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居山中,不知晝夜、時間變遷,亦不知外面塵囂幾何。
華央只能大概地估摸着時間,她隱隱覺得自己再怎麼待下去,都可以就此留下,在這山中坐禪修仙了。
等着冰蓮開花的時候,華央閒來無事,將傾無絕帶來的書從頭至尾已經翻了兩遍,實在無事可做的時候變與小狐貂一起在山洞裡練習輕功,又或者用傾無絕送來的藥配出幾帖藥來。
“卻不知,現在外面怎麼樣了?姑姑到了沒有?”華央蹲在那石蓮機關旁,一邊琢磨着石蓮,一邊輕聲嘀咕着。
小狐貂嘰嘰呀呀叫了幾聲,華央垂首看了它一眼,輕笑一聲,“怎麼?你知道?”
小狐貂便在她身邊上躥下跳,看起來很是興奮的樣子,華央起初只是覺得好笑,可是仔細看了一會兒之後,她突然神色一滯,定定看着它,神色詫異道:“你……你難道是想說……”
她擡眼朝着石門的方向看了一眼,小狐貂見狀,連忙跳起落在她肩頭,眼睛直直盯着石門。
華央心下有一陣激動,又有些不安,放下手中的書,緩緩轉動石蓮,石門應聲而開,華央顧不得裡面瞬間撲出來的寒意,帶着小狐貂快步衝了進去。
香味,淡淡的香味,與尋常的蓮香相似,又並不完全相同。
華央在冰池邊上停下腳步,擡眼向池中央看去,只見之前那嫣紅的骨朵兒此時已經變成了鮮紅的一捧,花開得正盛,花瓣紅得似血欲滴,妖冶而清寒。
“開了!”華央有些不可置信,定了定神,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後側身看了看她肩頭正興奮異常的小狐貂,伸手拍了拍它的腦袋,“原來冰蓮開花,你是能感覺得到的。”
說着,她伸手將它抓住放在一旁的石塊上,輕聲道:“你在這裡稍等會兒,我去採藥。”
見到她的舉動,小狐貂一開始有些惶惶不安,不過很快便又安定了下來,像是明白華央的心思,靜靜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華央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盒子,從冰池裡取了些冰塊鋪好,而後看了最中間的冰蓮一眼,深吸一口氣,突然一個縱身躍起,手中匕首出鞘,鋒利的刃口從蓮花的下面的花莖劃過,動作乾脆而又利落,腳尖輕輕點在一片蓮葉上,再一個旋身回到原地,前後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小狐貂看得有些傻了,直到華央將手中那一株嬌豔血紅的冰蓮放到了盒子裡,它纔回過神來,圍在華央身邊又跳又叫。
“小傢伙,我們找到藥了,可以救人了。”說着,她伸手揉了揉它的腦袋,而它像是聽懂了華央的話,雖然看着冰蓮的眼神有些不捨,卻也沒有阻止華央的舉動。
“乖,在這裡等我,等我救了人,立刻回來帶你。”華央將外面的東西大致收拾了一番,輕輕撫了撫狐貂的頭,抱起那隻錦盒出了門去。
她現在已經顧不得外面的天色是明是暗,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儘快趕到無絕樓,畢竟,按照傾無絕之前跟她所說的,慕嬈一行人應該已經到了纔對。
許是因爲這段時間她一直和小狐貂待在一起,身上多少帶了些它的氣味,暗道裡的那些蛇蟲對她紛紛避讓,並沒有像她進來時那樣攻擊她,所以往外面去的路比之進來時順暢了許多。
好不容易繞出了山洞,那刺骨的寒意漸漸退去,可是依舊並不像是夏日的氣候,依舊冷冷的。
站在之前傾無絕帶着她落下的那個山洞口,她還有些晃神,原來,看得到外面的天色,感覺竟是這麼好,這麼踏實,這麼真切。
此時已經日暮,華央並沒不需要視覺上的適應,看着一片雪白的山路,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盒子,提氣運功朝着山下掠去。
之前的山路已經被毀,好在下山的一路上都有傾無絕有意無意留下的標示和印記,雖然對於尋常人而言並不太好走,可是對於他們內息深厚的習武之人來說,就方便多了。
華央腳步時快時慢,走得小心翼翼,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無絕樓的樓閣便映入視線之中,她的腳步下意識地加快。
驀地,她眸色一凜,像是察覺了什麼,朝着四周瞥了一眼,神色微微沉了沉。
那是殺意,很濃很直接也很冷的殺意,就在她下山的必經之處。
華央緩緩停下腳步,略一沉吟,解下自己的外衣將盒子包好,像包袱一樣系在身上,迅速掠去。
如她所料,就在她快要達到山腳的時候,一陣羽箭突然從兩側射來,華央提氣一躍,剛剛避開了第一陣箭雨,第二波就緊跟着而來,隨着箭雨一起來的是十來名黑衣人。
華央雖然不認識他們,卻知曉他們的來歷,這些人正是之前在那個小鎮上阻攔她的人,沒想到這批東璃的殺手竟然一路追到了雪州,甚至追到了山腳下。
既然這些人現在堵到了這裡,那就說明慕嬈已經安然到達。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放鬆安寧了許多,冷眼瞥過那些人,輕呵一聲,道:“你們還真是鍥而不捨,竟然會一路追到了這裡,看來你們不取我這條人命,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一名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既然你明白,那就不要再掙扎了,你根本不可能是我們這麼多人的對手,如果你能乖乖配合,我們也許能給你一個痛快。”
“是嗎?”華央挑眉,“不知你們想要我怎麼配合?”
“交出你身上的東西。”
“什麼東西?”
“你不用明知故問,你在雪山上待了這麼久,今天突然急匆匆地下山來了,還能是因爲什麼?自然是因爲你已經在雪山上找到了你想要的東西。既如此,那就乖乖交出來,興許,我們一高興,還能放你一條生路。”
“呵呵……”華央突然垂首輕輕笑出聲來,笑聲清泠之中帶着一絲冷冽,聽得那些黑衣人向連連皺眉,面面相覷,有些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
“放我一條生路?”華央嘖嘖了兩聲,“你們會嗎?從一開始,你們的目標不就是取我姓名嗎?現在居然說出會放我一條生路這樣的話來,你以爲我可會信你?”
那人臉色驟然一冷,狠狠瞪了華央一眼,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後,見狀,華央搖頭一笑,道:“你不用問了,你要問的那位姑娘,她是不可能會放過我的。除非我死了,否則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讓我安寧的,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死了。”
“住口!”那人厲喝一聲,像是得到了授意,擡手一揮,喝道:“既如此,那就休怪我們下狠手了!”
話音落,四周的黑衣人齊齊喝了一聲,齊齊朝着華央撲來,那名黑衣人一馬當先,縱身掠到華央面前,手中長劍朝着華央直直刺了過來,華央偏開頭一閃,劍尖從她的肩上挑過,將她身上的包着盒子的衣服挑開一道口子。
其餘的人見了紛紛起了氣勢,殺意越來越濃。
“呵呵……”不遠處的石塊後方,兩雙眼睛正直直盯着與黑衣人打在一起的華央,其中一人咯咯笑出聲來,輕聲道:“老天待我正是不薄,我昨晚剛到這裡,今晚她就下山來了。看來,就連老天都看不過,都不願讓她這麼順順利利地就把人救活了,咯咯……”
她身邊那人眸色陰沉,一言不發,目光一直落在華央身上,沒有移開過片刻。
女子側身瞥了他一眼,冷了臉色,“怎麼?你還是放不下她?”
男子冷睇了她一眼,沒有應聲。
“嘖嘖……大哥,我該說你什麼好?這樣的人何以值得你這般爲她?你別忘了,若不是因爲她,景家是萬萬不可能變成今天這般……”
“住口!”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景陌,而他身邊的女子則是慕夜泠。
聽得他一聲低喝,慕夜泠擰了擰眉,冷笑一聲,點頭道:“我知道,大哥是個重情之人,你這般對她戀戀不忘我並不奇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我也沒有想過要你插手,我所安排的人足夠取她性命!”
景陌暗暗一驚,垂首看着她,“你做了什麼?”
“什麼也沒做,就是使了些小手段,一些專門針對她的小手段。”說着,她彎眉笑了笑,擡眼朝着華央看去。
景陌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看了半晌並未看出什麼異樣,那些黑衣人不是華央的對手,這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的,自從那天在城外與她交過手,景陌便更加確定,如今的華央早已不再是他初見時那個內息淺薄、運用不熟之人。
不用多想也知道,這是蕭意樓教出來的好徒弟,而蕭意樓身手究竟如何,景陌不知知曉,他只知道他暗中與蕭意樓交手的幾次,一次好處都沒有討到。
這麼一想,心下似乎也稍稍安寧了些,若華央能得蕭意樓真傳,那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她什麼。
可是慕夜泠眼角那越來越冷、也越來越詭譎的笑意卻讓他忍不住心生疑惑。
突然,只見華央原本穩穩的腳步一個踉蹌,身形晃了一下,一柄長劍趁機從她的背後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