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樑懷舊從瞬間高溫引發的幻覺中驚醒後,視線隨着綠園上空褚紅色的恆星光暈變得五彩斑斕。眼前是一大片灌木淺草,緊接着便是衆多一胞所生盤根錯節的大樹,樹梢上的蛇類生物正吐着毒芯,纏繞在與之頗爲相似的枯藤之間,覬覦着下面的獵物。與黃昏時分的蒼茫霧靄融在一起。遠遠有一條水質清澄的湍急河流發出汩汩的誘人聲響,不知名的綠褐色大魚與藍綢般的水鳥遊弋其中,還時不時拱起一頭水生哺ru動物健美的背脊。隨着遠處高聳參天的樹枝上忽然疊滿了伴着地面滾滾沙塵而起的鳥羣,一大隊非鹿非羊的四不像緩步經過,然後是幾頭毛茸茸滾肥的豬形野獸,一邊飲水發出低沉的嗥嚎。
果然,這裡真的如同數百萬年前的原始地球一樣,生機盎然!樑懷舊被這壯麗雄渾的自然美景深深震撼,幾乎忘記了失去戰友的哀傷和劇烈行動產生的痛楚,激動地高喊起來,近處的生物們都朝他不解地望着,但很快又埋頭享受食物,顯然,它們不曾受到人類的侵擾,因此並不害怕自己。樑懷舊連忙將手錶灌滿了水,然後將僞裝成商人時攜帶的商品卸下,這是一款無污染的摺疊變速自行車,是綠園人最歡迎的產品。他跨上車,一邊貪婪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一邊享受只有在夢中和模擬訓練裡才能體味的野外駕車遊。
正在他愜意之際,一聲再熟悉不過的呼嘯聲穿透了這個童話般的森林——有人在開槍!樑懷舊第一個反應是,自己被發現了。他一邊尋找粗大的樹木和葉子作爲隱蔽場所,一邊在細細地琢磨:“綠園人佔據這個跟地球體積相差無幾的星球不到四十年,按說要是不使用電子設備,實在難以轉遍綠園星的各個角落,更別說是熟悉它了……況且他們沒有準確的定位系統,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確找到我的行蹤呢?”
然而又一聲槍響徹底推翻了他的念頭,因爲他看到一隻正翱翔藍天的雪白大鳥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一頭栽進草地,噴濺在夕陽背景上的鮮血在那一霎那彷彿凝滯了。雖然他從小沒有接受環保教育,但如此美麗的生命瞬間被毀滅,這是任何人都難以接受的,他不明白,一向把大自然看得比人類本身還重要的綠園人,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來?用槍械進行娛樂性的捕獵行爲是他們嚴令禁止的啊!
樑懷舊想探出頭來看看,忽然覺得有喘息聲迅速接近自己,而且這聲音並非來自食肉的猛獸,而是更高級的……和他一樣的人類!他的身體比頭腦先行動,轉身迅雷般抓住對方的手臂,那手臂相對而言很瘦,但充滿力量,沒等樑懷舊繼續施壓,對方反倒一把摁住他的腦袋,一下子塞進草叢,隨後也伏了下來。通過這一系列動作,樑懷舊知道對方並不打算要自己的命,甚至不是來抓自己的,便順從地保持,並回頭一瞧。
他看到了一張年輕女性的臉,立即感到無比羞慚:自己從軍八年,幾乎天天高強度鍛鍊,被稱爲年輕一代最優秀的戰士,竟然被一個小女孩輕鬆打敗,看來A94所言非虛,綠園人的體質強度遠勝生活安逸的方舟人。他繼續打量着,那女孩沒有經過任何修飾保養,但五官端正,面色帶有一種健康的潮紅,一雙眼睛清澄得令樑懷舊聯想到剛纔林間的溪流。目光再往下移,樑懷舊不由臉紅起來,女孩除了胸部和臀部有類似羊皮的毛料包裹,其他部位都火辣地裸露着,被陽光烤炙成古銅色,在斜陽的餘暉下展現出美好而野性的曲線,手和腳上的指甲幾乎完全磨平,手裡攥着一杆打磨得極爲銳利的石槍。樑懷舊不敢想象,A94明明說過綠園人不是茹毛飲血的,可眼前這個女孩又爲什麼過着原始人的生活?
他還沒仔細考慮,就感到眼前一花,一頭他在雷歐上見到的怪物將一頭豬形生物撲倒,與喉嚨骨骼的碎裂聲相伴的是一道沖天而起的血泉。接着,幾隻大皮靴便在眼前來回踏步,同時他聽到這些皮靴的主人在低沉地議論着“剛纔還看到的”、“算了,打頭河豬也挺好”之類的話,那怪物擡起滿是鮮血的臉,嗅了半晌,沒有聞到金屬味道,叫了幾聲,大皮靴們便離開了。
這一來樑懷舊真的糊塗了,這羣穿皮靴帶怪物的狩獵者,很明顯與雷歐上的綠園檢查人員是一個類型的,那眼前這個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女呢?難道綠園人又分成了兩個派別?如果這些狩獵者見到了女孩,會不會也毫不猶豫地射殺?
樑懷舊四下觀察了一會兒,確定那羣人已經走了,便對女孩說:“謝謝你救了我。你叫什麼名字?”
“米……米歇爾……”女孩的發音有些吃力,雖說綠園和方舟分開數十年,但最多隻會有口音上的差異,而米歇爾的發音給樑懷舊的感覺竟像是她在拼命回憶一些逐漸遺忘的本能。綠園上的平民教育竟然會如此極端,讓人披着獸皮拿着石器,這難道不是明擺着的文明倒退嗎?米歇爾在與自己素不相識的前提下仍能幫助自己,這說明在綠園人與人之間保持着深厚的熱情和友誼,可這決不能美化他們的退化政策!
“我叫樑懷舊,你能不能告訴我綠園的首都太陽城怎麼走?”
米歇爾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旋即轉化爲深層的恐懼,她用石槍槍尖充滿敵意地指了指正前方的大山,想必在山那邊就是太陽城吧?可她的眼睛裡爲什麼充滿了怨毒和憤懣?
樑懷舊起身謝過米歇爾,隨即便要向太陽城方向去。米歇爾連連擺手搖頭並大喊大叫,甚至企圖攔住他。樑懷舊騎上自行車,暗想:“這些綠園人長期以來只注重身體鍛鍊,把腦袋都給煉傻了。”他有正事要辦,不能耽擱,便騎走了,誰知米歇爾竟然在後面追趕了一陣子,要不是他把自行車的速度提到最快,還真會被她趕上。他心裡又是一陣感慨,想到在太陽城還會有數百萬起碼像米歇爾一樣強壯的綠園人,自己完成任務的可能性實在渺茫……
沿着跌宕起伏的山巒一直到最高處,他已經能清晰地眺望到太陽城的全貌了。在他本來的想象中,太陽城應該是中世紀的陰森城堡甚至更古老的巨木柵欄包圍的大片村莊,誰知竟然和浩劫前的地球一樣,一棟棟懶散的紅頂小屋均勻地分佈在田間,延綿到遠處的天際,中央區雖然有些樓層,但最高也就是數十米,與方舟的參天巨廈不可同日而語,可這足以經讓樑懷舊吃驚了:綠園政權的生活理念是返祖的遊牧生活,又怎麼捨得把天然的草原和森林砍伐開墾後種植糧食呢?他們對浩劫前的生活進行了徹底的否定和批判,強烈宣稱要“痛改前非”,可竟然也開始建設樓房了!那現在和以前又有什麼區別?他們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耳光嗎?
越想越不解,樑懷舊便拋開紛亂的思緒,運用在特種訓練中的技能,悄然無聲地避開了軍崗,接近了那一片片紅頂小屋,只要融入人羣,就方便隱藏身份了。他一路低着頭貼着牆根走,越發有種親切感,眼前的環境像極了父親所說的“舊世界”,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路過一間有聲音傳出的小屋,他湊上去貼在牆皮上聽着,隱約聽到兩個女聲在聊天,聽聲音判斷她們都是中年婦女:“洛克怎麼老也長不大啊?你是不是虧待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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