐在椅子上,在悠閒地喝水。

顧瑟瑟幽怨地坐在他面前的矮凳上,她的面前放着一碗乳酪。

蕭定權:吃吧。

顧瑟瑟:殿下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蕭定權:你對太醫正說,是我讓他對外聲稱太子妃小產的——虧你想得出來。我嚇唬他兩句,他就全對我說了。

顧瑟瑟詫異地看了看身上的傷痕,突然憤然:那殿下這是——

蕭定權:教訓你啊。你乾的這混賬事情,打你不應該嗎?

顧瑟瑟:小人何德何能?殿下不說破,纔不光是爲了教訓小人吧?

蕭定權:是我審你還是你審我?

顧瑟瑟不服氣地垂頭。

蕭定權:不錯,張監生的事也是,你乾的事也是。我就是爲了,讓張尚書去找李柏舟。

顧瑟瑟:殿下讓他去不就好了?

蕭定權:他怎麼說也是我岳父,什麼事沒出,平白無故去,你是李柏舟,你相信嗎?

顧瑟瑟無語。

蕭定權:他不相信,怎麼會自投羅網,我又怎麼引出戰馬的下落來?

顧瑟瑟突然擡起頭:戰馬,已經找到了嗎?

蕭定權點點頭:都找到了。

顧瑟瑟:殿下贏了嗎?

蕭定權微笑:是,我們——贏了。

顧瑟瑟愣了片刻,淚水突然流了出來。

蕭定權:關你什麼事?你哭什麼?

顧瑟瑟:——疼啊。

蕭定權:自作自受。你這麼胡來,也不光是爲了太子妃吧?我怎麼覺得,你也有把張尚書往外推的意思呢?

(閃回)姜尚宮:這時候張尚書和殿下同心齊力,不要說張監生,令尊和尊兄也必死無疑。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想得到吧?(閃回結束)

顧瑟瑟一愣:小人哪有?

蕭定權:嘴硬,看來還是沒有服氣吧?

顧瑟瑟:不對,小人房裡的藥,又是……

蕭定權:哦,那也是我,叫陳內人放過去的。既然都是做戲,索性做到十足,給送你酥酪的那些人看啊。

顧瑟瑟蹙眉:做戲?

蕭定權:我知道,這東府裡頭有內奸。——你就是半個。

顧瑟瑟:小人才不是,不然殿下怎麼放得過小人?

蕭定權:放過你,是因爲我知道,王子也好,小人也好,都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也都有很多比自己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教訓過了,我就不再處罰你了。怎麼樣,我們算是兩不相欠了吧?

顧瑟瑟搖頭:小人還是覺得,自己吃虧了。

蕭定權指着乳酪:那再加上這個,扯平了吧?

顧瑟瑟流淚:那麼多的事情,怎麼扯得平?

蕭定權:好了,好了。你這樣,就跟撒謊一樣。我心裡,也會……

蕭定權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了她。

【20】【東府日外】

顧瑟瑟用手帕擦着眼淚出門。

擡頭在門外看到了蔻珠。

蔻珠緊張而怨恨地看着她。

顧瑟瑟:你不用擔心,我什麼都沒告訴殿下。你也不用誤會——我馬上就會離開了。

她想了想,將手帕放到了蔻珠手中。

蔻珠望着她虛弱而堅定的背影。

【21】【行宮日外】

泡完溫泉的皇帝坐着肩輿返回寢宮,齊王隨侍在側。

張陸正在殿檐下看着他們的身影遠去。

轉對一旁抱着一堆公文出殿,正準備下階的李重夔。

張陸正:殿帥。現在都已經查明,李柏舟是亂臣,小兒真的只是——

李重夔:張尚書想說什麼?

張陸正躬身:殿帥能否向陛下進言,饒犬子一命?

李重夔:這個——就不必了吧。

張陸正跪地:殿帥!

【22】【刑部日內】

陸文普還在用顧瑟瑟的手帕喂張韶筠喝水。

張韶筠:你別使勁擰,都擰壞了。

陸文普:你少說兩句吧。

刑吏甲乙走過,打開了獄門:張衙內,上路吧——

陸文普:上什麼路?

刑吏甲乙:還能上什麼路?

張韶筠:陸兄,陸兄,我走了,你下次再見到給我手巾的那個內人,告訴她,我喜歡她——我第一眼就喜歡她——

陸文普驚異:不等到秋決嗎?

張韶筠哭了起來。

刑吏甲乙:說什麼呢?車都預備好了,上路回家去啊。

張韶筠:哈?

(閃回)李重夔:太子殿下說張監生是受人引誘,他身受重刑已經抵罪,建乞開釋。陛下也已經批覆同意了。

張陸正愣住了。

李重夔遞給了他一份奏疏:這是殿下的上奏,怎麼張尚書沒看過嗎?(閃回結束)

張韶筠愣住,由悲轉喜:多謝姐夫!

刑吏甲乙:張衙內,上路吧。

張韶筠:上路,上路!

張韶筠被架着拖走,突然想起了什麼:陸兄,我一定叫我姐夫和我家大人救你出去。你等着我!

陸文普無奈地看着他。

前方刑吏們解送來一人,張韶筠看見他:慢着!

刑吏甲乙止步,張韶筠朝着來人重重的啐了一口吐沫:走!

陸英看着全身重鐐的李柏舟。

刑吏們呵斥:罪臣還不往前走!

陸英:觸犯了國法,中書令和罪臣的稱呼,朝夕間也可以更改——這算是翻雲覆雨,還算笑話呢?

李柏舟無言。

【23】【東府日內】

書房內,蕭定權在整理書架上的書籍和法帖。

張陸正垂首站在蕭定權面前。

蕭定權將案上的一本書放回了書架上:泰嶽回來了?去看過太子妃了嗎?

張陸正:臣已經去過了。

蕭定權:張監生呢?

張陸正:剛剛回去了。

蕭定權:他年紀不小了,還成天不着四六。泰嶽日後,還是要好好約束他才行。

張陸正突然跪地。

蕭定權:泰嶽這是做什麼?

張陸正:殿下,臣一時糊塗,悔愧無極,請殿下責罰!

蕭定權看着他:泰嶽既然這麼說了——

他從書架的文公中抽出了一份,遞給張陸正:這是從李柏舟家抄到的,本來該算是本案證據的,杜侍郎給我,我悄悄隱下了——泰嶽拿去吧。

張陸正看了一眼文件上自己簽下的“張孟直”三字,雙手顫抖:殿下,臣……

蕭定權:不是泰嶽去他那裡說了一嘴,這案子恐怕現在也斷不出來。

張陸正涕泣叩首:臣有死而已。

蕭定權笑笑:我知道泰嶽爲人,也不會責怪泰嶽。但是下回,還是請泰山大人,不光要侵略如火,還要真的不動如山。

張陸正額上冷汗直下,除了叩首以外,無言以對。

蕭定權:怎麼處置李柏舟,陛下交給了我。(制止地)好了——張尚書回去,和杜侍郎一道,合同大理寺御史臺,把物證和卷宗都整理好,保存好。

張陸正:臣遵旨。

蕭定權:給你們一旬,夠不夠?

張陸正:臣遵旨……

蕭定權出室,張陸正虛脫跌倒在地。

他的目光停留在書架之上,蕭定權剛剛放進去的書,是一本幾乎翻破的《茶馬論》。

【24】【刑部衙門夜內】

刑部大堂,燈火通明。

從李柏舟府中抄出的十餘箱證物擺放在堂上。

十幾個吏員在清理、整理、謄寫證詞和卷宗,卷宗堆積如山。

杜蘅和御史臺幾個官員,打着呵欠,在監督着。

張陸正結着衣帶走門外走入。

官員甲:不休不眠查了快十天了,張尚書還好,有人送乾淨衣服來。大熱的天,下官就洗過一次澡,這身上——(他掀了掀袖口)

杜蘅嫌棄地微妙地遠離了他。

官員甲:手腳都快些。

吏員甲將一卷族譜拿給了張陸正。

張陸正展開,密密麻麻的普繫上。

(特寫)李柏舟,字江遠。妻,華亭陸氏。

杜蘅湊過去看了一眼。

官員甲也湊了過去:不愧是鐘鳴鼎食之家,一眼望去,這上面是多少顆人頭啊?

杜蘅繼續不動聲色的遠離官員甲:他家算不得什麼,他夫人家纔是華亭的旺族吧?

官員甲又追了過去:確實。朝中華亭人還不少吧?

杜蘅:盧尚書、李刺史,還有陸子華……宋府丞,你總挨着我幹什麼?

張陸正:諸位,不要說些有的沒的,殿下今晚等着結論呢。

官員甲:證據昭彰,結論(湊過去彈了彈譜系)這不是明擺着的嗎?

張陸正也嫌棄地遠離了他。

【25】【東府夜內】

同一份譜系拿在蕭定權的手上。

蕭定權坐在寢宮外殿的案前。

張陸正躬身站在他的面前。

張陸正:貪瀆戰馬致使戰敗,私藏戰馬圖謀不軌,私縱家臣挾持儲君——臣等已經徹查所有證據,前中書令李柏舟,謀反定罪。

蕭定權:謀反肯定是謀反。怎麼處置,也擬定了嗎?

張陸正:謀反罪,按律當赤九族。

蕭定權翻着厚厚的譜系:九族,是不是太酷烈了一點?

張陸正:殿下仁慈,但是臣等是按照國法定罪。

蕭定權:我知道國法,我也不是仁慈。只是,這是我監國時處理的案子。這麼做,以後會予人口實的。

張陸正:那殿下的意思是——

蕭定權提起硃筆,在譜系的其中三頁畫上了紅圈:父、母、妻,赤他三族。

張陸正:臣遵旨。

蕭定權:還有。

張陸正:殿下還有何吩咐?

蕭定權:杜侍郎查這案子的時候,也查到了前度廷試時,他和禮部員外郎串聯,毀損試卷致使廷試延的證據。

張陸正:杜侍郎?

蕭定權:是我叫他去的——陸中丞父子,就此開釋吧。

張陸正一愣:殿下,此事——還是先報知陛下吧?

蕭定權不悅地:現在是,我在監國!

張陸正垂頭。

蕭定權:張尚書,我知道你跟他有些舊怨。可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這是我的旨意。

張陸正低頭:是。

【26】【東府夜內】

窗外的蟲鳴聲。

賬內,太子妃的聲音傳出:殿下今晚,不忙公務了嗎?

蕭定權os:已經出結論了。今天就先偷個懶,陪陪夫人和……

太子妃os:聽什麼,還早着呢。

(切)賬內蕭定權伏在太子妃的小腹上,想傾聽胎動。

蕭定權翻身下來,躺在太子妃的腿上,調整出最舒適的姿勢。

太子妃:妾能給殿下,生個世子就好了。

蕭定權微笑:我更想要個郡主。

太子妃:又來騙人。

蕭定權:不是騙你。你大概不知道,我有過一個嫡親妹妹。那麼小,那麼可愛,那時候剛剛長牙,但一看見我,就會叫哥哥。

太子妃撫摸着他的鬢髮。

蕭定權嘆氣:我教了她多久啊……

太子妃安撫地拍拍他:殿下最近太累了,今晚好好睡一覺吧。

蕭定權:這孩子還這麼小,就已經渡過一劫了——

太子妃:他日後會平安的。

蕭定權點點頭。

太子妃:這次妾的事情,多虧了顧內人。

蕭定權笑了一聲:虧她什麼?你還謝她不成?

太子妃:當然要謝她。妾雖然不知道她有什麼苦衷,可是她那麼爲難,還是沒有背叛殿下和妾。

蕭定權:她也沒有背叛她的老師。就這樣,居然還想出了自保的辦法。說全不佩服她,也不是真話。

太子妃:殿下納了她吧?

蕭定權:胡說。

太子妃:妾真的不在意,她在,妾更安心。

蕭定權:她也好得差不多了吧。過幾天我就讓人送她回宮去。

太子妃:爲什麼?

蕭定權:聰明人叫人心累,留在身邊,我更睡不好覺了。

太子妃:殿下如果不要,那韶筠喜歡她,不然把她許給韶筠吧?

蕭定權懶洋洋地在太子妃腿上扭動:張監生喜歡她?張監生哪裡配得上她?

太子妃:五大王還沒有成親,要不給五大王做個側妃?以後還是自家人。

蕭定權:不行。

太子妃突然笑了起來。

蕭定權:笑什麼?

太子妃: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她回了宮,萬一被陛下看中了,殿下也還說不行嗎?

扭來扭去的蕭定權突然定住了。

太子妃:成了殿下的庶母……

蕭定權擡頭,皺眉。

太子妃:以後殿下見到她,誰該先向誰問安呢……

蕭定權突然直起身子,雙手向太子妃協下伸去,呵癢:我讓你胡鬧。

太子妃笑得直不起腰:好,好,我不說了……

(切)外殿簾外,蔻珠離開。

【27】【東府夜外】

蔻珠在夜風中前行。

她遇上了迎面而來的顧瑟瑟。

兩人彼此遲疑,但都駐足。

蔻珠:已經有了旨意,免你的差事。你不好好躺着,又到這裡來幹什麼?

顧瑟瑟:我想見殿下。

蔻珠:太子妃殿下,還是?

顧瑟瑟不語。

蔻珠:太子殿下已經睡下了。

顧瑟瑟低聲:今天這麼早嗎……

蔻珠:不過你求見,他應該會起來的。

顧瑟瑟:爲什麼?

蔻珠往前走去:你真該慶幸,自己就要離開了。

顧瑟瑟看着她的背影,嘆了口氣。

【28】【東府夜內】

身穿內衣的蕭定權,披着外衣,用袖子擋着呵欠,坐到了案前。

蕭定權警告地:你最好有要緊事。

顧瑟瑟:殿下,小人明天要進宮述職。

蕭定權憤怒地:不是看你還沒好,我……

顧瑟瑟:小人問過了,離宮有空缺的差事。明天小人就請姜尚宮,調小人過去。

蕭定權沉默了。

燈下,兩人影不動,不語。

片刻後,蕭定權:這樣,也好。

他擡起頭:去離宮的話,至少不會……

顧瑟瑟:不會什麼?

蕭定權:沒什麼,這樣以後就見不到了,更好。

顧瑟瑟:小人的父親從前告訴小人。相濡以沫只是佳事。相忘於江湖,纔是幸事。那時候,小人不懂,也不信。

蕭定權:相忘於江湖算什麼,不如相忘於深宮。

顧瑟瑟笑笑:還是殿下更加高明。

蕭定權:你就是來告訴我這個的?

顧瑟瑟點點頭:是。

蕭定權起身:過去王常侍說我脾氣好,我還當他是說奉承話。

顧瑟瑟看着他的身影隱入簾後。

從袖中取出了裝着金印的荷包。

低頭查看了片刻,微笑。

然後拉開蕭定權的文具匣,將荷包放了進去。

她也轉身離開。

空案上,躍動的燭火。

【29】【張府夜內】

張陸正入室,張頌之迎出:爹爹回來了?

張陸正脫下官袍:怎麼還沒有睡?

張頌之示意侍女送上便服:爹爹幾天沒回家,我等着爹爹。

張韶筠一瘸一拐地走出:爹,我也等你呢。

張陸正皺眉看着他:你好了的話,明天就回國子監去!

張韶筠:我沒好,我一時半會哪兒好得了?我就是想問問爹,李柏舟的案子,完了吧?

張陸正:你問這個幹什麼?

張韶筠:爹,那個,我蒙冤入獄的時候(張陸正皺眉)——陸兄一直在照顧我。爹,我不能忘恩負義,你想個辦法放了他們吧?

張陸正:連你也……

張韶筠:爹辦不到,或者讓姐姐去求求姐夫?!

張陸正看了他一秒:滾!

張韶筠嚇了一跳,轉身離開,一邊嘟囔:你也被姐夫罵了嗎……

張陸正的餘光,望向手上李柏舟的譜系。

血紅的圈,圈在妻族華亭陸氏之上。

【30】【刑場日外】

清晨的陽光投射。

幾道路口 交匯處,前次(第十三集)準備處斬陸英的刑場上。

再度準備好的數個刑臺和刑具。

解送李柏舟親族的囚車也漸次駛來,哭聲一片。

刑吏甲拿着一張單子

背景音:刑吏乙在清點人數:母舅汪敬、母舅汪和、妻弟陸九常——

每念一人,刑吏甲就在單子上畫上鉤。

同一批市民們仍在在繼續感興趣地圍觀:我上次就說了,總有一天輪到李柏舟的!

我也說的。

你們上次明明說沒聽見的!

誰說的,誰說的?

那我餅也不蒸了,就在這裡守到午時,免得錯過了好戲……

【31】【刑部大獄日內】

重枷的李柏舟坐在獄內,歇斯底里地大笑:三族!三族!我是該謝他!還是該恨他!

一旁監室的陸英看着他:你怎麼單單,就不恨你自己呢?

李柏舟轉向他,冷笑:我李江遠高門出身,二十歲中探花,三十歲主兵部,四十歲入中書,五十歲取代顧玉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們這些白屋寒門、食粥鑑影的酸子恨自己無力無能,天經地義。可我恨自己,爲什麼?!——你告訴我!

陸英:國不曾負你,只有你負國。到了這一步——算了,忠孝廉恥都已經無力,言語又有何用?

李柏舟:到這一步?我的女婿是天子最寵愛的親王!他會是未來天子!我的外孫,會是未來的皇太子!無邊江山,萬千寵愛——

陸英以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着他:顧玉山當年,也是你這麼想的吧。可是你看太子殿下,是有無邊江山,還是有……

刑吏數人進入了獄內,其中一人提着名單,看了監室一眼:提出來吧。

李柏舟站起身,亢奮了起來,對陸英:你不信,你就等着看那一天!陸中丞,老夫的提案你從來沒有答應過——這一次,答覆啊!

【32】【尚宮局日內】

姜尚宮的辦公室內。

身着女官圓領紫袍的顧瑟瑟站在姜尚宮面前。

姜尚宮看着她:我以爲你不敢再來見我了。

顧瑟瑟:小人本來不敢。可爲了尚宮不再生小人的氣,還是斗膽來了。

姜尚宮:這纔多久,套話就學了十足。看來這裡,真不是什麼好地方。案子結了,你想走了是嗎?

顧瑟瑟向姜尚宮行大禮:這段日子,多謝尚宮照顧。

姜尚宮:走了也好。走了真好——你還有可以去的地方。

姜尚宮望着窗外,一瞬落寞的神情。

顧瑟瑟站起身,看着她。

顧瑟瑟遲疑地:小人沒有辦好差事,但尚宮其實沒有生小人的氣,對嗎?

姜尚宮:顧內人,你都要走了,還這麼多嘴?

顧瑟瑟笑笑:老師。

【33】【皇宮日外】

顧瑟瑟從尚宮局的門內走出,轉向甬道,忽視了牆頭站着的一人,心情愉快的往前走。

此人在一旁咳嗽了一聲:看來,我真的只是路人了。

顧瑟瑟回頭,驚喜地:五大王?

她躬身行禮:五大王怎麼在這裡?

趙王:我在這裡守株待你。

顧瑟瑟疑惑地:小人?

趙王:我都聽說了。等着姐姐來找我,姐姐不來。我怕你不辭而別。

顧瑟瑟笑笑:小人怎麼會?那碗酥,小人還沒有向五大王道謝呢。

趙王向甬道內走去,顧瑟瑟跟隨在他的身後。

趙王:姐姐要謝我的,不止是一碗酥吧?

顧瑟瑟:不止——

趙王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顧瑟瑟:——連着宮外的,有兩碗。

趙王笑了:姐姐見過姜尚宮了?

顧瑟瑟:是。

趙王:今後又有什麼打算?

顧瑟瑟:去承州——騎馬去,接小人弟弟回來。

趙王:之後呢?

顧瑟瑟:之後和小人父兄一起回家鄉去。種幾畝田,栽幾棵樹,讀幾本書。

趙王:之後呢?

顧瑟瑟:之後就等着收成啊……

趙王:看來姐姐的計劃裡,立錐之地都沒有給我留下啊。

顧瑟瑟垂下了頭:五大王深恩,小人銘感五內……

趙王笑笑:可就是無以爲報是吧?

顧瑟瑟沉默了。

趙王:沒關係。我一早就知道,(他看了看爲高深紅牆拱璧的四周)這裡,哪是能夠輕易如願的地方,又哪是指望人家能夠知恩圖報的地方?

顧瑟瑟:五大王,小人……

趙王看看四下無人經過。停住腳步,表情轉嚴肅:姐姐,我不是在說你——陸中丞的事,我三哥真答應了什麼嗎?

顧瑟瑟:小人聽他親口說過的。

趙王:還有呢?

顧瑟瑟:這次的事,從一開始,陸中丞也算有功……小人雖然無能,但也沒有對不起兩殿下……

趙王:無所爭、無所圖,有恩於人不求回報,就能夠換取微弱心願的達成,就能夠免除別人的加害——原來如此。(改變了聲音)你和令尊一樣,真是書生。

顧瑟瑟一愣:五大王?

趙王回神:沒什麼。我去貴妃那裡,姐姐知道她這次——

顧瑟瑟:是。五大王請。

趙王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姐姐,恭喜你——雖然應該沒有機會了,但是我說過的那句話還是不變。也請姐姐,還是記住吧。

彼此隔着一段距離。

他們的影子,踩在彼此腳下,已經正午。

【34】【刑場日外】

刑臺上,一排跪着的人,他們的背影。

人影和標杆都到了正午。

刑吏請示監刑的張陸正:張尚書,快到午時了。

張陸正看了臺上一眼,拿起了案上的決字令牌。

【35】【東府日內】

蕭定權伏案,在親自密封準備上報的結案卷宗。

他打開裝文具的匣子,取出了一把裁紙的金刀。

準備合上時,他看見了顧瑟瑟落下的荷包。

他拿起了荷包,蹙眉查看。

(閃回)第十集。行宮。蕭定權看看手中的荷包。

陸文昔:請殿下留下,回去之後再看吧。(閃回結束)

正欲打開時,門外匆匆的腳步聲。

和杜蘅焦急的聲音。

杜蘅os:王常侍?殿下在裡面嗎?

蕭定權放下了手中荷包:杜侍郎進來。

杜蘅入室。

蕭定權:陛下馬上就要回京,杜侍郎不去整理要上奏的題本……

杜蘅未及行禮,將手中李柏舟的族譜放在了蕭定權面前。

杜蘅:臣就是在整理時看到的——

杜蘅指着某頁上的紅圈:這是殿下的令旨嗎?

蕭定權:怎麼了?

杜蘅再往後翻了兩頁,指着其下一個名字:那,這也是殿下的意思?

蕭定權順着他手指看了一眼,大驚:這——是怎麼回事?

杜蘅:此事殿下親自向張尚書下旨,臣還要請問殿下!

蕭定權霍地站起身:現在什麼時候了?

杜蘅:已經快午時了。

蕭定權幾乎是怒吼:快去!快去!——一定攔住張陸正,召他回來見我!

【36】【刑部大獄日內】

戴枷鎖的李柏舟仍在獄內坐着。

他對着隔壁陸英的監室:叫你等着看,老夫的血脈會伴天家永存,老夫的榮華會和蕭氏的江山一樣久長。陸中丞——這就是你給老夫的答覆?

隔壁陸英和陸文普的監室已空。

【37】【東府日外】

顧瑟瑟在東府門外下車。

她略詫異地看着遊鳴和杜蘅一齊跨馬,帶着數名東宮衛匆匆馳去。

然後向侍衛遞交了牙牌。

【38】【東府日內】

顧瑟瑟向太子妃行禮。

太子笑:我是想多留你幾天的,也想好好勸勸殿下的——可是你自己也要走。

顧瑟瑟:小人會遙祝太子妃殿下和皇孫鶴壽千歲。

太子妃:遙祝——你還能去多遠的地方?

顧瑟瑟一笑。

太子妃:不過還有件事,一客不煩二主。別的事情都好好過去了,這事我們也善始善終吧。

顧瑟瑟笑笑:是,殿下。下一句就是——入不言兮出不辭——來時既然已經無言,要離去時,爲何也不告訴我呢?

(插入消聲畫面)遊鳴和杜蘅疾馳往刑場。

顧瑟瑟os:乘迴風兮載雲旗——

(插入消聲畫面)遊鳴等人已經看到了刑場的標杆,標杆上血色的纛旗在他們眼前升起。

顧瑟瑟os:乘着激盪的旋風,樹起雲霞的旗幟……

(插入消聲畫面)(官員甲)手中的令牌丟下。遠處遊鳴呼喝阻止的口型。

顧瑟瑟os:悲莫悲兮生別離——

陸英和陸文普被堵住嘴,捆綁着按壓在刑臺上。

顧瑟瑟os:——有什麼事情,會比活着時的別離更加悲傷?

(插入消聲畫面)刀斧帶着耀眼的日光落下。

圍觀者轉過頭,閉上了眼睛。

庭中棲息的白鶴突然無徵兆的一聲長唳。

顧瑟瑟凜然一驚,望向了門外。

太子妃詫異地:顧內人,你怎麼了?

顧瑟瑟搖頭:下面一句是——

內人甲:殿下,張尚書求見。

太子妃:爹爹?顧內人,你等等——你們架障蔽吧。

【39】【東府日內】

太子妃和顧瑟瑟在珠簾內。

隔着一道珠簾。

張陸正跪地:殿下,殿下救臣!

太子妃詫異:爹爹怎麼了?爹爹今天,不是該去監刑的嗎?

張陸正os:臣一時糊塗,把兩個人划進了逆臣李柏舟的妻族——

顧瑟瑟不由蹙眉。

太子妃:爲什麼?哪兩人?

張陸正os:臣都是爲了殿下!

太子妃:到底是哪兩人?

張陸正os:前御史中丞陸英——

顧瑟瑟的臉色一瞬間蒼白。

張陸正os:和其子陸文普。

太子妃有些着急:那他們到底是不是?

張陸正os:同姓同宗,幾十年前也許就是一族……

太子妃:那就是說現在不是了?張尚書這是爲什麼!

張陸正os:臣真的是爲了殿下。殿下大概不知道——原定的太子妃不是殿下,是陸英之女!

太子妃:那你也不能——

張陸正os:太子殿下對陸英的信任一直遠超於臣。連本次軍馬案,他對臣和韶筠處處防備,對陸英卻傾心信賴全無芥蒂!如果太子殿下藉此案了結起復陸英,再納陸英女爲側妃,殿下——危矣!

太子妃站起身:朝廷的事情我不懂!可是張尚書怎麼能爲了一己私利,冤殺無辜之人?!

(切)張陸正:太子殿下定然雷霆盛怒,還請殿下徐徐進言——

蕭定權暴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誰進言,今天都保不住你!

張陸正大驚,剛剛轉身跪向門外。

李柏舟的族譜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蕭定權:張陸正,你自己看!

掉地攤開的族譜上,紅圈圈出的妻族下,華亭陸英和華亭陸文普的名字。

張陸正俯首至地不敢言。

蕭定權:一時糊塗?這頁紙張被更替過,字跡也不是後添的。恐怕送來讓我圈點的那天晚上,你就已經改好了吧!

(閃回)蕭定權在族譜上畫圈:父母妻,赤他三族。陸中丞父子,就此開釋吧——(閃回結束)

蕭定權:借我手殺了陸英,還要說是爲了太子妃!比無恥,李柏舟對你,都要自愧不如!

太子妃面色蒼白:爹爹,你?!

張陸正泣涕:殿下,殿下。臣罪該萬死……

蕭定權:不用萬死,你和陸英一樣,一死就可以了!——張尚書不要忘了,我還是監國,對你,一樣可以全權處置!

張陸正驚恐地:殿下?!(轉對太子妃):殿下?你說句話啊!

簾後太子妃垂淚不語。

張陸正:殿下!

蕭定權:這是什麼地方,容你大呼小叫放肆!帶出去!

張陸正被兩東宮衛帶離前:太子妃殿下——念兒!爹爹求你了!

蕭定權咬牙垂首,也欲離開。

太子妃突然從簾內快步走出,跪到蕭定權面前:殿下!

蕭定權:沒有用的,你讓開。

太子妃搖頭:殿下!

蕭定權:這是朝廷的事!

太子妃:他是我的爹爹。

蕭定權:叫你讓開。

太子妃淚流滿面:他要是有事,妾也不能活了——

蕭定權:真的是我,太驕縱你了嗎?

蕭定權欲前行。

太子妃叩首攔住了他:妾不敢恃寵要君。殿下饒了他,妾願意代他一死!

蕭定權:你說,什麼?

太子妃醒悟過來,搖頭:——不,妾絕不敢傷及殿下子嗣,等孩子生下來,妾一定自裁謝罪——

蕭定權愣住了,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她:這孩子的外公和母親都有罪。你是想讓他,變成第二個我嗎?

太子妃不解而驚恐地:殿下?

蕭定權甩開太子妃離去。

張陸正癱倒在地,繼續呼喝: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看着他,抹了一般眼淚,恨恨起身:顧內人,我們走。

沒有迴應。

太子妃擡頭,驚愕地看着身後面色慘白,雙眼血紅的顧瑟瑟。

顧瑟瑟開口,語氣平淡:殿下,小人不走了。

太子妃:顧內人?

顧瑟瑟悲傷之極,脣邊反而帶上了淡淡的微笑:悲莫悲兮生別離。下一句是——樂莫樂兮新相知。

她的目光始終投射在張陸正的身上。

【40】【東府夜外】

華燈已上。

張陸正俯跪在東府門前。

王慎:張尚書,回去吧。殿下不會見你的,殿下連太子妃都不想見——

張陸正:王常侍,殿下說的那些話,他真的會那麼絕情嗎?

王慎嘆息:張尚書,你們是同年,一個座主,你的事情又爲什麼做得這麼絕情?

張陸正:不是一個座主,倒好了……

王慎搖頭離去,吩咐:閉宮門,殿下有旨,今晚誰來都不見。

【41】【東府夜內外】

蕭定權頹然坐在案前。

蕭定權:他還在?

王慎搖頭:沒有走。

蕭定權:太子妃呢?

王慎:太子妃殿下在外頭,也跪了半天了。殿下真打算處置張尚書嗎?

蕭定權沉默了片刻後,沒有回答。

蕭定權:王翁,我叫你收起來的那件東西呢?

王慎:什麼東西,殿下?

蕭定權:這夜裡多麼安靜,可以聽到風鈴、蟲鳴、和落淚的聲音。這種靜夜,總會不由地想起已經離開的那些人。

王慎無語。

蕭定權:有位離人,她現在哪裡?平和嗎?安好嗎?知道我虧欠她的,怎麼都還不清了嗎?

(切)隔着一堵牆,窗外。仍在跪地默默流淚的太子妃,以及面無表情,站在她身後的顧瑟瑟的身影。

(第十九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