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不知道要如何描述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上一刻剛剛跟發策一笑泯煩惱,指點房屋,談笑童年之間。只不過是在眼前恍惚之間,忽然雙腳騰空,整個人被人打橫扛在肩上,還沒來得及出聲,只覺得身下的人力氣極大,骨頭極硬,顛得她想吐。再一恍惚,就被順手丟上馬,那一瞬間,她只想着要是馬跑得太快或者太慢,沒接得準她,會不會就這麼被踩過去。
好些年前聽說有個身材極好的明星被馬踩了,但人家好歹沒踩臉。可是她這麼一丟,要是沒接準別說踩臉了,整個人都毀了。
但事實上,她太低估了對方的身手,人家利落地丟她上馬後,自己就跨上馬揚鞭而去。可是馬背也不比他的肩膀好,整個人像屍體一樣被掛在馬背上劇烈地顛簸,就算對方沒有捆她,她也跑不遠,能站起來就算不錯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被那人灌了些水,清若有些清醒,可是眼前一黑,被布蒙着,勒得她的臉頰有些生痛。雙手雙腳都被捆着,或許該慶幸嘴巴沒有塞布頭,但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索性躺在地上整理着剛剛的思路。
“你沒死吧?”男子刻意壓低了嗓音,見清若沒反應,又伸手拍了拍的臉,“喂,沒死就給我吱一聲。”
“吱”清若有氣無力地吱了一聲。
對方噗呲一聲,隨即發出一陣大笑,“你這小丫頭倒是好玩。”
“這位大爺,你要是給我鬆綁,我還有更好玩地告訴你,要不要?”她只覺得現在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聽說騎馬後骨頭會酸,可她這不算騎馬吧,嚴格說起來,應該是被掛在馬上。
男子聽她的話不免嗤笑一聲,“你以爲我會上你的當?”
清若聽着有些嘔血,這麼一句話就能上當那其智商根本不適合用來當綁匪!可是在人刀俎上,她忍住吐槽的衝動,討好道:“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我這麼一個小丫頭,又不能跑又不會武功,你根本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地捆着我。就算我想逃跑,憑你的能力抓我回來還不容易?”
男子聽着覺得有點道理,但還是不肯讓步,“我懶得抓你,這麼捆着省心。”
“這麼捆着你不會省心的,我不舒服我就會喊,會呻吟,到時吵得你受不了一時失手殺了我怎麼辦,你得不到贖金又背上個殺人犯的罪名,何苦呢。”清若苦口婆心地勸道,一個會武功的人綁架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姑娘居然還需要這麼謹慎捆着,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我可以點你啞穴!”男子固執地搖搖頭。
清若很想翻白眼,可是眼睛被蒙着,翻不了。“那你還不如一開始點我啞穴好了。”
“我點了你啞穴,我怎麼知道你沒死?!”男子的話直接讓清若決定放棄勸說。雖說被綁架也不是她樂意的,但是被這種智商捉急的人綁架,她覺得無比的丟臉,索性倒地繼續睡覺。
努力回憶着被綁架前的事,當時只覺得納悶,孔尚文和發策算是習武的,可是至少覺得身強體壯,並不覺得所謂的武功到底有多玄乎。可是眼睜睜地看着那人飛檐走壁似的在屋頂上跳躍,幾乎是眨眼間就跳到她眼前,吊威亞都沒這麼快。由於整個人的意識都被他那超凡的伸手給震懾住了,以致還沒來得及出聲呼救,她已經被丟上馬遠遠跑開了。
一直在意識尚未模糊之前,除了覺得顛得難受,意外地她竟然覺得興奮。不是因爲被綁架興奮,是覺得原來電視裡演的那些輕功竟然出現在現實生活中而興奮,若不是因爲自己正被綁架中,她一定要好好請教一下輕功到底是怎麼回事。
呃,綁架?忽然意識到這似乎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可她卻忽然興奮地歪樓了。連續做了三個深呼吸,重新拉回思緒,因爲對方的口氣太過輕鬆搞笑,跟她最初意識中的綁匪完全不同,所以從對話伊始她的意識重心從如何逃脫變成了吐槽。若不是這個綁匪思維很脫線,那麼他必然是個內心很強大的人,隨便幾句話便打消了她逃脫的念頭。
想至此,清若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這是生活,不是電視劇,那麼她會被綁架。對方會是誰,勒索的條件是什麼,也不知道家裡人會擔心成什麼樣,發策必定會自責。
而此時,被清若當做內心強大的綁匪男子忽然見清若一聲不吭地躺在地上,也不免心頭一驚,他只是拿人錢財,忠人之事,從沒想過要殺人。“你醒醒,醒醒,別死啊,大不了我給你揭開遮眼布!”
“不用!”
“白癡!”
清若跟另一個聲音同時響起,她動了動耳朵,從聲音來源判斷出對方的位置,心裡不免暗暗吃驚:綁匪竟然是兩個人!
“爲什麼?”男子不知道是在問誰。
清若沒有回答他,從多年的電視劇經驗告訴她,一般知道綁匪真容的人都沒好下場,因爲他們害怕她會報官然後根據畫像追捕他們。追不追得到是一回事,但有被綁票價值的通常都是打得起官司的。
木雲不大,也沒什麼高山叢林,除非他們趁她昏迷的時候又狂奔了很久,否則真心要找到藏匿的地方並不難。如果他們是爲了得到錢或者其他有價值的東西,那爲了方便送信,就更不可能走遠了。楊家在木雲算有些名望,而且都是樂善好施出名,從未聽說過有和人結仇。而若說爲了錢,把知海堂整個給當了,也不到一千兩的價值,她又能值多少。
左右想不出自己有什麼被綁架的價值,卻聽另一個男子冷冷地開口:“你爲什麼說不要?”
知道這句話問的是自己,清若抿了抿脣,猶豫要怎麼回答。“我不想被滅口。”
“滅口?”男子愣了一下,發出一陣低低的笑聲,“你這條命值多少錢,滅口我還嫌麻煩。”
清若掙扎地坐了起來,點點頭附和道:“我也覺得我沒那麼值錢。可我阿姆一直說我家並不是什麼有錢人家,我今天忽然覺得她說錯了,要是沒錢你們綁架我作甚。”
“我們綁架……”一個口齒含糊不清的聲音說着,卻被另一個呵斥住了,“住嘴!吃你的東西!”又轉向清若,桀桀地笑起來,“小丫頭腦子倒是靈活,知道套我們的話,老實告訴你,我們不圖錢,我們圖比錢更重要的東西。”
比錢更重要……難道是……清若眉頭一抽,立刻把這齷齪無恥的想法甩出腦海,綁架通常也就是貪財貪色,重點是她不是色,至少這個年紀構不成“色”,所以,必然還是爲了錢。可知海堂總共才能現取多少錢,爲了那麼點錢卻鬧了一整個大家族,這不是明智的做法,除非他們要的不是知海堂的錢。
這個想法令清若閃了個激靈,木雲最有錢的是方員外,所以如果要錢應該是綁架方家的人,至少也和方家有關。綁架她根本不可能從方家得到什麼好處,除非……除非是方家給錢讓他們綁架她的。如果這種假設成立,那其中牽扯到的人必定包括楊茂昌在內,想起之前假設過方氏害楊媽媽流產,那麼這次綁架是方氏策劃或者與她有關的話也很正常了。
可是她不懂的是,楊家到底有什麼值得楊茂昌這麼冒險?難道一個長孫譜就這麼重要?
確定了自己的生命無憂之後,清若便選擇閉嘴,因爲知道越多,她就越危險。也許楊茂昌不會對她動什麼壞心思,但難保綁匪不會一時心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你在想什麼?要是想逃跑就別白費心思了,你逃不掉的,乖乖在這裡坐兩天,到時東西拿到就送你回去。”男子從暗黑中走出來,用手鉗住清若的下巴,嘿嘿笑道:“聽說楊舉人家有個聰明漂亮的姑娘,漂亮我倒是見到了,聰不聰明就要看你了。”
“我不會逃走的,你放心。不過,你還鬆開我的腳吧,綁着難受。”清若平靜地說。
男子挑了眉,見她表情反覆得有些誇張,“阿虎,給她鬆綁。”心想着尋常人家要是被綁架了,別提男女老幼,總是第一個要大吵大鬧一番,可清若不但沒有吵鬧,甚至要求不要揭開遮眼布。這如果不是被綁習慣了,就是素養極佳,可誰會沒事被綁架。
名叫阿虎的男子幫清若解開了綁腳的繩子,伸手要去解開她綁手的繩,卻被狠狠推開了,“你幹嘛,不是你讓我鬆綁的嗎?!”
“白癡!”男子鄙夷地翻了個白眼。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雖然身爲綁票,但她此刻無比同情綁架她的人。正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種人擱現在,就沒貼錢也沒人願意跟他組隊的。
男子瞄了清若一眼,又對阿虎啐了一口,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他叫阿虎,你是不是叫阿龍?”這句話純粹是清若的沒話找話,可她得到出的結論是任何什麼時候都不能隨便開口,特別是在人生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
阿龍忽然跳起來,緊張兮兮地掐住她的脖子,“你怎麼知道的,你還知道些什麼?!”
“放、放手,咳咳,我、要死了。”好不容易再一次死裡逃生,清若發誓再也不開口,吱一聲也不了。“咳咳,我隨便猜的,你不信算了。我不說話了。”
看來,她的人生安全並沒有徹底地得到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