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宇駐足問道:“您是?”
“老夫姓方,在這梨陽城也算小有名氣,大家都稱我爲‘方老先生’!”老者捋須答道。
這時那臭豆腐的攤主笑道:“看來公子是個外鄉人,第一次到我們這梨陽城,在這裡,不知道方老先生的大名的還真沒幾個!”
“是在下孤陋寡聞了!”金正宇抱拳道,在他眼中,老者有着令人心折的風度,說他仙風道骨,又不太像,總之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老夫看着小兄弟眼善,不如就由我做東,請兄弟品嚐一下。”
“這!”金正宇眉頭微皺,臉帶笑意道:“在下恐怕無福消受!”
“是啊,像你們這些俊俏乾淨的公子、小姐原是不愛這看似又髒又臭的東西的!”
“什麼看似,這東西本來就很髒很臭嗎!”金正宇悄聲嘟囔。
這時,攤主有些不忿:“公子,我看你多半也是個修道之人,凡是怎可只看外表,只聞氣味便斷定它一無可取之處,這樣行事處世恐怕是背離了你們的‘道’了吧!”
“咦!老柴頭,這些年梨山下的薰染,你也能口噴‘大道’了。”方老說罷哈哈大笑起來。攤主面色一窘也跟着嘿嘿笑着。
“方老先生,你……”
“有什麼疑問,不妨坐下再說。”方老拉着金正宇坐在簡易的長條凳上,前面是一塊木板搭建的桌子。方老又道:“臭豆腐,來兩份,我同這位公子一人一份。”
“這……!”金正宇不知如何拒絕。他看着攤主手旁擺着一排臭豆腐塊,一塊大概是三指寬見方,一指厚,其上黑白相間,不知是否是有黴變。
隨着攤主熟練的夾出幾塊,扔入沸油之中,一陣噼裡啪啦,一股惡臭衝出,金正宇忍不住屏住呼吸,喉頭滾動了一下,心中再次自問:這東西真能吃麼?
“好嘞!兩位客官請用。”
方老對攤主點了下頭,然後看向金正宇道了聲“請,趁熱吃”,便自顧自津津有味、旁若無人的大嚼起來。
金正宇猶豫再三,還是沒有伸手取食,但見方老如風捲殘雲一般,身前的一份臭豆腐早已進入他的五臟廟中。
“還是不敢吃,人生有很多事都要自己親身體會,而不可人云亦云,便不敢嘗試,老夫遊歷遍天下,這梨陽城的臭豆腐不愧‘第一’之譽,老夫實是難以割捨。它初聞時臭,食之卻脣齒留香,所謂水滿則溢,物盈必虧,臭到極處便是香了,這不正合了大道之理嗎!”方老笑道,眼睛還直勾勾的盯着金正宇前面那份熱氣騰騰的臭豆腐。
金正宇低聲細細品味:“水滿則溢、物盈必虧,臭到了極處便成了香,這確實近乎於道。”
“嗯!這段話好像我曾經對誰說過,對了,是當日梨山下來的兩男兩女,那四個小娃娃可都是難得的後生俊彥,老夫一說,他們似乎心有所悟,你現在悟了麼?”任誰也沒有發現,方老眼中精光一閃,之後又恢復了一片混沌。
梨山下來的,不知是哪幾個師兄弟,師姐妹,當日下山該是追殺我的吧,只是今日,不知是否還秉着這個使命。
金正宇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液,拿起一塊往口中送去,一咬之下,發覺倒沒有聞得那麼臭,再咬一口,竟有些甘香,於是第三口下去,一塊已入腹中。
攤主同方老都微笑的看着,當金正宇拿起第二塊時,方老說:“再蘸點這個就更香了。”
金正宇依言沾了一點辣醬,一口咬下,不禁大呼爽快,於是,後面的情況可想而知,一口一塊,足足吃了三份。
方老笑呵呵道:“小兄弟,今天老夫栽了,你一口氣吃了老夫三天的量,殊不知如此胡亂填食,實在是糟蹋了這人間美味。這便如同飲茶,一杯爲品,二杯爲解渴,三杯就是飲牛了。”
“小子有些失態,請方老先生勿怪,不過,不得不說,這臭豆腐有一種令人慾罷不能的味道,但是我輩修煉之人,本該摒棄一切七情六慾的,我此際縱慾,實在是有違大道。”金正宇面上有些窘迫,說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話,其實他早已是一個快意恩仇,任意而爲的人。
方老搖了搖頭,嘆道:“看來還不是同道中人,順便問一句冒犯的話,不知公子意欲何往?”
“百川酒樓!”
“那一同前往,我正好要到那裡說書。”
“哦,原來你是個說書先生。”金正宇恍然大悟。
攤主不甘寂寞,湊上來道:“我們方老先生可是這梨陽城最有名的說書先生,他說的都是些江湖秘聞,實在精彩難得!”
“是麼,那在下要好好聽聽,方老先生,請!”
“好,走,哈哈哈哈!”
此時戌時已過,街上人已少了許多,二人並肩走向不遠處的百川酒樓。
路上很多人都識得方老,見他走過,都點頭致意,也有一些直接跟了上來,開口問道:“方老先生,不知你今晚講哪一段?”
“想知道,到了酒樓不就知道了?哈哈……”方老捋着白鬚,趾高氣昂的走在前面。
待到達百川酒樓門前時,二人身後已形成了一支幾十人的長長隊伍,而方老的風頭,。絲毫不遜於今日走在大街的被粉絲簇擁明星。
方老先生到酒樓中說書,這些想要聽的,自然要找一個坐處,要一壺小酒,幾個小菜,酒樓的營業額便能悄悄的向上攀升。
終於,金正宇完全明白了,方老先生聲名顯赫的原因,他根本就是這梨陽城大小酒肆、客棧、茶樓的金字招牌,也就是活脫脫的利潤創作者。當然,有一個地方,是不歡迎他的,便是醉紅樓,其中緣由,不言自明。
酒樓掌櫃是個闊面大眼的中年人,他快步迎了上來,挽住方老的雙手,熟絡而熱情道:“方老先生,你可來了,快進來,我給你沏好了極品烏龍茶,還有兩近陳年花雕供你潤嗓子。”
“哈哈,掌櫃見外了,咱們誰跟誰呀!不過今日老夫結識了一位小友,一會你要好好招待,一應花銷都記在我的頭上!”方老將金正宇推到身前。
“方老也見外了,這點花銷姓趙的還擔負的起……”然而趙掌櫃身子突然僵住,眼睛睜得老大,身體但要拜倒,口中本能喊了聲“教……”
金正宇不着痕跡地扶住,也打住了他口中之言,笑道:“趙掌櫃真是豪爽之人,小弟我只有叨擾了!”說罷牽着方老的手徑自走進酒樓。
趙掌櫃面色驚愕的表情一現即沒,看着衆人都已進去,才喃喃道:“天,教主,小的未曾恭迎,罪該萬死。”但是他發覺教主似乎並不想暴露身份,也許是微服私訪,想到此處,心中忐忑終是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