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不止是風萬鈞,在場的幾人都像是吃了一記定心丸,稍稍安了心。
第五忌上前將風若宸的手放進被子裡,替他掖好被角,輕聲道:“先讓王爺安安靜靜休息會兒吧,等藥來了且看能不能喂得進。”
三人相視一眼,頷首以應,轉身朝着外廳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面有宮女焦急道:“青衣姐姐,你不能進去,皇上和昭王殿下以及蕭將軍都在裡面,沒有允許,不得隨意進出……”
“放手……”青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華央幾人循聲望去,只見青衣的臉色也不大好,面容憔悴,腳步虛浮搖搖晃晃,硬生生掙脫那幾個宮女,朝着內殿而來。
礙於華央幾人都在,一衆宮人內侍和侍衛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怎麼辦,都在等着他們其中一人發話。
哪知三人都是一臉凝重地看着青衣一步步走過來,並沒有要攔下她的意思,眼看着通往內殿的門就在眼前,青衣突然一個踉蹌,向前撲去。
華央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而後垂首,面無表情地俯視着她,青衣這纔回過神來,定定看了看華央,又看了看風萬鈞和蕭意樓,驚出一身冷汗來。
“皇……”
“你沒事吧?”華央扶着她站穩,看了看她的臉色,不等她回話,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探上她的腕脈。
隔了會兒,她瞥了青衣一眼,道:“風寒之症,倒是沒什麼。”
青衣神色一驚,“皇上……也懂醫術?”
華央淡淡笑了笑,回身看了看蕭意樓和風萬鈞,看似隨意道:“久病成醫,朕這些年受傷在外,沒少和這些草藥打交道,後來忌先生救回了朕的命,朕便隨着忌先生學了些皮毛。”
嗓音雖然不大,可是殿內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驀地,她神色一冷,目光倏忽落在青衣身上,“你這風寒之症來得頗有些奇了。”
青衣下意識地縮回手,遲疑着俯身跪了下去,“奴……奴婢不通醫術,不明白皇上在說什麼……”
話音未落,華央便問道:“你是來看輔政王的?”
青衣輕輕點了點頭,正猶豫着要怎麼說服他們允她進去,就聽華央淡淡道:“進去吧。”
聞言,青衣一愣,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擡頭看了看華央,見華央蹙了蹙眉,連忙俯身行謝禮,而後匆匆進了內殿。
“皇上,這……”風萬鈞有些不明白她的舉動,看了看青衣又看了看華央,皺了皺眉。
卻只見華央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回身朝着青衣的背影看去,看着她直直撲倒風若宸牀邊,一垂首,眼淚便如雨下,似乎是怕吵到了風若宸,她緊緊咬着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眉眼之間有難以遮掩的煎熬與痛苦。
蕭意樓和風萬鈞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一瞬間便似明白了她的用意,半晌,四人緩緩走出,在正廳站定,擡眼掃過衆人。
華央神色沉肅,嗓音凝重道:“輔政王三番五次舊病復發,並非偶然,想來諸位大人也都猜到了,輔政王所服用的藥裡被人下了毒,這般明目張膽在宸王宮中給輔政王下毒,實在是囂張乖戾至極,決不可聽任了事!”
衆臣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蕭意樓眯了眯眼睛看着華央,聽她繼續說下去:“傳朕口諭,即刻起,封鎖洛城,三天之內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天策、金刀、銀甲三衛同出,朕要你們在三天之內,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下毒之人以及其幕後黑手給揪出來!”
說着,她向蕭意樓看了一眼,道:“蕭將軍,此次捉拿兇手,便由你來主領。”
“是。”蕭意樓抱拳行了一禮,“臣定不負皇上所託。”
風萬鈞濃眉緊蹙,想要說什麼,可是迎上華央坦然冷厲的眸色,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再回到宮中,夜已深。
風如悠和風如鳶姐妹兩人不出意外地守在大明宮外,等着華央回來,雖然夜風寒洌,兩人卻不願離開。
瞥了一眼守在宮門口的侍衛,華央沉聲道:“爲何不讓兩位公主進去等候?”
那侍衛心頭一凜,連忙下跪:“奴才想着皇上平日裡不喜歡別人隨意進出您的宮中,所以……所以未敢擅自讓兩位公主進去,奴才知罪……”
“糊塗!”華央一聲厲喝,嚇得那侍衛整個人都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連聲求饒。
風如悠神色擔憂道:“四哥,莫要責怪他們了,是我和如鳶自己要在這裡等着的,只想着能儘快見到四哥……”
華央看了她一眼,緩和了神色,道:“進去說。”
甫一進了紫宸殿殿門,風如鳶便急急上前來,問道:“聽寧九說,四哥已經下令三衛同出,那……那大哥的情況是不是很危險?大哥他中的是什麼毒?可有得解?”
華央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看向風如悠道:“大哥所中之毒並不致命,現在忌先生正和康太醫、劉太醫一起配藥,尋找解毒的法子,你們放心,四哥這條命都能被忌先生救回來,大哥也一定能安然無恙。眼下最重要的,是給大哥下毒之人……”
她眸色霍地一冷,嗓音也沉了下去,看着風如悠的眼神意味深藏,“朕和五弟以及蕭將軍都認爲,這是有人報復大哥,蓄意下毒。”
“報復?”風如鳶一臉茫然,“何人會想要這麼做?”
風如悠的神色不由得緊了緊,下意識地避開華央的目光,華央看在眼裡,擰了擰眉道:“那就要看看大哥曾經得罪過哪些人,或者近來損害過哪些人的利益,破壞了哪些人的計劃。”
突然,她停了停,問風如悠道:“如悠,你知道嗎?”
風如悠渾身輕輕一顫,下意識地連連搖頭,“我……我一直待在宮中,我也不知道……”
“是嗎?”華央唸叨了一聲,輕嘆一聲,“那就只能等三衛那邊的消息了,不知蕭將軍能否主導大局,及時將幕後黑手揪出來。”
風如悠緊緊咬了咬嘴脣,沒有說話,聽了會兒華央和風如鳶的談話,便匆匆尋了個理由離開了。
約莫過了兩刻鐘,一名禁衛快步進殿,在華央耳邊輕聲道:“雪陽宮裡的小太監匆匆朝着宮門去了,要不要攔下?”
華央勾起嘴角冷冷一笑,搖了搖頭,“由他去。”
禁衛便了然地點點頭,退了出去。
這一夜,洛城內註定不得安寧,三衛同出,各自負責一片地區搜查和防衛,很快便進入了嚴查狀態。
看到拿一抹俊挺的身影,風萬鈞不由喝馬停下,下了馬將馬繮交到一名隨從手中,走上前來,四下裡掃了一圈,神色沉斂道:“這樣有用嗎?”
蕭意樓微微側身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你該不會以爲她真的想要用這種法子找到下毒之人吧?”
風萬鈞輕呵一聲,搖了搖頭,“聲東擊西,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明白就好。”蕭意樓擡眼看了看,而後轉向風萬鈞道:“你怎麼來了?”
風萬鈞搖頭輕嘆着,“睡不着,心裡總覺得不安寧,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的。”
頓了頓,他垂首道:“這一來,以後她若顯露醫術,便不會有人再覺得奇怪了。”
蕭意樓瞭然,點頭輕笑,“她倒是會利用時機,拿捏得那麼準那麼穩。”
“那,你覺得她讓青衣進去看大哥是爲了什麼?”
“看青衣的反應。”
“反應?”風萬鈞皺了皺眉,“這麼說,你也覺得她在懷疑青衣?”
蕭意樓頷首,“她應該早就已經懷疑青衣了,從上一次青衣前往天策府求忌先生出手相救的時候。”
風萬鈞吃了一驚,“爲何?”
“因爲青衣很清楚很明確,就算是太醫令康閒也救不了風若宸。”
風萬鈞還是不懂,搖搖頭道:“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嗎?否則,大哥的病情也不會一直拖到現在。”
“不然。”蕭意樓眯了眯眼睛,擡手輕輕揮了揮,“外人所知的是,康閒他們不是沒有辦法,而是風若宸一直都不肯配合,導致康閒等人一直都弄不清他的病情究竟如何,弄不清病情自然不好救治。可是那一次,風若宸已經昏迷不醒了,這個時候若是讓康閒去,說不定就能查明病因,可是青衣卻捨近求遠,沒有找康太醫也沒有找劉太醫,而是去了天策府。她不是不知,我蕭意樓與他風若宸素來不合,可是她依舊放棄康閒來找我,找忌先生,這足以說明青衣有問題,她早就知道康閒他們根本救不了風若宸,所以纔不惜冒險到天策府一試,也所以……”
他話音一頓,回過身來定定看着風萬鈞,聽到這裡,風萬鈞已然明白他話中深意,喃喃道:“也所以,青衣應該知道大哥的病因究竟何在,甚至知道大哥所中的毒究竟是什麼,所以纔會在那種緊急的情況下,去找你……”
說着,他不由擰緊了眉,一臉惶然神色,“自從上一次忌先生出面之後,大哥的病情便穩定了很多,這說明她知道忌先生已經找到病因,所以沒敢再繼續動手,而今天,偏偏就在她染了風寒、不能外出的今天,大哥就被人下毒了……”
突然,他神色一凜,瞪了瞪眼睛,“我想起來了,皇上對青衣說過一句話,‘你這風寒之症來得頗有些奇了……’這麼說,青衣突然染上風寒,也並非巧合,而是事先計劃好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