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那軍師不由點了點頭,“這景公子所言倒不無道理,那皇上有何指示?”
“皇上的意思是,拼力守住岑城,皇上已經親自率領十萬人馬趕來相助,此番勢必要將冀州拿下。”
“好!”那軍師用力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咱們也該好好準備一下,最好能趕在大月兵馬行動之前,先發制人。”
那守將用力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對守衛說什麼,突然只見一名小兵匆匆跑來,慌慌張張道:“將軍,不好了,大……大月的兵馬已經朝着岑城而來了!”
站在岑城的城樓上朝着殷呂城的方向看去,雖然現在還看不到什麼,卻能感覺得到腳下的城樓在微微顫動,像是有大隊人馬正朝着這邊奔來,那種氣勢讓人心中不安。
岑城的百姓原本就已經逃得七七八八,加之此番攻城又死傷不少,剩下的根本沒有多少人了,聽得城內的璃軍說大月的昭王已經領兵朝着岑城而來,所有人都忍不住喜形於色。
人羣之中,一道淺灰色的身影一直都不動聲色、小心翼翼地注視着那些看守他們的璃軍,此時見巡邏的璃軍離開了,她便轉向身邊那人,做了個“噓”的動作,在幾名男子的遮擋掩護之下,從針包裡取出幾根銀針,在那人的傷口附近紮了下去,不多會兒便見有黑色的膿血流了出來,她輕輕鬆了口氣,拿起準備好的布帶給他包紮好傷口,又小聲吩咐了幾句,而後讓他躺好休息,還不忘衝着前面爲她遮擋的人道了聲謝。
所有人都齊齊搖頭,其中靠她最近的那人低聲道:“應該是我們謝過姑娘纔是,姑娘不顧自身危險,替那麼多人治傷解毒,若不是你,我們很多人都已經沒命了。”
身邊的人立刻應聲道:“可不就是?這些東璃的人不把咱們當人,不顧咱們的死活,就算是傷了病了也不給醫治,姑娘你是老天爺派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聞言,她彎眉淡淡笑了笑,卻笑不及眼底,微微側身看着那些還在傷病中的無辜百姓,眸色越來越沉,看向那些璃軍時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想了想,她問身邊的人道:“我身上的藥根本不夠用的,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儘快想辦法弄些傷藥來,今晚夜裡我想辦法出去一趟,你們可知這附近哪裡有隱蔽一點的小道?”
身邊一名男子低聲道:“有倒是有一個,只要我們想辦法制造混亂,擋住那些守衛的視線,你可以從後面的小巷子裡離開,不過……”
他遲疑了一下,朝着華央靠近了些,神色有些擔憂,“你一開始不是要離開這裡嗎?現在爲了這些不相識的人兒以身犯險,真的值得嗎?方纔你也聽到了,昭王殿下已經帶着兵馬趕來了,岑城的防守會越來越森嚴,如果你現在不走,等再晚點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陣風輕輕吹過,帶起她披在頭上的紗巾,露出她的半張臉來,不是別人,正是從殷呂城溜出來的華央。
聞得這人所言,她不由彎眉淡淡一笑,道:“我是大夫,總不能見死不救,就算我沒辦法救下所有人,可是救一命是一命,總好過什麼都不做,至於值不值……在大夫眼中,每一條命都是彌足珍貴的,哪怕我只能救下一條命,那也是值得的。”
那人不由愣了愣,傻傻地看着華央出神,良久,他垂首長嘆一聲,回身對着身後的幾人使了個眼色,做了兩個手勢,又指了指華央,身後的人會意,一個個朝着身後傳過去。
“那好,等天色暗了,我們來想辦法讓你離開,我記得城中有幾家大一點的藥鋪,差不多在這個位置……”他邊說邊在地上畫了個地形圖給華央看了看,“姑娘記下了嗎?”
華央用力點點頭,正要伸手將地形圖塗抹掉,卻被那人一把攔住,衝華央微微一笑道:“姑娘的手是用來救人的,這種事交給我。”
說着,他胡亂摸了兩把,將地形圖擦去了。
酉時,天色就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一匹快馬直奔着岑城而來,徑直衝到城樓下。
不一會兒一名小兵便匆匆而來,對守將道:“將軍,外面來……來了個人……”
“什麼人?”
“是我。”一道清冷的女子嗓音打斷了那個小兵,而後一抹紫色身影進了門來,冷眼掃了那守將一眼。
看清她的模樣之後,那守將暗暗一驚,“景姑娘?”
慕夜泠揮揮手道:“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岑城現在是何情況?”
那守將應道:“風萬鈞的兵馬已經趕到了,現在已經在岑城南門五里處安營紮寨,隨時都有可能會攻城,不過景姑娘放心,之前前往陵安城和殷呂城的兵馬已經全數撤回,皇上也已經親自領兵趕來,就算是風萬鈞,我們東璃也不怕。”
頓了頓,他討好地衝慕夜泠笑了笑,“再說,如今有景公子相助,我東璃的兵馬早已與往日不同,大月的這些人若還是這般輕視我們,必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大哥也來了?”慕夜泠微微愣了一下,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對付風萬鈞,沒有云冽和景陌親自坐鎮,就憑這些人,還真難說。
那守將點點頭道:“來了,不過最快也要明後天才能到,所以在他們趕到之前,我們一定要守住岑城。”
慕夜泠點點頭,瞥了那人一眼,“我倒是有些好奇,之前不是聽說殷呂城城內有你們的人,所以你們信誓旦旦,對拿下殷呂城很有信心嗎?怎麼會輸得那麼慘?”
那守將訕訕地低下頭,嘆了口氣道:“景姑娘有所不知,這殷呂城內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是他幫着柳知非想到了退兵的法子。”
“卓素?”
“好像是這個名字。”
“哼哼……”慕夜泠不由冷笑兩聲,“那現在情況如何?”
“現在……”那守將皺眉想了想,正琢磨着怎麼回答她,一名兵將快步而來,對着他行了一禮,遞上一封密函道:“將軍,殷呂城有消息傳來。”
那守將連忙接過密函看了看,而後擡眼看了慕夜泠一眼,將密函遞了過去,“這個人好像離開殷呂城了,據推測,他現在很有可能正在岑城內……”
慕夜泠將密函瀏覽了一遍,眸色頓然一喜,連連點頭,“這麼看來是錯不了了,她這麼急匆匆地離開殷呂城,又不惜冒險混入岑城,不過就是爲了能最快地趕到兗州……慕華央,果真是你!”
說罷,她突然轉身對那守將道:“岑城裡的人現在關在何處?”
“城內所有的百姓都已經被抓住了,此時就關在城東的一個校場上,本將已經派人嚴加看守……”
“確定所有人都已經抓住了?”
“景姑娘放心,雖然之前有幾個漏網之魚,不過經過這幾天的搜查,已經全都抓住了,只要是這岑城裡的大月百姓,現在全部都在那裡。”
“好!”慕夜泠挑眉冷冷一笑,“帶我去。”
那守將不敢拒絕,連忙領着慕夜泠朝着校場的方向去了,一行人剛剛到了校場外沒多遠的地方,突然聽到一陣鬧哄哄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一大羣人正湊在一起,四周巡邏的人也有圍了過去。
“怎麼回事?”慕夜泠不由皺了皺眉。
有人看到了他們來了,連忙迎上來,一臉爲難道:“將軍,那邊有人鬧事。”
“鬧事?鬧什麼事?”
“聽說剛剛又死了一個人,現在這些人的情緒很是激動,說什麼反正遲早都是一死,再這麼等死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他低垂着頭,不敢說下去。
“倒不如拉上兩個墊背的?”慕夜泠冷笑一聲,大步走了過去,只見被俘的岑城百姓與璃軍打成一團,一片混亂。
那守將連忙跟上來護住慕夜泠,生怕有人會傷了她,到時候雲冽怪罪下來,他可承擔不起。
慕夜泠伸手一指,道:“去,把那兩個人抓出來。”
聞言,那守將連忙招招手示意身邊的人上前,將帶頭鬧的那兩人拖了出來,慕夜泠順手從那守將腰間抽出佩劍,走到那兩人身邊,冷聲道:“說,爲什麼要鬧事?”
兩人相視一眼,然後齊齊瞪了瞪慕夜泠,沒有說話。
“怎麼?啞巴了?”慕夜泠將長劍架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看着另外一個人道:“你說,你若是不說的話,我現在就殺了他。”
那人無奈,只能咬咬牙恨恨道:“璃軍欺人太甚,眼睜睜地看着我們受傷了病死了也不聞不問,甚至不讓我們的大夫爲我們治傷,每天吃的喝的豬狗不如,這樣下去,我們遲早都是一死!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再畏畏縮縮的?倒不如拼個你死我活!”
慕夜泠擰了擰眉,“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
身後的衆人立刻齊聲應道:“對,我們要治病治傷,我們要吃飯……”
慕夜泠冷眼從衆人身上掃過,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一時間又說不出來究竟哪裡不對,回身瞥了那位守將一眼,道:“皇上就是讓你這麼對待俘虜的?”
那人連忙搖頭,“不……景姑娘誤會了,實在不是本將不給他們治傷,而是我們的人手忙不過來……”
“那就讓他們的自己的人來,能救活多少是多少。”慕夜泠說着轉過身,看向那些岑城百姓,彎眉一笑,道:“不過,我這裡還有一個更好的法子。”
說着,她拿出一張畫像打開,從他們面前走過,“這個人現在很有可能就在你們當中,你們誰若是能幫我找到她,我就帶你們離開這裡,吃好的穿好的,不用再受凍捱餓,你們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