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撓頭一笑,“實不相瞞,當時微臣也試了試,那個難題微臣也答不出來,不過將軍說就算答不出也不怪,因爲那個題目本來就很難。”
華央的神色微微沉了沉,眼底有一絲疑惑,定定看着寧九,“這麼聰明的小丫頭來歷必然不簡單,她這一露手,輔政王不可能不懷疑吧。”
“嗯,自然是要懷疑的,聽說外使走了之後,輔政王就命人將她請出宸王宮,青衣自然是不願,跪在韶光殿外哭訴許久,最後她進韶光殿和輔政王說了些什麼,後來輔政王就把她留下了,而且從那以後便帶在身邊,多有照顧,至於那天他們談了些什麼,便不得而知。皇上也是知道的,宸王宮可不是別的地方,不是什麼都能打探得到的。”
華央頷首,“只怕,是和青衣身世有關,青衣應該是告訴了輔政王有關她身世的事,也許這個身世正好能解釋她的聰慧,以及她流落街頭險些凍死的原因。”
說着,她頓了頓,擰緊的眉卻絲毫也不放鬆,“那你們查來的關於青衣的身世是如何?”
寧九撇了撇嘴道:“風州北一戶農家的女兒,那一年那個鎮子鬧饑荒,很多人都餓死了,包括青衣的父母,她是隨着一些村民一起逃到洛城的,卻不想剛剛到了洛城就生了一場大病,無錢無糧,她就被丟在了街邊……”
“唔……”華央雙臂環於胸前,一手託着下巴,擰眉細想道:“聽來合情合理,也很感人,可是細細一想,又覺得這其中有些地方太過巧合了,按說,青衣那時只是一個快要死掉的小乞丐,怎麼還有力氣不偏不倚地就挪到了輔政王入宮要經過的街邊?又或者,她一直都在那裡,爲的就是等輔政王。”
寧九一愣,瞪着眼睛看着她,“皇上的意思是,這……這是安排好的,青衣是故意出現在那裡,爲的就是遇見輔政王?”
“有何不可?”華央挑了挑眉,“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當時青衣必然是做了什麼讓輔政王爲之驚訝的事情,否則以輔政王的清冷性子,就算會出手救她,也未見得會將她帶回府。”
“這個……”寧九搖了搖頭,“時間久了,當時發生了什麼已經沒人記着了。”
“不,青衣一定記得。”華央嘴角掠過一抹詭譎冷笑,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微微眯了眯眼睛。
初七一早,華央剛剛起身,風裳便匆匆而至。
難得她起得這麼早,更難得她會出鳳安宮來看華央,華央看得出來她的神色之間有一絲不安和焦躁,卻偏得她什麼也不說不問。
“姑姑……”定定看了她一眼,華央想了想道:“姑姑放心,昨夜宸王宮傳來消息,大哥的情況暫時穩住了。”
“是嗎?”風裳眉眼微冷,淡淡應着,“不是說,中了什麼很厲害的劇毒,這麼快就沒事了?”
華央無奈勾了勾嘴角,道:“也不是沒事了,是中的毒已經找到了解方,可是……”她稍稍遲疑了一下,看了風裳一眼,果見她稍稍放鬆的神色又跟着緊張起來,“可是什麼?”
“可是大哥體內的毒不止一種,現在雖然已經解了其中一種,可是還有一種毒留在體內,眼下忌先生和康閒還沒有找到解毒的法子,所幸毒性暫時壓制住了,然這並非長久之計,只壓制是不行的,必須要想辦法解毒。”
風裳縮在袍袖裡的雙手緩緩收緊,神色沉肅緊繃,半晌,她長吐一口氣,輕聲道:“那便……讓他們盡力去治,是毒總有解,不是嗎?”
“是……”華央頷首,“姑姑放心,朕一定會讓人找到解毒的法子。”
頓了頓,她問道:“姑姑……不要去看看大哥嗎?”
風裳驟然冷呵一聲,站起身來,“去看他?又是爲何?”
華央道:“姑姑,朕看得出來,你是關心大哥的。”
風裳勾起脣角冷笑着搖頭,“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毀了所有對本宮來說最重要的人,並且,打算一直這麼毀滅下去。”
華央聞言,不由深深蹙眉,聽得出她話中有話,可是她卻並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突然話鋒一轉,語氣狠戾道:“本宮知道,若是要他一人想到、做到這麼多的事情,絕不可能,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因爲景家,因爲有景家從旁挑唆慫恿,景家……是逃不掉的罪魁禍首!”
“姑姑……”
“蕭逸……”風裳轉過身,緊緊握住華央的手腕,“你放心,這一次你既是能安然回來,本宮就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誰若妄想動你一根手指,本宮決不饒他!”
華央頓然就說不出話來了,雖然風裳此般是因爲風蕭逸的緣故,可是她卻忍不住被這份關切所感動,有一個如此疼愛自己的姑姑,風蕭逸若知曉,也該心滿意足了。
傍晚時分,蕭意樓大步進了紫宸殿。
彼時華央正在翻看着什麼,對於他的到來並沒有露出異樣神色,淡淡道:“蕭將軍且坐會兒。”
蕭意樓微微凝眉,接過丹琴遞來的杯盞,以目光相詢,丹琴壓低聲音道:“這段日子皇上天天翻閱前些年宮中的一些老舊的冊子,不知是要從中找什麼,這都好些天了,從年前就開始了。”
頓了頓,她問道:“難道皇上是想要用這種法子瞭解宮中以前的事情?”
“呵!”蕭意樓低呵一聲,端起杯盞送到嘴角,“只怕,不是這麼簡單。”
“不是?”丹琴雋眉皺了皺眉,兀自嘀咕道:“那還能是因爲什麼?”
蕭意樓揮揮手,“你先退下,有事我會叫你。”
丹琴看了看華央,又看了看蕭意樓,低頭偷偷一笑,連連點頭,快步退了出去。
華央擡頭,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擰了擰眉,“她怎麼了?得了什麼賞賜?”
“沒什麼。”蕭意樓語氣淡淡,俯身行了一禮,“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所爲何事?”
華央微微怔了一下,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蕭意樓,“你……怎麼了?”
“臣沒事。”
“是嗎?”華央起身,緩緩走下來,“朕怎麼覺得蕭將軍有心事?”
蕭意樓擡頭看她,定定看了兩眼,突然輕笑一聲,搖頭道:“那麼多事情沒有完成,臣自然是有心事。”
“你是說,捉拿下毒兇手一事?”
“這兇手,皇上心中不是已經有數了嗎?”
華央斂眉,總覺得蕭意樓今日的態度和語氣都頗爲怪異,往日裡,就算他有不順心的事,也不會是這般態度,這麼冷冷的,面無表情。
就算是當初在兗州初遇,他也未曾顯露過這種態度。
“出什麼事了?”華央忍不住輕輕問了一聲,“你……是不是有心事?”
蕭意樓起身,搖搖頭,“臣沒事,皇上不必擔憂。”頓了頓又道:“聽說今日皇上是有事要問臣的意見,皇上不妨說來聽聽。”
“我……”華央蹙眉,整理了一番思緒,淡淡道:“有兩件事,一件是關於年假,近來京中出了這麼多事情,我覺得有必要縮短年假,將衆臣提前召回來,儘快處理。”
蕭意樓面露正色,想了想,“可是眼下除了留在京中的官員,還有不少回鄉的,他們根本不可能這麼快進京,即便傳旨下去,等旨意到了,他們也已經在入京的途中了,你……打算怎麼做?”
華央道:“我是想,先讓在京的官員十一回朝,其餘之人依舊按照之前規定的十六回朝,而從明年開始,將對年假進行調整。”
蕭意樓微微頷首,復又蹙眉,“理由呢?”
華央不由勾了勾嘴角,“很簡單,輔政王中毒一事。”
蕭意樓俊眉微挑,點點頭道:“這麼說來,你的第二件事也是和輔政王中毒一事有關。”
華央瞪了瞪眼,“你怎麼知道?”
“直覺。”
聞言,華央不由無奈地搖搖頭,轉過身去道:“要不怎麼說,我就喜歡你這顆玲瓏心,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不是出生在慕門,真是可惜了,否則你就不是一個領將,而是九州第一謀士。”
蕭意樓面上並無喜色,反倒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想了想,道:“對於輔政王中毒一事,皇上有什麼想法?”
華央換出一臉凝重正色,轉身看着蕭意樓,深吸一口氣道:“不瞞蕭將軍,朕現在還不想輔政王出事,朕相信,將軍也是一樣,既如此,那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儘快找到爲其解毒的法子,所以……”
她頓了頓,朝着蕭意樓走近兩步,一字一句道:“朕想要將輔政王接進宮來醫治。”
蕭意樓冷眸稍稍一收,垂首定定看着她,不得不承認,她的那雙眼睛澄澈淨透,卻也深邃難懂,就像是一個謎,一個時而深沉、時而又淺薄的謎,有時候,就算謎底已經躍然紙上了,可是他還是會看不透。
“接進宮……”輕輕呢喃一聲,蕭意樓清冷笑道:“你就不怕他察覺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