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後,秦昭攙扶着秦紹文在秦宅裡到處走走停停。
“爹是不是打算離京?”秦昭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問道。
依她想,父親很可能是想回永州的老家,那裡有母親生活過的痕跡。如果某一個人想要擇一座終老,定是要想去至一個有意義的地方。
之於父親而言,有母親在的地方纔有意義。
“不愧是你孃的女兒,聰慧。”秦紹文拍拍女兒的手背,眸色略顯空洞:“在這兒雖然離你近,但爲父還是想回永州。說起來這麼些年了,爲父還沒去你母親墳前上過香。對了,爲父至今沒看到她的屍首,只是給她立了一座衣冠。但在那之後,爲父一次都沒去祭拜過她。”
秦昭聽着聽着,紅了眼眶:“女兒也未曾去阿孃墳前祭拜過。”
“將來總有機會的。若哪天你得空了,帶上小殿下,一起去永州老家看看,屆時爲父在永州等着你。”秦紹文說到永州,連聲音都變得溫柔了:“你娘爲了咱們父女倆煞費苦心,爲父要好好活着,你在宮裡也要好好的,只有這樣纔對得起你孃的一番謀劃。”
秦昭含着眼淚,默默點頭:“女兒知道的。”
之後秦昭聽秦紹文說了許多,後來蕭策也被叫到秦紹文跟前,單獨說了一些話。
因爲離得不遠,秦昭是聽到了自己的父親和自己的男人的對話的。
父親說,他這輩子對不起的女人有兩個,一個是早逝的髮妻,一個是他的小昭兒,他希望蕭策將來能好好待她。
若有朝一日不喜歡她了,有了新人,希望蕭策可以放她出宮,回永州的老家。
是啊,像秦紹文這樣的人經歷過生離死別,又曾經被愛恨情仇纏身的男人如何會看不出蕭策是喜歡秦昭的呢?
從秦霜輕易能從森森後宮走出來就能窺知一二。
當然,秦昭也聽到了蕭策的答案。蕭策說,這輩子他只喜歡昭昭一個姑娘,這輩子都不可能放他的姑娘回永州了。
秦昭聽到這兩個男人的對話,心裡又酸澀又甜蜜。
這個時候她打定主意,等到蕭策渡過了他的死劫,她一定要帶蕭策去母親的墳前祭拜。
她要讓阿孃看看她的男人和她的孩子。
這天傍晚時分,秦紹文又親手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餚,這次蕭策也是坐上賓。
“這是我爹親手炒的菜,好吃吧?”秦昭無比驕傲的語氣。
蕭策確實有些驚訝,他看向坐在對面儒雅俊逸的岳父大人,實難想像這樣的男人竟然會親自下廚。
“我爹爲了討我孃的歡心,學會了做菜。俗語說,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就得抓住這個人的胃,古人誠不欺我。”秦昭笑眯眯地給父親大人挾菜。
蕭策看着秦昭得意的眉眼,突然間有點擔心。
他還從來爲她做過什麼值得她向人炫耀的事。
如果秦昭不曾進宮,成爲一個普通男人的妻子,那個男人會不會像秦紹文這般把秦昭寵到骨子裡?
但他給了秦昭什麼呢?
好像只有後宮諸妃嬪的算計和爾虞我詐,他甚至連陪伴都做不到。
“皇上是大忙人,爲國事操勞,不必向我爹學習。”秦昭看着蕭策低沉的眉眼,竟然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他的心事。
蕭策看向秦昭,正對上她溫暖的笑厴。
“皇上多吃一點,今日可是難得的機會能吃到我爹做的菜。”秦昭對蕭策眨眨眼。
蕭策啞然失笑,“昭昭說的是。”
秦紹文在一旁看到女兒和今上相處的細節,甚是欣慰。
像大齊君主這樣的身份,自然是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但眼前的君王看起來和普通男子沒什麼不一樣。
不過是因爲今上對女兒動了心,纔會這樣寵着女兒。
如此,他也能放心離開京都,回到屬於他自己的地方。
晚膳後,秦紹文送秦昭和蕭策到了家門口,嘮嘮叨叨地叮囑了一些瑣碎事情。
秦昭眼眶微紅,一一答應。
她只可惜這回沒帶小原子出宮,讓小原子好好看看父親。
“爹也要保重身子,下回女兒帶小原子去永州看望爹。”秦昭說着看向一旁的陳媽媽。
陳媽媽在一旁拭淚,“娘娘放心,老奴會照顧好老爺的,您安心回宮。”
秦昭去到秦紹文跟前,抱住了他:“爹,我回宮了。”
秦紹文拍拍她的背,知道女兒在擔心什麼:“你娘無非是擔心爲父離了她不會好好過日子,昭昭,你放心。”
秦昭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掉下淚來。
明明父親給了她保證,她還是擔心父親會隨母親而去,畢竟雙親那麼相愛。
秦昭上了馬車,隨着御駕隊伍往皇宮方向而去。
她掀起了馬車車簾,回頭看去。
晚風襲來,桃花花瓣從枝頭飄落。隔着這片粉紅色的花霧,她看到父親站在屋檐下,定定地看着她離開的方向,動也不動,看起來那麼孤單。
其實早在前世她就明白一件事,痛苦的永遠不是先離開的那個人,被遺留下來的那一個才最孤單。
前世她有小原子陪伴,再加上在蕭策駕崩的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蕭策對自己有情,所以悲傷也只持續了一、兩年。
她的雙親卻感情深篤,母親先行離開,卻只留下父親一人,將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蕭策見秦昭哭得不能自已,擁她入懷:“京都離永州也不是那麼遠,待朕空閒了一些,便帶你去永州。”
若秦昭居爲他的皇后,也可以接秦紹文進京。
秦昭在他懷裡懷裡,淚水沾溼了他的衣襟:“我現在能理解爲何我娘會把許氏帶進秦家了,我娘是怕我爹寂寞,所以想給我爹找個伴。”
正因爲雙親感情太深,母親知道父親不會移情別戀,便索性封印了父親的記憶,如此父親就不會痛苦了。
做這件事的時候,母親又怎能捨得?
“朕倒是覺得你母親做錯了,這樣你父親不開心,你母親也不開心,還讓你在秦家受了這麼多的苦。”蕭策捏捏秦昭的手掌心。
秦昭靜靜地倚在蕭策懷中,“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