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蔡還要問,卻被秦墨死死捂住了嘴。
“蘇慕昀!”
一直在一旁靜靜看着的暖陽突然瘋跑過去,想要拉住藍衣人的袖子,手卻從那人的身體中穿身而過,藍衣人恍恍惚惚的身形微微滯了滯。
他說:“我不是蘇慕昀。”
暖陽說:“那你定在一處,別晃來晃去給我瞅瞅。”
他說:“你們可以走了。”
大袖一揮之後,暖陽才知道,原來冥界和人間,可以僅僅差一個袖子。
衣袖揮過,花自流、秦墨和老蔡,都回來了,甚至蔣依依也醒了。
蔣依依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看見桌上的方頭獅之後,哭的不能自己,最後一言不發的退了病房,消失了。
他們依舊不知道蔣依依和李長安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曾經發生過什麼,說到底,他們只是別人故事裡的過客,甚至可能是,自己故事裡的過客。李長安和蘇慕昀一樣消失了,都消失在蔣依依的夢裡,而蔣依依,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這個城市,甚至一言一語都沒有留給暖陽,那時候暖陽才意識到,其實她們並不是很熟,甚至,根本不大認識。
世界好像不記得曾經蘇慕昀的存在,暖陽去看過蘇慕昀的父母,他們居然有個可愛的女兒,蘇慕昀似乎從來不曾出現在他們的生活。
花自流知道些什麼,甚至秦墨也可能知道些什麼,然而他們都選擇避而不談。
三日後,暖陽站在那面長滿爬山虎的牆前,以血爲媒,喚出了靈界之神,靈均。
“太傻!”靈均握着暖陽的手臂,手掌輕輕附上。
“他怎麼樣?”
“不好。”靈均搖搖頭,“花自流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爲你們之間,是個無終的情劫啊。”
“又是所謂的天命?”
“這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你確定要聽?”
“聽故事需不需要用什麼跟你交換?”
“你送了我一個故事,我還你一個故事。”
靈均默默坐在暖陽身旁,空靈的聲音似乎能穿透夜空:“很久很久以前……”
暖陽認爲,但凡用上“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都應該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蘇慕昀應該有着很長很長的故事,可是靈均說完“很久很久以前”之後,靜默了好久,最後長長嘆了一口氣:“罷了,我還是欠你一個故事吧。”
暖陽看着靈均不說話。
靈均繼續長長嘆氣。
“神其實都是寂寞的,階位越高,越是寂寞,他活了很久,也寂寞了很久,他的使命,是守護碎裂的靈魂,你看到過那些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了吧……那些是曾經碎裂的靈魂,被重新賦予新生,葉開一千年,花開一千年,一朵花才能重新孕育出一個純淨的靈魂,每一朵,都由他的靈力去守護,蘇慕昀的命和地獄是連在一起的,他的心神不穩,越雜亂,曼珠沙華中孕育出的靈魂就會有雜質,有很多很多甚至不能投胎爲人,世間的輪迴就會受到破壞。
直到不久前,他發現了一個剛剛被孕育出的靈魂在哭。
……”
靈均伸手,手指輕輕點上暖陽的額頭。
暖陽眼前的畫面突轉,又見了那大片大片的曼珠沙華。
她看到了蘇慕昀,卻又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蘇慕昀,藍衣,黑髮,不同的是,模樣更加精緻和成熟,深藍如海的雙眸更不是她所熟識的……
漫天遍野的紅色……
暖陽看見了一個乳白色的淡淡的身影,半跪在花叢中地地啜泣。
藍衣人似乎也聽到了,轉過頭來,輕蹙着眉,他問:“你爲什麼哭?”
白色的影子飄忽的擡頭,聲音似個孩童:“因爲你在哭啊。”
藍衣人怔了怔,神情變得困惑。
那影子繼續道:“你這裡在哭啊……”小小的胳膊指着藍衣人的心臟。
“你是誰?”
“我就是你啊。”那白色影子不斷地重複着,“我就是你啊……”
鏡像開始變得扭曲,靈均的手指離開暖陽的額頭。
“剛纔那是……”
“那是他自己的靈識,他這個神坐得太久了,這個地獄,也呆的太久了,直到他的靈識自己跳出來告訴他,他需要要去看看新的東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個沒有生存意志的麻木的神,是會消失的,所以,纔有了你看到的蘇慕昀。”
靈均看了看暖陽:“但是他沒想到會遇見你,躲過了紅狐,居然沒躲過你,終究是遇上了擺脫不了的情劫。”靈均的神情變得有些哀傷,“暖陽,其實,你已經死了。”
世界上最令人震驚的是,你以爲你還活着,卻被人告知你已經死了。
“你騙我。”
“你知道爲什麼很多魂魄不願意投胎嗎……因爲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接受自己的死亡。”
“你騙我。”暖陽固執的重複。
“暖陽,你很聰明,其實你一直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不過是在尋找一個答案,用你身上的靈力喚出了我,你只不過在尋找一個答案,暖陽,三日前你就已經死了,他們只是,不忍心告訴你。”
第一次,暖陽眼中腦中的世界開始完全崩塌……
不知過了多久,暖陽擡頭:“你說得對,其實我在尋找一個答案。”
靈均搖頭:“你和他之間沒有答案,他是神,你是鬼,你們若相愛,要經歷千難萬難,我和他都見過似曾相識的場景,他不忍心看你受苦,你若是去投胎,或許會……”
“這真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暖陽站起來,“你去告訴他,我不會去投胎,”暖陽伸出手,露出手心黑色的一團火焰,“我已經做了選擇。”
“冥王令!你居然選擇做陰差!”靈均有些不可思議,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我居然忘了石灘的主人,也罷,天命如此。你知不知道,成爲陰差,你會忘了他……”
“不,我會重新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