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拉!你不管嗎?!”守護小孩的一名戰士大喊,雙眼死死盯着一步步逼近的屍體。
黛拉站在吧檯後:“‘偉大力量’之間的較量,你讓我管?”
“這他麼是你的店!”另一名戰士不滿地怒罵道。
“沒錯,這是我的店,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所有人都看着屍體。
屍體上半身紋絲不動,唯獨兩條腿猶如機器一般流暢地向前移動,僅僅只是走路的方式,就令人毛骨悚然。
何況,操縱這具屍體的,還是一位能力未知、隱藏身份、擁有近乎完美戰鬥技巧的‘偉大力量’持有者。
‘偉大力量’與‘偉大力量’之間的戰鬥精明的冒險者,已經開始朝酒館大門挪步。
“你——”小孩開口了,他指向最靠近大門的一名戰士,“上去。”
他的指尖亮起璀璨綠光,仔細看,可以看見無數綠色小光粒在做不規則運動。
這些綠色光粒,像是一羣飢餓狂暴的野獸,而繮繩在小孩手裡。
只要他鬆手,綠色光粒立馬就會將目標的生機吞噬。
嘭!
被指着的戰士,雙腳蹬地,猛然衝向大門。
小孩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在冷笑中,綠光爆炸開來。
咚!
又是一具屍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你,”小孩指向另一人,“上去。”
被指着的戰士臉色變了又變,目光在大門與地上的屍體之間來回移動,但最後,他還是屈從了‘他不想去看,但始終在他視線一角’的奪命綠光。
他倒吸一口氣,快速地喘息着,緩緩走向屍體,拿出手斧。
“快點!”小孩喝道,“還有你們幾個,全都給我上!”
試圖逃走的人全部被抓了過來。
因爲天寒地凍,厚重的酒館大門緊閉着,門上還關插着同樣厚重的木條,沒有人能在被綠光奪走生命之前逃出去。
小孩環視大廳,露出絕不屬於孩子的陰狠。
“我不知道是誰動的手,但既然不敢直接出現在我面前,就證明你的‘偉大力量’不如我。”他嘴角撕開一絲獰笑,“從現在開始,誰也不準離開!”
衆人短促而恐懼地吸了一口氣,明白了他的意圖——
操控屍體的‘偉大力量’持有者想獲得小孩的‘偉大力量’,小孩同樣想獲取對方的‘偉大力量’!
在獲得對方的‘偉大力量’之前,雙方都不會停手,在場的人會在兩人的較量中一個個死去!
“小屁孩,”黛拉說話時氣息有些跟不上,像是逼着自己在說話,“人死了,只會給對方增加手下而已,你確定要繼續殺人?”
“沒錯,大人,請停手吧!”
“誰也不準動,讓大人離開,誰動我們殺誰!”
“這樣如何,大人?”
衆人謙卑地表態,希望小孩能結束這場戰鬥。
“不怎麼樣。”小孩冷笑道,“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他’一定在這裡,要想活下去,你們只有一條路——給我找出‘他’。”
“另一位!”黛拉將住客們一個個看過去,“住手吧,你應該知道,繼續鬥下去,你自己也會變成一具屍體!”
塔莉抖得厲害,李長晝能聽見她牙齒顫抖着相撞的聲音。
繼續鬥確實不明智,誰也不知道小孩下一刻會不會用指尖對準他們.
而且目的已經達到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屍體上,一條獲得生命的馬肉絲,像毛蟲一樣,蠕動着翻山越嶺,鑽進了小孩的衣服。
比頭髮絲還細的黑色物質從屍體中撤離。
嘭!
之前還如同死神一樣令全場恐懼的屍體,筆直倒地。
聽聲音,如果不是穿得足夠厚,屍體僵硬得甚至可能會像瓷器一樣摔碎。
就是這樣的屍體,竟然爆發出讓所有人棘手的戰鬥力,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嗤!”引燃的箭矢刺穿空氣,精準命中屍體的背部,屍體油脂一般轟然燃燒。
又一根火箭,命中門口那具屍體。
衆人同時舒了一口氣,甚至從屍體燃燒的火焰中得到一絲溫暖與安心。
“愚蠢,”小孩不屑道,“放棄自己唯一的武器.”
“愚蠢的是你!”黛拉喝道,她已經重拾了勇氣,“你想和我們所有人爲敵嗎?”
小孩面色有些難看,除了守衛他的戰士,在場的,全都看着他,手按在武器上。
這些人來這裡的目的或許不一樣,但此時,他們都只關心自己的性命——操控屍體的‘偉大力量’放手,目前唯一能威脅他們生命的,只有小孩,他們自然團結起來。
更有甚者,看小孩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貪婪和興奮。
只要一擁而上,未必殺不死對方,這是一個得到‘偉大力量’的機會!
一名手下對小孩低語幾句,小孩死死瞪了他一眼,才滿臉不甘地放下手。
“咱們深淵裡見。”小孩丟下這一句,在手下的嚴密保護下離開。
“呼!”黛拉呼出一口氣,緊跟着罵道,“一大早就亂七八糟,真他麼倒黴。你們趕緊給我吃,吃完給我滾!”
不需要她呵斥,不管吃飽沒吃飽,沒人想在這裡繼續待下去,誰也不知道那名未知的‘偉大力量’,會不會殺掉他們,將他們的屍體變爲武器。
“我們也走。”李長晝起身。
借了火,八人離開酒館,剛一出大門,雙目就被眼前的雪白刺痛。
天氣晴朗,大地一片白茫茫,寒冷刺骨。
沿着先走之人犁出的雪道,衆人來到馬廄。
馬背蓋滿大雪,馬廄外圍的幾匹馬,嘴角拖着長長的冰凌。
馬貪戀馬廄內那一絲絲久臥後的餘溫溼氣,仇人一樣對抗李長晝他們,但在老頭等人精湛的馴馬術下,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起身。
安迪被老頭安排在最前面,負責開道。
衆人再次成‘一’字形,在白雪的世界前進。
騎在馬上,像在雪中坐船一般,整個身子恰好浮在白雪上。
“隊長,”老頭跟在李長晝身後,“我會管教好安迪,請原諒他剛纔的衝動。”
“我會保護你們,但你們最好也記住,命終究是自己的。”
老頭無聲地點了點頭。
撇開之前的事,老頭繼續道:“現在去往深淵的‘偉大力量’持有者,包括隊長,至少已經有三人,情況越來越危險。”
“放心。”李長晝說,“今天在酒館裡出手的,都不是我的對手。”
作爲懲罰,安迪一個上午都走在最前方,期間,衆人每隔一小時時,就必須停下來撿樹枝生火,不然馬會死,人的腳也會徹底廢掉。
到了中午,衆人決定好好休息一會兒,補充食物和體力。
這次不是簡單的生火,而是堆了一個像模像樣的大火塘,人坐着,馬也蹲伏着,每個人都倚靠着自己的馬,八人八馬像是磚塊一樣將火塘圍住。
安迪全身顫抖,他的睫毛和眉毛結滿粗重的冰霜,圍巾和帽檐上,也因爲經過樹林,擦過樹枝,而堆滿了雪。
塔莉在融化的雪水中撒入調料,味道聞起來像胡椒。
八人八馬都有一杯,此外,人吃的是從酒館買來的馬肉,馬吃玉米粒。
楊清嵐雙手捧着水壺,喝着滾燙的熱水,雙腳依然是冰涼的。
喝了幾口之後,她才感覺腹部微微暖和起來。
她嘆了口氣,仰頭看着天空,呢喃道:“樹和天空都凍僵了。”
他們在森林裡,世界確實像是死了一般乾淨無聲。
塔莉有些驚訝,才發現這位臨時加入的獨行者是女性,而且聲音是那麼好聽。
老頭懷疑她就是操控屍體的人,不然一位聲音如此悅耳的女人,怎麼敢獨自前往深淵?
何況,之前在酒館內,屍體確實對安迪手下留情了——採取以傷換傷的方式,對於擁有那樣完美戰技的人,更像是爲了‘逼退’,不像是要殺掉他。
他咀嚼着馬肉,喝着灑了調料的熱水,窺視着李長晝表情——隊長沒有感到意外,難道昨晚兩人已經結盟了?
李長晝留意到他的視線,但沒有在意。
他懶懶地靠在起伏的馬腹上,對楊清嵐說:“威廉·莎士比亞曾經說過,‘別再害怕隆冬嚴寒’。”
“你讓莎士比亞自己來試試。”楊清嵐不以爲然。
“哈哈!”
天氣真的很冷很冷,就算距離熊熊燃燒的篝火只有半米,嘴裡呼出來的還是白氣。
等身體稍微舒緩後,耶特、柏茲等人興致上來,聊起酒館內屍體的戰技,語氣中充滿了佩服與忌憚,安迪雖然差點被殺,但也承認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休息了一個小時,衆人繼續出發,這次由石拳走在最前方。
“按照現在的速度,黃昏日落之前,我們就能抵達深淵邊緣,在那裡休息一晚,第二天天亮我們下去。”老頭將地圖皮筒攤開,對照着周圍的環境。
“你再跟大家說一遍需要注意的。”李長晝這麼說的主要目的,還是他和楊清嵐需要。
“好。”老頭點頭,然後拉高聲音,“到了深淵,最重要的一點,是絕對不能讓火熄滅!嚴寒、黑暗、冰屍、冰魂,都需要火焰驅散!”
“第二,不要注視深淵,眼睛絕對不準往下看!”
“最後,”他頓了頓,“如果有人死了,立刻燒掉他的屍體。”
說完,老頭又喊道:“安迪、塔莉、石拳,你們三個是第一次下深淵,記住,不要想着有收穫,活着離開,就是新人最大的收穫,明白嗎?”
“明白!”石拳高聲應道。
“明白了。”塔莉也努力回答。
“安迪?!”老頭回頭吼道。
安迪撇撇嘴:“你不說我也明白。”
“你最好如此。”老頭深深看着他。
啓程後沒多久,暴雪來了。
狂風呼嘯,雪花再次充斥天地,古怪的的是,太陽依舊掛在天上。只是灰濛濛得看不清。
踏雪領走的石拳寸步難行,他翻身下馬,想要牽着馬往前走,但狂風吹來,他怎麼也無法邁出下一步。
冷風抽打,冰雪扎人。
衆人咬緊牙關,深深向狂風與暴雪低頭,控制住打顫的牙關。
幾分鐘後,隊伍依然沒有前進一步,李長晝腳下的黑色物質開始擴撒,將隊伍全部包裹。
乍一看,像是一艘雪裡的黑色潛水艇,又像是一頭鯤魚。
“呼!”衆人終於大舒了一口氣。
“老頭,你帶路。”李長晝道。
老頭策馬走到前方,通過洞眼觀察方向,指揮這艘‘黑色潛艇’。
前進速度反而更快了,黑色物質直接將深雪排開,像鯨魚拱開海水。
寒風呼嘯,刺骨的狂風無情抽打着雪原,塔莉卻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一股寧靜與溫暖,只要有隊長在,就沒有什麼苦難能阻擋他們。
楊清嵐看了一眼李長晝,用目光詢問他:長時間使用能力,是否有副作用?
李長晝輕輕搖頭,或許有,但他沒有發現,也或許沒有。
偉大力量,究竟偉大在哪裡?
「斬殺刀」是銘文族的最高成就,爲何‘璀璨綠光’卻擁有同樣的力量?
深淵裡又有什麼?
昨晚敲門的是誰?屍體又怎麼消失的?
李長晝對這個世界充滿了疑惑和好奇,但現在不是解謎的時候,完成任務纔是當務之急。
“有情況!”老頭忽然擡手。
安迪手按彎刀、耶特和柏茲手持鋼劍;
石拳取下身後的盾牌、塔莉的弓箭已經搭上一支箭。
安靜了片刻。
嘭!
一團雪迸濺而起,一隻巨大的野獸突然從雪裡跳起,就像鱷魚衝出水面,一口瘋咬住“潛水艇”。
它的每一根牙齒都有人的大腿長,根根鋒利如骨刺。
衆人心跳加速,如果沒有黑色物質,這一口,至少要殺掉三四個人!
被飢餓逼瘋的野獸,緊緊咬住“潛水艇”,但下一刻,它發出哀鳴。
“潛水艇”上,長出翅膀一樣探出一隻黑手,將野獸攥在手裡,高舉在半空中。
野獸沒有四肢,像是海豹。
“是噬雪豹!”老頭控制住有些慌亂的馬匹,“聽說居住在雪原上的勇士,不但能單人獵殺噬雪豹,還能將噬雪豹來拉車。”
“用這玩意.拉車?”安迪等人難以置信。
他們也是好手,聯手殺掉噬雪豹或許沒問題,但拿這樣的野獸拉車?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力量?
李長晝心念一動,黑色物質給噬雪豹套上繮繩,又有黑色物質分別裹住八匹馬。
黑手死死一捏,噬雪豹瘋了一般往前“遊”去。
起初很慢,一步一步,但當踩着黑色物質的馬離開深雪,來到雪的表面後,八團底部平坦的黑球,箭矢一般在雪原上狂奔。
這隻體型巨大的噬雪豹,在雪地裡拉八匹馬沒有任何問題!
“哇哦!”
安迪、石拳等年輕人猿猴似的大叫。
如果沒有馬的重量壓着,速度甚至能快到將他們當風箏放,衆人以“一閃而過”的極速,在雪原上前進,往深淵進發。
李長晝與楊清嵐在一起。
李長晝大聲說:“你知道比雪原還要廣,比天還要寬,比拳頭還要大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
“是黑暗!而我,就是黑暗之王!”
楊清嵐看過來,右手食指將遮臉的衣領往下按,露出因冰冷而顯得冷漠麻木的漂亮面孔。
“.你改名了?”她認真地問。
“.你故意的吧?”
楊清嵐笑着點點頭。