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沒承認,也沒否認。
吳惜柔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很是不解:“姐姐爲什麼要幫我?”
她居心叵測,爲了皇后那個位置想出了毒計,秦昭從來不是聖母,不會無端端來幫她。
秦昭看向樹枝上長出來的新芽,幽幽然啓脣:“世間輪迴,總有因果,你我之間正是如此。”
吳惜柔會變成這樣,跟她有脫不了的關係。或許也是她,偷換了本該屬於吳惜柔的人生。
但她對吳惜柔沒有愧疚。
人生如果能重來一次,她還是想遇見蕭策,想跟蕭策成爲愛人,哪怕是踩着其他人的血淚,她依然會毫不猶豫。
“我不明白姐姐在說什麼。”吳惜柔柳眉輕蹙,不解地看着秦昭。
她確實不懂秦昭在說什麼。依她和秦昭之間的恩怨情仇,秦昭也沒有理由來幫她纔是。
“不明白有不明白的好處。”秦昭起了身,去到廊廡下,風一吹來,她的裙角獵獵作響:“往後你好好過日子吧,別再奢想一些你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吳惜柔看着恍若即將乘風歸去的秦昭,跟上幾步問道:“姐姐是讓我別再肖想皇上麼?”
她本來是絕望了的,因爲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日蕭策看她時的厭棄眼神。
可是一見到秦昭,她總會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的結局,秦昭才該是她的手下敗將才對。
“你也說是肖想。如若你還是放不下執念,苦的是自己。”秦昭不再贅言,大踏步離去。
吳惜柔看着秦昭離去的背影,心裡一片荒蕪。
秦昭說對了,蕭策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執念。她明知沒有結果,卻還是如飛蛾撲火,想要靠近蕭策。
她後來看出來,蕭策不可能在心裡裝下她,便想要得到蕭策皇后的位置,可是就這樣,她還是失敗。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她是秦昭,那該多好呀?
那廂秦昭離開了鍾粹宮後,猶豫之下還是前往養心殿。
去至養心殿前,她又近鄉情怯。
不知道蕭策再醒,又以會是何種面貌……
秦昭踏入養心殿的時候,蕭策已經在丁聯的幫助下入了夢。
以前的夢總是斷斷續續,後來和秦昭的感情越來越好,他便不再做那個關於前世的夢。
而這一回,他的夢變得清晰而完整。
但這只是他的夢嗎,那分明是他忘卻的另一世……
他初初記住秦貴妃的時候,已經登基有幾年時間。秦貴妃總是活力四射,也很愛笑,她每次見到他雙眼都很明亮。
他其實不太能理解秦貴妃,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卻還能笑得那樣開心。
後來秦貴妃說,人哭着是過日子,笑着也是過日子,當然要每天笑多一點。
再後來,因爲他有不少後宮妃嬪,她爭風吃醋,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哭的時候越來越多。
她總是那麼熱情地表達她對他的心悅,他若多看她兩眼,她便會歡喜不已。
這樣一個女人,所有的喜怒哀樂全繫於他一身,他初初是不能理解的。
後來秦貴妃對他說,現在不喜歡她沒關係,總會有日久生情的一天。
他這輩子並沒有值得掛心的人。無論是前太子妃,還是母后,亦或是他只爲吳太妃癡狂的父皇,這些人之於他而言不過是匆匆過客。
他們來了,又走了。
皇祖母是唯一一個他敬重的長輩,最終卻死在了郭太后的手裡。
秦貴妃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她美得熱烈,愛得奔放,開心了就笑,傷心了便哭,最後這個女人還爲他孕育了皇嗣。
有時候他會嫌她太吵,有時候又喜歡看她笑,最重要的是,秦貴妃是唯一一個讓他動欲的女子。
剛開始他也不知爲何獨獨秦貴妃是例外,一直到出征前的那一刻,他才隱約發現自己心裡裝下了貴妃。
或許是日久生情,或許是一見傾心,或許只是她的熱情和笑容融化了他心底的冰棱。
總歸他在心裡都裝下了這個女人。
他從前不懂情爲何物,不懂爲何秦昭要爲了他的後宮女人爭風吃醋,他甚至覺得這樣的事情這無意義。
在御駕親征前的那天晚上,他才明白原來心悅一個人會有諸多的情緒,例如在臨別前會依依不捨,例如他會想如果他此次一去不復返,她會不會跟除他以外的男子,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便妒火中燒。
臨到離別時,他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一夜,他一宿未眠,想着若平安歸來,他定要告訴她,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除她之外的女人。
她是唯一一個,也會是最後一個。
夢裡的最後一個鏡頭,他死在戰場上,但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他看見了這一世的秦昭。
她哭得像個孩子,哭着說對不起。
那時候他才安了心,他還有機會彌補那一世的遺憾,他還能再遇見她……
秦昭焦慮地等在外面,她來回踱步,直到緊閉的房門突然拉開,丁聯從室內出來,她緊張地迎上前:“怎麼樣了?”
丁聯看出秦昭的緊張,恭敬道:“一切順利,娘娘進去看看皇上吧。”
秦昭聽到“一切順利”四個字,突然有了懼意。
一切順利是代表蕭策已經找回了前世的記憶,丁聯也沒說蕭策還在睡,這說明蕭策是清醒的?
她側耳傾聽裡面的動靜,發現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只聽到自己劇烈跳動的一顆心。
她緊張到手腳冰涼,不確定自己要不要進去面對蕭策。
她對他說過要在外面等他的,不可以言而無信的,對吧?
她口乾舌燥,深深呼吸,吐出好幾口濁氣,纔打定主意進去一看究竟。
誰知蕭策剛好從裡面出來,兩人差點正對上。
照理說,秦昭的聽力極好,偏偏此前她心亂得像是一鍋粥,沒注意偷聽,眼下差一點和蕭策撞上,她下意識便退後了幾步。
蕭策怕她摔倒,連忙伸手,堪堪扶住她的腰。
秦昭以一種古怪的姿勢靠在蕭策的手臂上,她定定地看着蕭策,蕭策也在看她,那個眼神,跟前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