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逐漸變暗,原本可有可無的煤油燈燈光,存在感變強。
老頭說教的越來越頻繁,衆人只當因爲之前的意外,讓他更加警惕。
不知道是寒冷,還是吃了教訓,又或者是腳踝的疼痛,安迪沉默聽着,沒有表現出不耐煩。
“再往下就是‘隕落帶’,”在李長晝開闢出來的洞穴休息時,老頭將捲筒地圖鋪開,“‘隕落帶’因爲太深,幾乎沒有光線,必須走已經摸索出來的路徑,採礦也只能在路徑邊緣。”
聽到採礦,塔莉顫抖着身體打起精神。
耶特看了她一眼,說:“‘隕落帶’氣溫更低,冰壁開鑿的難度提升,千萬,千萬要確認自己的冰鎬足夠堅固。”
“黑暗中還有未清繳的怪物,”頓了頓,老頭繼續道,“以及黑吃黑的冒險者。”
洞穴內能落腳,可以吃東西恢復體力,但無法取暖,貪圖安逸長時間逗留,可能一個迷糊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衆人準備繼續。
老頭將地圖收起,遞給李長晝:“隊長,接下來麻煩你了。”
“我還是留下!”塔莉立馬說。
“會死。”男人說。
嗤嗤嗤嗤!
跟着老頭們慢悠悠下來,就是因爲小心。
黑箱的牆壁上擠出六根黑釘,刺入冰屍的眉心、四肢、心臟——爲了以防萬一,固定冰屍的黑鏈並沒有鬆開。
石拳終於動搖。
“副本里能有多小心,就應該多小心。”楊清嵐回道。
“馬上就會死。”
砰!
冰壁堅硬如鐵,每一次都需要至少兩百個呼吸才能固定,他倉促的用力,怎麼可能成功?
他和楊清嵐對深淵一無所知,需要老頭帶着他們熟悉。安全區是塔莉、安迪、石拳的練手地,同樣也是他們的。
閉着雙眼的男人緩緩睜開眼,他的眸子是金色,這雙眼睛與男人極度不匹配,更像是寄生。
楊清嵐來了之後,黑甲同樣裹着她。
李長晝笑道:“辛苦了。”
黑手緩緩向上,變成另外一隻黑箱,兩隻黑箱之間的黑牆溶解,變爲一隻長方體黑箱。
這一路上楊清嵐沒說過一句話,要不是還在動,還以爲已經變成美少女冰屍了。
“別回頭!”老頭吼道。
在火光中,一頭黑龍的身影逐漸清晰,那兩團火焰竟然是黑龍的眼珠。
在六人由衷的感謝與祝願下,李長晝與楊清嵐消失在黑暗中。
此外,兩人也在警惕老頭六人。
除非靠運氣,不然安迪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獲得‘偉大力量’了。
他在現實世界中,敢直接進入梵蒂岡,與教皇面對面,而在副本內,哪怕是塔莉,他也一直抱着最大戒心,黑暗時時刻刻都在禦寒服內保護着他。
【永不瞑目:將死者變成冰屍,對冰屍擁有支配權】
“老頭,你直接把地圖——”耶特忍不住開口,但話只說了一半。
藍色火焰懸停在小孩身後。
黑暗涌出,化爲黑箱,託着兩人,電梯似的飛速下降。
黑焰龍變成人形,只是腦袋、四肢還是龍體。
【狀態:仍然具備活性,拉爾是活死人,被冰封】
“呼!”火焰噴涌流淌,在小孩身邊腐蝕出一個碩大的坑洞。
黑炎龍將人皮遞給持有冰劍的女劍士。
“謝謝老大!”
繼續下降。
李長晝點頭。
石拳上方的老頭悶哼一聲,腰間繩索一勒,凍結的傷口崩裂,但他依靠一輩子的小心謹慎,手中冰鎬硬是吃住了三人的全部重量。
“老頭,你別嚇人!”安迪不滿道。
“活着最重要,”耶特看出他的猶豫,他也經歷過,“我第一次下深淵,跟着隊長一直走到‘前線’,嘿嘿,”他自我嘲笑似的冷笑兩聲,“收穫了‘三根腳趾凍死,背部被砍了一刀’。”
“對、對不起。”塔莉的聲音傳來,充滿了羞愧。
耶特在半空旋轉,努力尋找平衡,重新將冰鎬重重鑿進冰面。
那幾只蠶蛹醒過來,顫抖着身體,身手還算矯健地爬進洞穴。
“沒事吧?!”安迪在老頭上方,驚恐地大聲問道。
轟!轟!轟!
黑手又在洞穴附近連抓了幾把,開闢出簡易的臺階。
做完這一切,楊清嵐回頭,看向某一處方向:“快到了。”
將來讓他說死亡那一瞬間的感受,他會回憶起墜落的那一瞬間。
“足夠了。”老頭笑道,“走吧,小子們!”
耶特墜落,他上方的石拳堅持了一瞬間,也跟着墜落。
恐懼瞬間包裹了她!
安迪同樣陷入遲疑,最後他道:“我也留下吧。”
“安迪?”老頭看向安迪。
他擡手,做了一個將人往下拉的動作。
八個人,每次只有一個人移動,另外七人作爲錨點。
“老大小心!”
“怎麼樣?”小孩得意地拋接指骨,“只要得到‘永不瞑目’,整個深淵的冰屍都是我們的,前線那些‘偉大力量’,一個也跑不了。有如此多的‘偉大力量’,解決你和我的副作用完全沒問題!”
冰鎬也脫落過。
但.就這麼放棄?一旦放棄,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勇氣了。
儘管外面寒冷,他們卻很慶幸,不用面對這羣‘偉大力量’的持有者,尤其是已經副作用無法壓制的‘偉大力量’持有者。
他自認爲有必勝的把握,但無論如何,對方只要擊中他一次,他至今爲止全部的努力將化爲泡影,憧憬的遨遊宇宙計劃,也永遠無法實現。
“冰屍的危險在這裡是最小的,”又一次在洞穴中擊殺冰屍後,老頭對疲憊又恐懼的塔莉說,“有些冒險者,會故意捂住燈火,死了一樣待在冰面上,等待其餘冒險接近,只需要無聲無聲地一拽——”
她在嘗試將冰屍變成活人。
其餘人也沒太在意,對擁有‘偉大力量’的李長晝來說,‘隕落帶’和安全的旅館沒有區別,開採堅冰和撿石頭一樣方便。
她不僅要用冰鎬,還要將冰屑變成活小人,提前觀察深淵底部的情況,消耗了很大的體力和精神。
塔莉、石拳、安迪三人全身跟着一顫。
黑手縮回黑箱時,其中兩隻手用力一捏,將冰塊捏碎,只保留了兩塊完整的大型冰塊。
黑暗深處。
八人整裝待發,這次不再分成兩組,用兩根繩子捆在一起。
塔莉吸了一口冷氣。
等休息好,他說:“這是最後一段路,接下來我們會分開,採堅冰的留下,想搏一搏的,跟着隊長繼續向下,之前大家已經做好決定,現在還有最後一次重新選的機會。”
“這是我最後一次冒險了。”老頭無所謂道。
其中一人閉着眼睛;
“小心。”楊清嵐低聲說。
“你先試試。”李長晝說。
遊戲任務永遠‘勢均力敵’,兩人走到今天,絕不會仗着自己比塔莉這些普通人強,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自以爲了不起,敢在不清楚深淵的情況下擅自行動。
冰屍雙手離開冰壁,眼看就要墜入深淵,黑箱上長出一隻黑手,一把將它撈住。
從身形曲線看,閉着眼睛的是男人,木乃伊和冰劍是女人。
“那小屁孩在哪兒?”李長晝問。
呼!
在這死寂的深淵中,忽然狂風大作,兩團拳頭大小的藍色火焰從深淵中飛了上來。
【主人:拉爾】
塔莉、耶特、石拳大口喘着氣,腋下溢出冷汗,冷汗又立馬凍結成冰。
楊清嵐將手放在冰屍手臂上,搖了搖頭:“不行。”
李長晝表情凝重地點了一下頭。
黑龍衝進洞穴,龍爪抓着一個籃筐,框子內蹲伏了幾團黑影。
作爲錨點並不一定安全,剛出發沒多久,放鬆警惕的塔莉腳下脫落,猛然下墜。
不但沒有將冰鎬鑿進冰面,反而因爲用力過猛,使冰鎬從手中脫落,如果不是手腕上的繩索,這把冰鎬就沒了。
小孩皺起眉。
“徹底變成黑焰龍未必是壞事。”黑焰龍冷漠道,他瞥了一眼小孩,“老小子,我看你才堅持不了多久,心態已經完全小孩化,你的副作用可比我的致命。”
三秒後,她將指骨還給小孩,同時將皮遞給黑焰龍。
一旁黑焰龍帶進來的框子裡,三道身影站起身。
在塔莉下方,是李長晝與楊清嵐。
老頭快活地笑了兩聲。
“看來我只能將不能自行移動的物體變成生命。”她說。
洞穴是被高溫腐蝕出來的,不過數十秒,已經能落腳,溫度也只是滾燙。
在楊清嵐的力量下,兩個兩米高的冰人,以及一堆小型冰人出現在黑箱中。
耶特低聲對塔莉道:“這份地圖,至少價值一萬堅冰。”
別看之前在黛拉酒館住一夜就花了七塊堅冰,那是因爲在雪原上,如果回到海島,七塊堅冰足以買下一整棟小酒館!
李長晝看了一眼老頭,接過地圖:“別對我抱有希望,我只能盡力而爲。”
他的冰鎬也脫落,在冰面上剎不住腳。
“足夠了。”
黑箱外部,又探出四隻黑手,抓來四塊大冰。
黑手從李長晝身後揚起,拖住塔莉的同時,又一隻黑手從第一隻黑手中揚起,接住耶特,緊接着,第三隻黑手從第二隻黑手中長出,接住石拳。
李長晝從深淵上來,也會來這裡與他們會和,帶他們上去的同時,收取自己那一份堅冰。
金眼默然地注視小孩。
木乃伊上前,同時解開腹部的紗布,她用小刀從身上割了一塊皮下來,將指骨裹住。
小孩的手下站在洞穴門口,組成人牆,堵住寒風,保住洞穴內的餘溫。
“別說對不起,抓緊時間!”耶特趴在黑手上,用冰鎬開鑿冰壁。
【分析:指骨主人持有‘偉大力量-永不瞑目’,死後觸發】
周圍已經徹底黑下來,他們無法看清彼此,只能看見對方腰間的火光。
【名稱:指骨】
現在,他們又要主動獵殺另一名‘偉大力量’。
“先活着吧。”李長晝無所謂道。
鮮血溢出又凍結,很快止了血,只剩劇痛矇住了他的雙眼,讓他雙眼發黑。
“隊長,這次我們都留下。”老頭看向李長晝,“按照約定,收穫的堅冰一半給你。”
之前在酒館使用‘璀璨綠光’的小孩,被人揹在背上。
“我們也是。”耶特和柏茲也道。
如果不是爲了提防其他‘偉大力量’,需要人命試探,他根本不用帶人下來。
“東西呢?”黑焰龍說。
李長晝與楊清嵐走過去。
柏茲與安迪同樣喘着氣,那種隨時隨刻會死亡的恐懼,幾乎化爲實體,要把他們攥進深淵。
“希望老大能獲得新的‘偉大力量’,老大萬歲!”
小孩從一層又一層的衣物裡,取出一截手指,手指已經乾枯,一層皮裹着骨頭。
火光在濃稠的黑暗中很微弱,幾乎要被溺死一般,衆人感覺喘不過氣。
與六人分開前,李長晝挖了一個較深的洞穴,給他們作爲臨時據點,用於恢復體力,對抗敵人。
一隻黑手探出,抓住冰壁,在冰壁上留下深深的五道指痕,黑箱速度猛降。
小孩從手下背部跳下,藉着火光打量一眼黑龍,嘲笑道:“黑焰龍,我看你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用冰鎬後,楊清嵐發出解脫的嘆氣聲,輕輕揉着手臂。
小孩冷哼了一聲。
溫熱的皮上出現文字。
就算在黑暗中也不能注視深淵。
“啊!!”塔莉上方正在下降的耶特怒吼,妄圖用腰部死死吃下塔莉的重量。
她擡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老頭距離李長晝的距離已經超過十五米,黑手無法給他支撐,但接住三人後,減輕了他的壓力。
在這些人中,暗藏一件‘偉大力量’是完全可能的。
但也不是一味的小心,他們跟着六人走過‘安全區’和‘隕落帶’(少許),就是以身試險,等待那或許存在的‘偉大力量’出手。
“我也留下。”他說。
“古拉,”黑炎龍又喊出一個人的名字,“看看我們是否成功。”
他的護衛們蝙蝠一樣攀在冰壁上,一羣人一動不動,活像樹上的蠶蛹。
老頭既欣慰,又有些感傷,安迪成長了,但這種成長是用某種同樣重要的東西去換的。
另外一人竟然沒有穿防寒衣,只是在身體外裹了一層白色紗布,像是木乃伊;
最後一人從外觀上看和正常人沒有區別,腰間插着一柄冰劍,沒有劍鞘。
◇
石拳猶豫,在來之前,他是無論如何也想跟着隊長,在深淵中找‘偉大力量’,但從下深淵開始,他被冰屍按倒過,如果沒有盾牌,早就死了。
不時停下,全神貫注地聆聽周圍的動靜,不然冰屍爬到臉上可能纔會發現。
轟!
黑箱微微顫抖,撞在一具冰屍上。
“什麼?馬上?”衆人震驚道。
“黑焰龍,你媽的想殺我?”小孩怒吼,他擡起手指,璀璨綠光瞬間染遍了洞穴。
“等等!”黑焰龍沉聲喝道,“古拉,怎麼回事?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黑暗要來了。”古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