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的方向有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朝着大明宮的方向靠近,腳下的土地都微微顫動,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下意識地朝着宮門的方向看去。
景晟也微微回身瞥了一眼,而後看向華央和蕭意樓,笑了笑道:“你們不妨猜一猜,這是什麼人來了?”
華央挑眉,不緊不慢道:“既然景相盜走了昭王的兵符,現在來的自然就是昭王的十萬兵馬。”
“哈哈……你果真聰明,沒錯,確實是昭王的兵馬。”說着,他向蕭意樓看去,“蕭將軍,用昭王的十萬兵馬來對付你,你覺得如何?”
蕭意樓側身看了華央一眼,淡淡道:“那就等蕭某見到了這十萬兵馬再說。”
景晟搖搖頭道:“十萬人豈能全都過來?這大明宮……一萬先鋒便足矣。”
說到這裡,他的嘴角溢出一抹陰冷的笑意,看着華央和蕭意樓面前的百餘人,眼底的得意越來越盛。
而此時此刻,兩道身影正在宮中疾行奔走,大月皇宮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沒有馬匹,只能一路走過去,若是景陌一人倒好,可現在身邊帶着一個風如悠,趕起路來未免有些吃力。可是景陌又不能將她一人留下,他知道,現在的景晟已經近乎瘋狂,他連風若宸都能棄了,更何況一個沒有什麼用處的風如悠……
風如悠雖然只是一個弱女子,平日裡一向嬌慣,此時跟着景陌一路趕去,早已體力不支,呼吸不順,卻硬是咬着牙一言不發,緊緊跟在景陌身邊,眼看着大明宮的宮門已經近在眼前,她不由面上一喜,拉緊了景陌的衣袖,氣喘吁吁道:“表,表哥,我們到了……”
話音剛落,景陌尚未來得及應聲,就瞬間變了臉色,他對着風如悠做了個“噓”的手勢,而後側耳停了停,驀地,他眉峰一擰,喝道:“糟了!”
風如悠心下一驚,問道:“怎麼了?”
景陌道:“有兵馬入宮了!”
說罷,等不得那麼多,一把拉起風如悠,朝着僻靜的小道朝着紫宸殿掠去。
就在兩人剛剛到達紫宸殿外,連門都沒進得去,方纔他聽到的那些腳步聲便在紫宸殿外停了下來,兩人避在一處拐角望去,只見一名身着盔甲的將軍大步進了門去。
甫一見到眼前的情形,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看了看景晟,又看了看被困住的華央等人,一臉疑惑道:“這……皇上,丞相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蕭意樓沉着臉色,瞥了他一眼道:“孟將軍怎會在此?你不是應該在軍中練兵嗎?”
孟將軍孟戈有些琢磨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想了想道:“之前有人去通知我們,說是昭王殿下在宮中出事了,讓我們即刻趕來……”
說着,他再一次看了看四周的情況,似乎在確定什麼。
景晟冷笑一聲,接過話道:“沒錯,昭王殿下確實出事,他被這個假皇帝和蕭意樓害死了。”
“你說什麼?”孟戈大吃一驚,瞪大眼睛看着景晟,“大人是說王爺他……”
“昭王殿下發現這個皇帝是假的,準備拿下他,結果反被他和蕭意樓害死了。”景晟說着回身向孟戈看去,擡起手晃了晃手中的兵符,“王爺臨終前將這枚兵符交給本相,讓本相代爲清除叛逆,孟將軍,你是王爺麾下最得力的將軍,一向深得王爺器重,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你難道不想爲王爺報仇嗎?”
孟戈有些拿不定主意,皺眉看着蕭意樓,沉聲問道:“蕭將軍,當真是如……丞相大人所言嗎?”
蕭意樓神色沉靜,反問道:“你信嗎?”
“我……”
景晟道:“如今昭王殿下的屍體就在這殿內,他們不但殺了王爺,還想要毀屍滅跡,如此狠毒的手段,孟將軍,你真的能忍下去?”
孟戈聞言驟然一愣,擡眼順着景晟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殿內的地方有一片衣角暴露在目光之中,神色霍地一怒,腰間佩刀出鞘,喝道:“如此對待王爺,決不能忍!”
而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對着一名副將道:“去,把兄弟們都都調來,本將軍要將害死王爺的人全都拿下!”
那副將聞言,重重點了點頭,根本不問景晟的意思,轉身便跑開。
景晟原本還想說什麼,可是轉念一想,只要昭王的十萬兵馬將華央和蕭意樓等人拿下,那其他的人便不足爲慮了。
“糟了……”風如悠此時已經隨景陌一起躍上了遠處的一處圍牆,雖然距離稍微遠了些,可是這邊僻靜,而且視野最好,幾乎能看到殿門前的一切,最重要的是,還能聽到他們的談話聲,此時風如悠不由暗暗唸叨了幾聲,側身對景陌道:“表哥,怎麼辦?”
景陌臉色陰沉,緊緊握了握拳,道:“這個孟戈不對勁兒,他是昭王麾下出了名的治軍嚴謹、行事謹慎之人,絕不可能因爲一些毫無根據的謠言,竟是連兵符都沒見到,便這般生生闖入宮中。”
風如悠臉色一陣蒼白,聲音顫抖道:“表哥的意思是,這……這其中有詐?”
“必然有詐,從父親的兵馬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宮中,直直殺入大明宮,我便覺得這其中有蹊蹺,蕭意樓……他絕不是那般粗心大意之人。”
“那……那我們現在要出去告訴舅舅嗎?”風如悠看了看四周,“趁着現在我們還處於上風,趕緊撤離……”
“來不及了,我得儘快帶着父親離開。”景陌緊緊握拳,眉峰緊蹙,正要動身,突然只聽得外面便傳來一陣呼喝聲,聲音高亢渾厚,這種久經沙場的將士所帶來的氣勢與那些整天只守着一城安穩度日的兵將着實不同。
那副將快步走到孟戈身邊跟他說了些什麼,只見孟戈點了點頭,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惡狠狠道:“膽敢傷害昭王殿下,我孟戈決不答應!”
“嗯嗯……”景晟用力點了點頭,“沒錯,本相也不答應,孟將軍,既然王爺將兵符交給本相,那本相現在就命你即刻帶人將這些亂臣賊子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孟戈側身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兵符上,冷聲道:“丞相大人當真是要格殺勿論嗎?”
“沒錯,這些叛逆之臣寧可殺掉,也不能讓他們逃出去,東山再起!”
“好!”孟戈深吸一口氣,手中寬刀用力一揮,喝道:“衆將士聽令,即刻將謀害昭王殿下的叛臣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喝……”殿門的那些將士聽清的沒聽清的都跟着喝了一聲,腰間佩刀齊齊出鞘,突然朝着守在紫宸殿外的四方兵將殺去,孟戈身邊的副將也立刻出手,毫不留情地朝着景晟身邊的人殺去,孟戈更是手起刀落,寬刀朝着景晟身邊的一名領將砍去。
景晟反應倒是快,在其他人的保護下連忙躲到了一旁,看着裡裡外外廝殺在一起的將士,不由瞪了瞪眼,一臉愕然地看着孟戈,怒喝道:“孟戈,你……你這是幹什麼?你要造反嗎?”
說着,他舉起手中的兵符,“現在兵符在本相手中,本相命你即刻住手!”
“哼哼……”孟戈手中刀刃從那名領將的頸間劃過,衝着景晟冷冷一笑,道:“對不起了,丞相大人,本將怕是不能從命了。”
“你這是要違反軍令嗎?”
“不,本將這是在執行軍令,只不過不是你的命令,而是昭王殿下。”說着,他朝着殿門處看了一眼,只見一名身披銀甲的男子大步走來,手中的刀鋒上還在滴着血,那眼神冰冷剔骨,似要將人撕碎。
縱然如今他身着盔甲,是將帥打扮,景晟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不由神色一驚,伸手指了指他,“你……你怎麼會……你不是已經……”
說着,他又朝着殿內看了兩眼,連連搖頭,惶然道:“怎麼會這樣?”
“你是想說,本王怎麼還活着?”風萬鈞嗓音凜凜,從骨子裡散發出一股凌厲殺意,冷眼看着慌張的景陌,勾起嘴角笑了笑,“你當真以爲,本王一點準備都沒有,就會忙不迭地自己去找死?”
景晟嚥了口唾沫,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風萬鈞,喝道:“就算你還活着又如何?如今兵符在本相手中,他還是得聽本相的,否則……否則他們就是造反!”
“究竟是誰在造反,景相到現在還沒看透嗎?”華央走上前來,沉沉看着景晟,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兵符上,“能調動十萬兵馬的兵符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被盜走,朕若是景相,一定會好好檢查一番,看看這兵符是真是假。”
聞言,不僅僅是景晟心下一沉,風如悠和景陌也大吃一驚,只見景陌用力握了握拳,暗道:“果然!”
“這……”景晟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兵符,又看了看風萬鈞,“難道,你是想說這兵符是假的?”
風萬鈞用另一隻手從懷裡取出一枚與景晟手中一模一樣的兵符舉起,冷冷一笑,道:“難道沒有人告訴過景相,本王的兵符上有本王自己刻的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